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月光之下傾吐心聲(1 / 2)

金雲澤今日休沐在家, 正陪著金太太在院子裡葡萄架下喝茶說話,聽說宋甜到了,兩口子忙起身去迎。

眼看著日頭偏西了, 宋甜急著回去見陳尚宮銷假,便開門見山道:“舅舅,舅母, 我有話要與你們說。”

金雲澤笑了:“咱們去葡萄架下坐下說,茶點都是現成的。”

宋甜留下紫荊守在車裡, 自己跟著舅舅舅母進了二門。

她一邊走一邊問金太太:“怎麼沒見表哥表嫂?”

金太太笑著道:“今日你表哥休沐,陪著你表嫂去嶽家了。”

見葡萄架下的小桌子上除了茶壺茶盞, 還有一盤櫻桃,宋甜拈了一粒嘗了嘗, 覺得又酸又甜甚是可口,便又吃了兩粒, 這才道:“王爺預備調表哥去遼東軍衛,讓我問問舅舅,要不要也和表哥一起調到遼東軍衛去。”

金雲澤一聽, 當下看向宋甜, 神情嚴肅:“甜姐兒,王爺為何讓你來問?”

金太太也擔心地看著宋甜——宋甜如今才十四歲,到七月才及笄,畢竟年齡太小了。

宋甜知道舅舅舅母擔心, 大大方方解釋道:“我投靠了王爺,打算以後好好效忠王爺。”

金雲澤品了品宋甜的話:“投靠……”

宋甜點了點頭:“對, 是投靠。以後我會好好做事,成為王爺手底下像陳尚宮這樣的得力女官。”

金雲澤這下子徹底懂了,宋甜這是想效法陳尚宮, 效忠豫王,走女子的仕途之路。

想到宋甜那個糟心的爹爹宋誌遠,他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有這樣一個爹,做女官走女子仕途之路,是宋甜最好的選擇了。

沉默片刻,金雲澤端起茶盞飲了一口,這才看向金太太:“你呢?你是打算留在宛州,還是跟著大郎兩口去遼東軍衛?”

他和妻子這些年琴瑟和諧相濡以沫,一直很尊重妻子的意見。

宋甜在一邊補充了一句:“舅母,遼東那邊冬日甚是寒冷,有時重陽節過後沒多久就下雪了。”

金太太思索良久,道:“我放心不下大郎……”

她隻有金海洋一個獨生子,自然是兒子到哪裡,她到哪裡了。

宋甜見舅母甚是堅定,忙道:“即使去了遼東,將來立下功勳,獲得升遷,還是能奉調回來的。”

隻是前世直到她死去,舅舅和表哥也沒有再回宛州。

金太太看向金雲澤,眼神中滿是祈求:“老爺,咱們還是跟著大郎吧!”

金雲澤也下了決心,看向宋甜:“甜姐兒,那你幫舅舅向王爺說一聲,我願意跟著你表哥一起調往遼東。”

馬車晃晃悠悠駛出了王府後巷。

紫荊見宋甜倚在車壁上,半日沒說話,神情甚是落寞,便問道:“姑娘,你怎麼了?”

宋甜輕輕道:“我好羨慕表哥。”

舅舅舅母多疼表哥啊,表哥去哪裡,他們兩口就跟到哪裡。

她爹可不會這樣。

她爹口口聲聲最疼她,將來百年後家產都是她的,可一旦有了兒子,馬上就會把她拋到腦後。

前世不就是這樣麼?

吳氏還隻是懷孕而已,還沒生下兒子呢,她爹就信心滿滿,認為自己既能令吳氏有孕,也能令彆的女人有孕,早晚會子孫滿堂,因此馬上改了聲口。

她回宛州探親,她爹絕口不提家產之事,反而應和吳氏,當著她的麵,口口聲聲“女醫說太太肚子裡懷的是男胎”“家業都是你弟弟的”“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你已出嫁,好好敬愛長輩,侍奉女婿,不要老往娘家跑了”……

她這個爹真讓人心寒啊!

馬車從角門駛入豫王府,一直行到垂花門前才停了下來。

宋甜帶著從家裡帶出來的那個大箱子換乘了轎子,吩咐抬轎的太監:“先去藏書樓。”

到了藏書樓前,宋甜下了轎子,拿了一個小銀錁子給了抬轎的太監,吩咐他們把大箱子抬到了三樓,鎖進了三樓書庫,這才打發轎夫去了。

宋甜帶著紫荊去了和風苑。

太陽已經落山,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和風苑的婆子們正忙著掛燈籠。

宋甜還沒走到大花廳,就聽到了隱約的笛聲,走近了發現大花廳周圍放下了簾櫳,四周花木掩映,裡麵掛著好幾盞白紗燈,燈光透出,再加上綠陰深處傳來陣陣蛙鳴,晚風送來薔薇花香,當真是仙境一般。

丫鬟掀開紗簾,宋甜走了進去。

大花廳內擺著一個大八仙桌,陳尚宮坐在主位,高女官辛女官和朱清源姚素馨各在兩邊打橫。

宋甜含笑上前,給陳尚宮行了禮,又和四個女官見了禮,這才在對席坐了下來。

王府膳廚的菜肴自與金姥姥的風格不同,十分精致,酒也是上好的桂花甜酒。

自從秦英蓮被送走,姚素馨待宋甜親近了許多。

她起身執壺給宋甜斟了一盞酒,笑容甜美:“宋女官,今日你來的最遲,得罰酒三杯,來,我先敬你一杯!”

