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2 / 2)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句。

沈明玉沒想到洛寒霜連殷君衡也知道,一時間有些拿不準洛寒霜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不由得抿唇,微微沉默了。

沈明玉這有些局促的沉默被洛寒霜看在眼中,微微刺痛了洛寒霜的眼。

他道:“你不必瞞我,我沒有惡意。隻是……你確實是真心嫁給殷君衡的麼?”

沈明玉聽到洛寒霜這話,微微愣了一下,聰慧如他,立刻就猜到洛寒霜這話是什麼意思。

笑了一笑,沈明玉坦然道:“仙長不必擔心我,殿下其實待我很好。”

洛寒霜:……

斟酌片刻,洛寒霜凝視著麵前沈明玉柔和的笑顏,沉聲道:“那你可知,他待你好,並非是因為你是你,而是——”

“你放開他!”

一聲飽藏怒火的冷喝倏然在山洞外響起,赫然便是殷君衡的嗓音。

還帶了一絲沙啞和難以置信。

沈明玉和洛寒霜皆是一震。

沈明玉臉色微變,下意識回頭看去,想要起身。

可偏偏這時,洛寒霜卻暗暗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按在了懷中,皺眉沉聲道:“你彆動。”

沈明玉以為洛寒霜是誤會了什麼,正想解釋,外麵的殷君衡便已經闖入了山洞中。

見到沈明玉幾乎被洛寒霜半抱在懷中,殷君衡泛紅的眸中幾乎要溢出十萬分嗜血的殺意。

原本先前在崖底找到那影騎破碎的屍體和馬車時,殷君衡都幾乎要肝膽儘碎。

可他還是強撐著,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找了過來。

可沒想到,人是尋到了,卻看到的是這樣刺眼的一幕。

殷君衡此刻隻感覺眼中仿佛被釘了一根冰冷的鋼釘,血流到裡麵去,都差點凝住了。

但這時,殷君衡通過洛寒霜腰間玉佩,已經認出洛寒霜的身份,有所顧忌。

也怕洛寒霜是想把沈明玉當做人質,隻能攥拳隱忍著怒火,沉聲道:“我不知道內子是否得罪了仙長,但他向來循規蹈矩,若是有什麼誤會,我替內子先向仙長道歉。”

說完,殷君衡便朝著洛寒霜一拱手。

洛寒霜見到殷君衡衝他行禮的模樣,神色淡漠平靜,隻道:“太子殿下是未來龍君,不必對我一個修士行禮。而且,明玉也沒有得罪我,他反而是我的恩人。”

殷君衡:?!

接著,殷君衡看向洛寒霜的神色就愈發帶了幾分警惕和冷冽殺意。

洛寒霜平靜回望,冰雪眸中如古井無波。

這一番眼波對撞,又是無聲的刀槍劍戟。

終於,還是被洛寒霜半摟在懷中的沈明玉按捺不住了。

他先是悄悄看了一眼不知為何驟然冷淡的洛寒霜,卻隻看到一截冷白無情的下頜和抿緊的唇角。

欲言又止。

隻能又看向對麵隱忍怒火卻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麵色蒼白的殷君衡。

沉默片刻,沈明玉麵上露出幾分擔憂之色,忍不住輕聲問:“殿下臉色怎麼這麼白?是因為昨夜一直在尋我,沒睡好麼?”

把殷君衡氣壞了。

可偏偏沈明玉進退合度,對下人又極為溫柔和善,就連午膳他布菜時都做得一絲不錯。

偏偏就是不跟他說話。

殷君衡一開始憋了一腔怒火,後來又漸漸平靜了下來,琢磨出來一絲彆樣的味道,就打算這麼冷眼看著沈明玉能忍到什麼時候。

隻是還沒等殷君衡等到結果,午睡時他自己就發起了高燒。

白日裡殷君衡受了鞭刑,走出宮門的時候又逞強沒穿太多衣服,就被冷風吹了。

當時殷君衡還自負身強,不顯得怎麼樣,結果午睡時蓋上被子一捂,冷熱交加,反倒是衝起了寒意,就這麼來勢洶洶地燒了起來。

殷君衡這麼多年,也不是沒生過病,但這一次不知道是天刑鞭太厲害還是他身體差了,這一燒,他硬是連翻身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卻又賭氣不願意叫人。

