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嫣回到自己房間之時,蔣台長也踏進了彆墅客廳。
“你回來了?”雲雪笑著將拖鞋放在他腳下,替他將鞋換下。
蔣台長卻無視她,徑直走進客廳裡,將手上厚厚的一疊資料放在茶幾上。
雲雪臉色不變,仿佛今天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今天這麼晚了怎麼還回來了?”
一般而言,蔣台長回家不會超過九點,若是超過了九點,一般也就不回家了。
蔣台長坐在沙發上,指間點了點茶幾上的資料,“這些資料你看看。”
雲雪遲疑片刻,而後緩緩走了過來,如同往常一般坐在蔣台長身側,拿起了那個文件袋,將文件袋裡的資料拿了出來。
蔣台長的語氣很淡,甚至隱隱有些事不關己的意思在,“這就是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當看到那些資料的第一頁時,雲雪的臉色便變了個眼色。
慈善行業水有多深,就連雲雪至今也沒能完全摸清摸透,她隻隱隱知道,在那深不可測的背後,有不少利益集團的支撐。
正因為有這些利益集團,這些年辦事才如此的順暢。
她有恃無恐,以為那些人辦事牢靠,所有的證據有已經毀了,可為什麼蔣台長這邊會有一份?!
雲雪錯愕了許久也沒能說出話來,“這……這個……”
“奇怪我是怎麼查到的?”
雲雪拿著文件的手不由得顫抖。
這些證據一旦交出去,不僅僅是她,就連她背後的那些人隻怕再也藏不住了!
蔣台長淡淡審視著麵前這個女人,說:“你真的以為這世上有滴水不漏的事?你真的以為有人做靠山就能為所欲為?雲雪,你太自負了。利益這種東西,首要的,當然是要保全自己,你以為你在那些人眼底是什麼人?你不過是一個擺在明麵上替他們獲取利益的人,懂嗎?”
雲雪雙唇啜動,信誓旦旦到如今,終於慌不擇路,“可是……可是我是你的妻子!”
“妻子……”蔣台長嚼著這兩個字,目光卻由銳利而變得溫和,他望著客廳裡掛在牆上的一副一人高的印象派畫像,沉默不語。
“我是蔣台長的妻子,他們怎麼敢把我推出去!更何況,更何況……”雲雪在蔣台長身邊這麼多年,從未有一天看清看透過蔣台長的心思,深不可測的人,永遠無法給人安全感,“更何況,你難道就不擔心自己的仕途嗎?!”
蔣台長目光柔和且流連在那幅畫上,將雲雪的話置若罔聞,半晌,這才眷戀的將目光挪開,他看著雲雪,語氣輕的仿佛隻是在閒話家常,“不怪你不懂,是你從未明白過。你是台長的妻子又如何?你以為那些人真的在乎?在你進入華心慈善,站在舞台上讓所有人都看見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是他們賺錢的工具和承擔風險的法人,你的用途,隻在於這兩點,而你現在還在執迷不悟,真的以為他們會對一個工具而花費力氣?”
“不!他們不敢!”雲雪咬緊牙關,搖頭,“他們不敢不保我,我手上有他們的證據!”
“這麼說,你是真的參與了?”
查到的是一回事,親耳聽到雲雪承認,又是另外一回事。
蔣台長捫心自問,這些年對雲雪和蔣嫣夠好了,台長夫人的名頭,足夠她這一生都過得很好,為什麼要插足慈善這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聽到這句話,雲雪心涼了半截。
她顫抖著雙手抓住蔣台長的衣袖,“當年……當年我去華心慈善的事你是知道的,而且,我這些年也幫了你很多忙,文廷,你不能這樣……”
夫妻一體,兩人所做的事情許多時候風馬牛不相及,但互相的影響卻是長久的。
譬如雲雪這些年打著蔣台長的旗號做慈善,為他樹立了慈善家的名號,但同時,雲雪也是在借著蔣台長的勢,做慈善。
“沒錯,我是知道,”蔣台長沉聲道:“可是我從來不知道,你會和他們進行交易。”
時至如今,雲雪一切風輕雲淡的資本,信誓旦旦的籌碼,逃避罪責的底牌全部被推翻,正如蔣台長所言,一直以來,她隻是一個隨時可以推出去的擋箭牌而已?