宋甜知姚素馨這是在提醒陳尚宮自己今晚遲到之事,微微一笑,並不狡辯,端起酒杯一飲而儘,然後道:“今日我被家事絆住了,因此來遲,是我的錯,請尚宮責罰。”

陳尚宮正含笑看宋甜和姚素馨你來我往,聞言忙道:“那就罰你再飲兩杯。”

宋甜也不推讓,爽快地又飲了兩盞酒。

待宋甜飲夠了三盞酒,陳尚宮這才笑吟吟道:“宋女官,按照府規,銷假的期限是今晚酉時三刻,這會兒才到酉時三刻,所以你並沒有遲到!”

宋甜忙撒嬌:“尚宮你騙我——你也得罰酒三杯!”

她上前執壺給陳尚宮添滿酒盞。

陳尚宮笑得眼睛眯著,端起酒盞一飲而儘。

宋甜忙又斟滿:“尚宮,還有兩盞呢!”

陳尚宮笑著直擺手:“哎呀,夠了夠了!不能再飲了!”

眾人見宋甜哄得陳尚宮開心,也都笑了起來。

姚素馨臉上帶著怡人的笑,眼中卻殊無笑意。

宋甜這小蹄子,實在是不簡單,堪稱是她的勁敵。

也罷,過幾日就要出發進京了,到時候再說。

宋甜等陪著陳尚宮品笛吃酒,一直過了戌時,這才各自散了。

回到摘星樓,宋甜卸妝洗漱罷,倚著靠枕,歪在窗前榻上對著白紗罩燈看書。

窗子上早揭去了雪浪紙,如今糊著輕薄透氣的碧色蟬翼紗,晚風透入,十分舒適。

誰知舒適沒多久,隔牆就開始熱鬨起來,很快沸反盈天。

宋甜熄了白紗罩燈,打開窗子悄悄往外看去,卻發現小演武場上燈火通明,無數軍衛正簇擁著趙臻在習練騎射,馬蹄聲、鳴鏑聲、箭射中靶子的聲音、喝彩聲絡繹不絕。

細看了一會兒之後,宋甜發現原來趙臻在跟著一個三十來歲的人在學騎射。

那人瞧著極不顯眼,身材不高,卻極彪悍,每每射中箭靶,引來陣陣喝彩,聽聲口正是趙臻今日去拜訪的那位小李廣賀承恩。

宋甜看了一盞茶工夫,覺得甚是枯燥,便關上窗子又去看書了。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她起身要去睡,發現隔壁小演武場已經安靜了下來,軍衛們都散了,隻有趙臻跟著賀承恩,一遍又一遍地在練習騎馬射箭。

宋甜熄了燈,倚在窗口看著。

前世也是這樣,趙臻貴為皇子,卻如同苦行僧一般,不管是研讀兵書,還是跟著賀承恩習練騎射,亦或是一年四季每日清晨打熬身子,他都埋頭堅持著。

宋甜看著就覺得枯燥乏味,可是趙臻卻興致勃勃,一遍又一遍地,一遍又一遍地練習,一天又一天地打熬身子……

前世宋甜就想問他了:你身為皇子,貴為親王,為何如此能吃苦?為何如此能堅持?

你付出這麼多,為的是當國家有難,你能救國於危難,可是有人領情麼?

趙臻,你知道嗎,不管是你的父親永泰帝,還是你的兄長韓王趙致,他們隻會在你浴血疆場時在旁窺伺,等你殲滅敵人,勝利在即時,他們便會出手害了你,輕而易舉地摘取勝利果實……

小演武場上依舊燈火通明,可是習練的人隻剩下趙臻了。

棋書和琴劍各舉著一個靶子快速移動著,趙臻騎在馬上,用雙腿控著馬,繼續射箭。

棋書實在是累得受不了了,見王爺猶自興致勃勃,便低聲問琴劍:“我的哥,怎麼才能讓王爺歇歇?我快累死了……”

琴劍比棋書更累,他喘著氣道:“我倒是有一個辦法……”

棋書忙道:“那你快點啊!”

琴劍當下忙放下箭靶,一鼓作氣跑到趙臻身邊,牽住了馬韁繩,低聲道:“王爺,都過了子時了,您一直習練,隔牆摘星樓的人怕是難入睡呀!”

趙臻原本正從箭筒裡取箭,聞言當即仰首看向不遠處的摘星樓。

摘星樓早沒了燈火,沉浸在黑暗之中。

他凝神細看,發現宋甜居住的三樓窗子是開著的,當下吩咐道:“好了,把燈籠都收了,我去鬆濤樓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