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還沒開，苦牙按許佑要求，悄無聲息抵達了茶廳，單膝跪下，“尊下。”
黑龍帝國Omega女性皇後，自然還是隨古稱喊娘娘這類的敬稱，Omega男皇後就喊僅次於“陛下”的“尊下”，這也是黑尊稱呼的由來。
苦牙知道餘卿和許佑的事情更多，就也知道許佑的身份從他願意陪餘卿回玉京時，就已定下，現在隻是公之於眾而已，他這聲“尊下”並不早。
“坐。”
許佑抬了抬下頜，示意苦牙坐到他對麵，他們好方便談話。
苦牙略略思量，輕輕頷首，“謝尊下。”
“尊下多慮了，老臣對陛下忠心
耿耿，不會掛懷。”
苦牙以為許佑是替餘卿來安撫他的情緒，事實是隻要餘卿還肯用他，他就不會有小情緒。
即便有，也不能讓他背叛餘卿，但凡有此念，黑尊會第一時間把他清理了。
許佑笑了笑，將一杯熱茶放到了苦牙麵前的茶托上，他自己也抬起，喝上一小口。
杯子放下，許佑凝視著苦牙，輕聲問道，“和我說一說阿卿的事吧，我需要知道。”
苦牙要去端茶的手緩緩放下，茶廳裡陷入到看不到儘頭的沉默之中。
苦牙自然知道許佑要知道的是餘卿的哪些事，以現在許佑的身份，他和餘卿的關係，似乎也有資格知道，但還是令他萬分為難，不知如何啟齒。
十分鐘後，許佑再次開口打破沉默。
“就從你是在哪兒找到的阿卿開始說。”
苦牙擦去額頭的冷汗，一聲輕歎後，他還是選擇回答許佑的問題。
“邊境，沙海星站，尼克爾救濟院。”
見許佑麵色還算鎮定，苦牙顫顫巍巍將一份文件現場傳給許佑，是關於尼克爾家族和它名下救濟院的調查報考，一個在邊境極其常見的洗錢機構。
尼克爾救濟院以慈善為名，每年都要經手許多平民Beta，將他們轉手販賣。
但在沙海星站的尼克爾救濟院更為特殊，它隻接待Omega們的求助，並在那裡設立了針對過境Alpha們和流躥的Alpha星盜的代孕項目。
代孕這個詞過於好聽和美化了，但再低俗的詞也不足以描述他們的罪惡。
幼年的餘卿是怎麼落到沙海星站的尼克爾救濟院，苦牙也不知道。
但在那裡，餘卿因為血脈的特殊，無法基因測定是Alpha是Omega，又因為過於突出的模樣，是作為頂牌候選Omega被撫養的。
他每日的營養劑和經曆的調|教都是針對Omega的。
很諷刺的是，餘卿在洛城的十年能把Omega裝得以假亂真，也是得益於幼年的另類經曆。
但把餘卿從魔淵般的尼克爾救濟院裡撈出的，並非苦牙，而是餘卿和一個深陷尼克爾救濟院有四五十年的Omega男性。
苦牙永遠忘不了他在火中那癲狂而又解脫的笑，紅發紅眸，在焚燒的紅炎中，他臉上身上的瘡疤濃瘤最先焚燒，極致的醜陋中隱約可見幾分曾經的風華絕代。
曾經的餘
卿完全繼承他的紅發和紅眸，即使被毀容，他應該也能一眼認出餘卿是他的孩子。
餘卿和他一起屠戮了尼克爾，包括紅發Omega男人為幾個陌生Alpha生下的不足五歲的孩子們。
甚至在最後，他也想把餘卿一起殺了，是苦牙堪堪趕到，受金屬形態並不被餘卿所接受的黑尊指引，將餘卿從那號稱永不熄滅的紅炎裡敲暈，抱走。
餘卿姓餘……和洛城劉家自然是沒什麼關係，是因為紅發Omega男人大多渾渾噩噩時嘴裡常念叨的那個“羽”。
而苦牙為了讓餘卿開口說第一句話，足足在邊境耗費了一年時間。
他每殺死一個Omega紅發男人四五十年間誕下的孩子，餘卿身上的死氣和暮氣就消散一分。
無疑，林白朗是當年的漏網之魚。
他的出現不斷勾起餘卿深深掩藏的噩夢。
“……陛下越來越好了，尤其是遇到您後。”
所以苦牙是很感激許佑帶給餘卿的改變，讓他真正覺得餘卿是個人，而非一個時刻會想毀滅世界、又披著個太具迷惑性皮相的惡魔。
許佑捂了捂自己的胸口，那裡恍若壓了一塊尖銳的巨石，又沉又疼。