隻能虛弱地躺在那,望著頭頂出神。

望著望著,殷君衡麵上愈發滾燙,神智也逐漸模糊了起來。

頭頂柔軟綢帳上的金色花紋就這樣在他眼中變成了無數遊動的小蛇,四處亂撞,他也愈發頭昏眼花了……

漸漸的,那些小蛇開始變成組成各種似曾相識的零碎畫麵和人臉……

先是當年在冷宮中他被舒貴妃扔在雪地裡,哭嚎不止,卻被舒貴妃斥責他無用,不能獲得泰安帝喜愛時,舒貴妃那張漂亮卻飽含厭惡的臉。

一會又是他被送到敵國當質子時,所麵對過的,一張張虛假中透著蔑視和侮辱之色的輕浮麵孔。

再然後,便是夏國諸多朝臣,以沈鬆庭為首的那些老狐狸們對他露出的,虛偽而又飽藏暗箭的溝壑麵容。

統統都讓他即便在極度虛弱的情況下也恨不得伸出手,把這些臉通通撕碎!

忽然——

一張清冷無瑕的麵容在這一片紛亂中靜靜出現,如同高山白雪,皚皚湛湛。

那眼中,仿佛蘊藏了萬古雋永不變的真理,空靈平靜,就這麼一眼望過來,便讓殷君衡微微失了神。

所有的紛亂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

這時,殷君衡已經燒得異常乾燥的蒼白薄唇情不自禁地動了動,想要開口叫出那張臉的名字。

想要問:現在我可以得到答案了嗎?

當年,你為什麼要救我?

為什麼要救一個,明明看起來已經沒有希望的人?

可等他張開口,卻發現自己隻能吐出一些虛弱無力的氣音。

電光石火間,殷君衡猛然驚醒,開始掙紮著試圖起身。

但他這會出了一身冷汗,一起來便覺得頭重腳輕,身上發冷。

腳還沒踩進靴子裡,便悶哼一聲,倒頭就朝前跪倒在了床前的地毯上。

不大不小的響動還是驚動了在外間看書的沈明玉。

沈明玉聽到響動,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一聲:“殿下?”

殷君衡沒有應聲,但屋內卻隱約傳來更大的動靜。

沈明玉心頭一跳,終於還是披上衣服,起身走了進去。

當他看到殷君衡身著薄薄裡衣,狼狽不堪地跪坐在地上,烏發披散了一背,伸手竭力抓著一旁的床欄想要起身時,心尖不自覺狠狠一顫。

而此時,殷君衡脊背處雪白的裡衣上還又隱約滲出了一點鮮血的痕跡,顯然是扯到了傷口。

沈明玉無暇多想,隻能衝上去用力扶住了殷君衡,一邊吃力地扶著他,一邊有些心疼且無奈地道:“殿下,你有事可以叫人,何必這麼折騰自己?”

賭個氣就這樣,也太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了。

可等沈明玉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便忽然覺察到了自己掌心下異常的滾燙。他再側眼定睛一看,就看到殷君衡此刻臉頰處已經泛起了一片不自然的潮紅,薄唇蒼白,帶著一點乾裂的痕跡。

原本犀利明亮的眼神也變得昏沉迷茫,就像是在漂亮的黑曜石上蒙了一層薄薄的紗一般。

根本就是高燒的樣子。

意識到這一點,沈明玉心下驟然一沉,不再多想,咬著唇就先拚儘全力頂著殷君衡的肩膀,將人一點點扶回到了床上。

偏偏殷君衡還不算配合。

折騰了半晌,沈明玉自己都出了一身汗,心臟又開始急促且不均勻地突突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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