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非常奇特的聲音。
每每前代帝尊出現之前,他是一點都不困。偏生前代帝尊一出現,還沒靠近,模模糊糊地聽到那“啪嗒”聲響,他就瞬間變得困極,半點也撐不下去。
容華倒是那個時候,是從來都不困的。
甚至還能下床推門,去和前代帝尊說話。
當時沒多想,現今聽鳴五一說,子熠也不由覺得前代帝尊似乎腦子有病。
若非腦子有病,豈能把剛出生的嬰孩扔給彆人來養,又豈能將人一折騰便是這麼多年?
鳴五歎道:“彆說是他了,咱們推己及人,換作是自己,怕也根本受不了夜裡被人打擾吧?”
更彆提天天年年的被人打擾,不拿刀砍死對方,已經是真正的大肚量、仁至義儘了。
原本他們想著,先做做樣子給前代帝尊看,反正他活不了多久了,等他死了,他們想怎麼給帝尊安排,就怎麼給帝尊安排,保管叫帝尊住得舒舒服服的。
豈料那個殺千刀的前代,硬撐著等幼帝繼位後,居然也沒死,據說還因為沒了帝座的束縛,整個人的精神和心態都變輕鬆了。
病情更因此有了好轉,身體狀況也逐漸有了起色,以致於當初天天和帝尊說我不行啦我快死啦你趕緊回來繼承皇位啊,現如今七年過去,竟也還活得好好的!
既然活得好好的,那您老就該去遊曆天下不是?
不然這退位禪讓可算白搭,您老一輩子都沒下過高山之巔,不趕緊趁著身子骨健朗了,跑跑這,跑跑那,何必蹲帝族裡浪費生命?
結果倒好,人前代不僅不急吼吼地下山去遊曆,反倒美其名曰要親眼看著新帝尊如何統禦帝族、執掌天下,以此來證實自己這些年的決策是正確的,這便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繼續盯著帝尊,盯得帝尊終於不耐煩,每到半夜,便要出得寢殿,去彆處躲前代。
昨夜照舊是出去躲了。
往常至多天亮就會回來,這回卻是太陽都出來了,也仍舊沒回來。
眼看來參加天下會的人馬上就要到齊,高山之巔這裡不能缺了人手,他們隻好在殿前等,總算是把帝尊給等回來了。
說話間,熟睡著的江衍被放到玉床上,鳴五在子熠的幫助下給他換了身衣服,身體也簡單擦洗一番,好叫他睡得更舒服。
大夫這時候也過來了。
大夫是位老大夫,專門給帝尊一人看病問診。旁的人,便是前代帝尊,也沒資格叫這位大夫給自己看病。
見帝尊在睡覺,大夫沒出聲叫醒他,隻給他把脈診斷,確定毒血處理得還算及時,這幾日頂多有點頭暈發熱的後遺症,再給他腳腕上的傷口進行了徹底的治療,又開了藥,便起身離開。
鳴五仔細看了,發覺從江衍腿上解下來的布條和子熠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樣,他心下一轉,明白怕是連毒血都是這位主上親自從傷口裡吸出來的。
當下也不知聯想到了什麼,竟對子熠道:“天下會明天開始。您可有事要辦?沒事的話,可否請您陪帝尊好好睡上一覺?不然天下會一開就是半月,帝尊睡不好的話,怕是時間要延長。”
子熠沒想到他竟能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愣了一愣,才答道:“……可以。”
鳴五道:“殿外有人候著,您需要什麼,說一聲便是。”
接著往玉床上多放了個枕頭,轉身便退出去了。
寢殿內再沒任何外人,子熠盯著被子裡的人看了會兒,終於脫掉少了一截衣擺的外袍,鞋子也脫了,在寬敞的玉床上慢慢躺了下來。
玉床雖硬,但鋪了極其厚實柔軟的墊子,躺起來十分舒適。他躺了會兒,確定胸腔裡那顆心臟的跳動終於恢複了一貫的頻率,這才慢慢轉頭,看向身邊的人。
臉色還是有些白。卻沒白得那麼嚇人了。
嘴唇也不再青了。隻是想要恢複紅潤,還得過幾天才行。
看著那嘴唇,子熠想起七年前的那一吻,心下微癢,想當初是容華在他睡覺的時候偷襲他,他現在趁容華睡覺反偷襲回去,隻要小心點不被發現,應該是沒事的吧?
他想著,看那雙已經取下白綢的眼睛安然閉著,沒有要睜開的趨勢,便慢慢湊過去,輕輕地、小心翼翼地觸碰上那張嘴唇。
微涼。
柔軟。
帶著微微的濕意。
除卻沒有酒味,一切都一如七年之前。
然七年前他隻處在驚慌和疑惑中,而今七年後,他全然處於陶醉和沉迷之中,以致於在看到那雙眼睛不知什麼時候竟睜開了,他整個人都僵硬了。:,,,8598213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