第 10 章(2 / 2)

殷君衡閉了閉眼,最終默默抽回了握在沈明玉腕間的手,啞聲道:“是你啊。”

沈明玉敏銳地從殷君衡語氣中聽出一絲疲憊,卻也沒有追問什麼。

稍稍頓了頓,沈明玉隻耐心道:“殿下染了風寒,我來看看,殿下現在還難受麼?”

殷君衡“嗯”了一聲,有些沒氣力地說:“去叫茱萸伺候湯藥吧,你離我遠些。”

沈明玉怔了一怔。

殷君衡說完這句,仿佛意識到什麼。

過了好一會,他才彆過臉,衝著床裡低低咳嗽了兩聲,蹙眉道:“自己是個病秧子,就彆伺候了,一邊歇著去。”

沈明玉這才反應過來殷君衡是關心他。

靜靜看了殷君衡一眼,沈明玉伸手輕輕替他蓋好被子,就說:“那殿下好好躺著彆亂動,我去叫人。”

殷君衡閉著眼,含糊“嗯”了一聲。

沈明玉起身了。

而就在沈明玉起身轉出那道花鳥屏風後,床上的殷君衡忽然又睜開了眼,他靜靜看了一會沈明玉離開的背影,神色微微有些複雜。

他沒想到沈明玉對他的影響居然如此之大。

殷君衡在夢裡夢到那張臉,已經很多年了。

是那張臉的主人撕裂了真相,讓他看清了舒貴妃同他的虛假親情,讓他一路墜入地獄。

也是那張臉的主人將他從大雪封山,滴水未進,已經凍到失去知覺的絕境中救出,並禦劍帶他回到夏國。

那日華光萬裡,照徹皇庭。

從那之後,泰安帝立他為太子,事事不敢輕視他,舒貴妃看他的眼神裡也多了一絲看不透的害怕和畏懼。一路走來,烈火烹油,繁花似錦。

可唯有殷君衡自己知道,這一切都未必是真的。他也不知那人究竟是何居心?

正是因為看不透,所以才恐懼,可他卻無法向彆人說出這一點。因為所有人都以為他對那個人無比敬慕敬仰,而他現在所獲得的一切,也都仰仗於那個人。

好像刨除掉那個人,他便什麼都不是。

直到,沈明玉出現了。

那麼像那個人,卻又那麼不像。

那個人渾身上下都隔絕一切塵俗,凜若山雪,高不可攀,而沈明玉隻有溫柔樸素和真實。

可就這麼一絲真實,成為他破幻最大的儀仗。

在他握著沈明玉的手時,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好細膩,好柔軟。

也很安心。

他那種被架在黑暗中漂浮的懸浮感,那種被那個人陰影籠罩的痛恨瞬間消除。

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平靜。

在這麼一瞬間,殷君衡忽然就有點後悔自己方才讓沈明玉不要來伺候了。

不伺候,近前來看一看也是可以的。

可惜,他把話說早了……

忽然——有淩亂的腳步聲傳來,還隱約夾雜著沈明玉和茱萸的交談聲。

殷君衡眸光一動,忍不住就略略支撐著自己虛弱的身體,靠在床欄上,去聽外麵的動靜。

“這湯藥還燙著,先涼一會再給殿下送吧。”

說話的是沈明玉,總那麼溫聲細語。

“好,太子妃不進去麼?”

“不了,我讓陳嬤嬤備了點熱水送來,一會茱萸你記得叫人幫殿下擦擦臉和身子,若是帶著熱汗睡了,即便喝了藥,這病也難好。”

接著是茱萸好奇的嗓音:“太子妃自己不去?”

殷君衡聽到這時,耳朵不由得動了動,雖然已經七成猜到了沈明玉的答案,可偏偏卻還是想聽。

短暫的沉默後。

他聽到沈明玉很模糊地笑了一笑,柔聲道:“不了,我今天惹了殿下生氣,就不去打擾殿下了。還是你們伺候吧。”

殷君衡:……

臉色就這麼沉了下來。

而偏偏沈明玉性子溫柔,卻說到做到,說不進來,就真的不進來了。

後麵殷君衡的服藥和擦身都是旁人伺候的,即便他不高興,也沒人撒氣去。

而到了服藥的最後環節,殷君衡突然發現,出現了一個往日沒有的小東西——梅子蜜餞。

用腳指頭想想就知道是誰讓拿的。

可殷君衡偏要明知故問:“拿這個來做什麼?”

茱萸聽著殷君衡的語氣,有點捉摸不準,便照實道:“太子妃讓我們準備的,說殿下若是覺得口苦便吃一粒,不吃也無礙。總之是備著就好。”

殷君衡看了茱萸一眼:“這話也是他教你說的吧。”

茱萸怔了一怔,心想殷君衡怎麼連這也知道,但還是要如實說:“是,殿下真是英明,連這都知道。”

殷君衡信手揭開那蜜餞罐,看著裡麵飽滿的玫瑰烏梅蜜餞,打量片刻,又默默蓋上了蓋子。

神色莫辯地淡淡道:“也隻有他會在這些機巧玩意上花心思——退下吧。”

茱萸聽著殷君衡的語氣,也不知是好是壞,但見到殷君衡沒生氣總是好的,便行了禮,老實告退了。

茱萸走後,殷君衡一個人在那研究了許久那蜜餞罐子。

可最終,他還是蓋好了蓋子,一顆都未嘗。

人都不在,區區一顆彆人做的梅子,又怎麼能真的讓他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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