這件事追責下來,她不可能再從監獄出來,而即使出來,不,在進監獄之前,她就不可能會再是台長夫人。
現如今她所有得到的一切,包括這個隨時被推出去的擋箭牌,都是依仗台長夫人的身份得來的,如果失去了這個身份,她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她不能失去這一切,她等了那麼多年,終於等到譚箐死了,又熬了那麼多年才擁有現在光鮮亮麗的一切,頃刻間一無所有?再次回到一窮二白的曾經和毫無地位與尊嚴的底層?
不不不……不行的,這樣不行!
雲雪臉上寫滿了慌張與焦灼,被欲、望吞噬的眼睛赤紅,急不可耐地望著蔣台長,她死死抓住蔣台長的衣袖,仿佛抓住了生命裡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文廷,你要相信,我做這一切的初衷都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
蔣台長沉沉呼了口氣,語氣凝重,一字一句,極具分量,“你自己心裡清楚,你所做的這一切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
“不不不,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文廷,我愛你,這麼多年你難道感受不到嗎?我為什麼要嫁給你,為什麼每天都等你回家你難道真的一點都感受不到嗎?”
蔣台長保持著沉默,沒有說話。
早在兩人談話時,彆墅內的保姆與阿姨全數悄悄退了出去,整個彆墅靜悄悄的,幾乎落針可聞。
這片刻的沉默差點逼瘋了雲雪,她上牙打下牙,越逼迫自己不去想,腦海裡卻一直都在想著那些還不曾發生的場景。
她不是沒想過事情敗落後的下場,隻是她這些年的光環一直在潛移默化改變著她,讓她相信著,她是台長夫人,所以她眾星捧月,是特殊的,沒人敢動自己。
可是她卻從未想過,一旦事情敗落後,她最不可能擁有的身份,就是台長夫人。
她儘量讓自己心平氣和,讓自己保持著理智,“文廷,這麼多年我儘心竭力著這個家,讓你沒有後顧之憂,我雖然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女人,但是我也幫了你許多的忙,我知道你對我沒有感情,但是這麼多年,你難道就不能對我有那麼一丁點的……留戀嗎?”
蔣台長閉上了眼,沉了口氣。
雲雪語氣哽咽,“我知道我代替不了譚箐,我也不會自不量力想要取代她,這些年不管我在外麵如何,我在家裡,我一直安分守己,我從不過問你的私事,我所有的寂寞孤單我自己一個人咽,你知道我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嗎?”
雲雪這樣的女人,是很懂男人心思的。
混跡在異性裡久了,自然而然也就摸透了那些男人。
“我從來沒在你麵前要過什麼,因為我知道,你不愛我,你給了我一個妻子的身份我也不能再向你要任何的東西,這些年我委曲求全,我每天晚上等你等到十二點,每次醒來,我的身邊永遠都不是你,這些年出席的酒會和宴會,我永遠都是孤身一人,文廷,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妻子,你想過我嗎?”
雲雪聲嘶力竭,眼淚簌簌而下,合著微微發顫的身體,小女人的姿態無不令人憐惜。
可惜……
蔣台長睜開眼睛,他從那厚重的文件袋裡抽出幾張密密麻麻的紙,遞給她。
“這個你怎麼解釋?”
雲雪接過,一看。
臉上僅存的臉色瞬間褪去,雙手顫抖得幾乎拿不起這幾張紙。
“文廷,不……這一定是、一定是陷害的!我沒有做過!我真的沒有做過!你相信我文廷!”
蔣台長搖了搖頭,從另外一份資料放在雲雪麵前,並給了她一支筆,“簽字吧。”
雲雪麵前放著的,赫然是一份離婚合同。
“華心慈善的事情我可以不和你計較,自然有人有警察去調查,那不在我的範圍之內,可是!”蔣台長猛地看向她,厲聲道:“雲雪,你竟然敢買凶,企圖綁架小蹊!”
在雲雪看到這份資料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徹底完了。
“不……我沒有……我沒有,這不是我做的,你肯定誤會了,”說著,雲雪聲嘶力竭,“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是我做的!”
“那人都已經把你供出來了,你還想狡辯?”
“不可能!不可能!他一定是在陷害我!”雲雪緊抓著蔣台長手腕,聲音登時充斥著哀求與哽咽,“我怎麼敢呢?我怎麼敢乾這種事呢?文廷,你知道的,我膽子小,我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