來之前，他已經給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但從苦牙這裡窺見的一角，還是令他震驚和心疼到無以複加。
許佑仔細翻閱苦牙給他的文件，除了林白朗這條漏網之魚外，苦牙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尼克爾家族，救濟院以及相關類似的組織，也是這些年邊境軍清剿任務的重中之重。
但有句話說，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邊境的大環境不做出改變，這類事情就永遠無法杜絕。
許佑站起身，黑眸凝視著苦牙，他低語道，“記住，今天我沒見過你。”
轉身，許佑從宗府離開。
和來時一樣，宗府裡的官員守衛都像沒看到他這個人一樣。
回到皇宮，許佑沒有第一時間去找餘卿，而是來到了暗獄裡，他替林白朗見一見魏和元。
短短一個月時間，魏和元變得消瘦無比，他蓬勃生命的朝氣被暮氣和死氣代替，被帶到許佑麵前，也顯得尤其麻木。
“林白朗找我，想讓我救你一命。”
許佑是總暗使的裝束，但說話的語調和音色卻是屬於許家許佑。
魏和元忽
然抬頭，愣愣地看著許佑，再緩緩瞪大了眼睛，露出他進到暗獄來第一個生動又驚愕的表情。
“你，你是……”
“是我，”許佑點頭。
而他的下一句話，再次把魏和元的所有希望掐滅，“我來親自送你上路。”
“許佑……你是許佑！”
魏和元的表情似哭似笑，最後又歸於平靜，他點了點頭，“謝謝。”
和曾經魏離的暗藏希望不同，魏和元從知道自己落到暗龍衛手中，就沒覺得自己能活著離開。
換成他是久青帝，他會在繼位的第一時間就把德武帝留下的Alpha血親殺死。
他不斷在赤血軍中安插自己的力量，也是為了抵禦暗龍衛必然要倒向他的屠刀。
但沒想到，他的力量還未積蓄夠，魏家掌控之中的白芷洲先出了事，他也被清算在內，之前所有的謀劃，反而成為了他必死的催命符。
他敗了，一死而已。
許佑嘴角勾起一個散漫的笑，在魏和元不解的側目中，他將一份魏離生平的資料投在魏和元身前的光屏上。
魏和元並非魏離告訴他的，他與德武帝愛的結晶，而是一場充滿算計的陰謀。
魏離以身為爐，想為他身後的“主上”，孕育他們需要的“黑龍帝血”，但最終測定，魏和元是不合格的，黑龍血相對濃鬱，卻遠遠達不到帝血的級彆。
魏和元甚至不能算普通小三的私生子，他是一個“試驗品”，一個“禮物”，一個“道具”。
“你應該感謝你的天資不足……”
否則等待魏和元的將會是十分悲慘和可怖的人生，而非如今的廢物再利用。
原本無畏赴死的魏和元，他的信念，三觀，情感開始不可抑製地崩塌……
暗龍軍團提供的報告，一向簡潔明了，清晰有力，是不是事實，身在當中的魏和元稍加驗證，就能知道……他清晰地記得，五歲天賦測定前後，魏離偶現那令他毛骨悚然的眼神……
他不曾擁有德武帝的父愛，臨死前也被許佑戳破魏離給予他愛護的虛假。
“啊……”魏和元發出一聲低吼，雙目腥紅，神情痛苦無比，“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知道……”
直接讓他死不好嗎，為什麼還要讓他知道這些，許佑就這麼恨
他嗎！
“為什麼，為什麼……”
“懦夫！”
許佑低低評價魏和元的反應，不先對魏離和那魔淵般的神秘組織有所怨恨，先怪上他了。
但許佑還是告訴魏和元他這麼做的原因。
“因為你是魏離和德武帝的兒子，因為林白朗在意你。”
魏和元本身並不無辜，再加上這些牽扯，許佑怎麼可能放他平靜赴死。
作者有話要說：撫摸阿卿~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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