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靜靜地看著那顆熟悉又陌生的藍色星球。
這是他們的家。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
景祁看了那畫麵幾眼,就隻盯著江衍看。
家不家什麼的,在景祁眼中從來都不重要。
隻要江衍在,處處都是家。
你是星辰。
而我在仰望你。
……
人類與蟲族的最後一戰,很快就到來了。
依舊是被無數高等蟲族與超高等蟲族簇擁著,那體型堪比一艘主艦的新女皇停在對麵的星球上,指揮蟲族們朝人類軍隊發起前所未有的猛攻。
當真是前所未有。
戰爭開始前,新女皇那一道類似次聲波的叫聲,仿佛給蟲族加上了增幅光環一般,明明還是和之前一樣的高等蟲族,可這回的它們,連S級超能機甲都攔不住!
無數的超能機甲被蟲族的螯足撕扯成碎片,無數的戰士血灑太空。報廢的艙體漂浮著,碰撞著,蟲族們瘋狂地進攻,那群超高等蟲族更是分出一大半來,把兩台最高級的超能機甲圍得死死的,短時間內根本無法突破包圍圈。
好在兩台機甲合作默契,用不著指揮處下達命令,兩人簡單幾個字,幾個眼神,彼此意思心領神會後,他們同時開炮,生生殺出一條血路,衝出了包圍圈。
然後回身,比粒子炮要高級的離子炮開動,把這些超高等蟲族悉數轟成肉醬!
確定沒留下任何活口,兩台機甲這才去往彆處,攔截其餘的超高等蟲族,避免更加嚴重的傷亡。
時間漸漸流逝,人類和蟲族的傷亡都在不斷增加。
特彆是蟲族這邊,兩台SSS級超能機甲開動離子炮後,所有的超高等蟲族都難逃一劫。有的甚至還繞過隕石帶,逃到新女皇所在的星球上,也沒能躲過那顆緊咬著的離子炮。
“轟!”
離子炮在新女皇附近爆炸,那幾隻蟲族哀鳴一聲,在新女皇的麵前炸成了碎片。
距離這麼近,新女皇自然也受到了波及。
但它還是趴在原地沒動,隻眼睛緊盯著那兩台機甲,然後伸出口器,把漂浮在麵前的血肉全部吞食。
於是剛剛才被離子炮炸出來的血肉模糊的傷口,短短半分鐘後,就恢複了原樣。
遙遙望見這一幕,江衍和景祁共同抬頭,隔著機甲對視了一眼。
難怪以前的九十八次,沒有任何一台機甲,或是任何一艘戰艦,能夠成功解決掉新女皇。
因為,如果不把新女皇炸成塵埃,炸得什麼都不剩的話,它還留有吞食的能力,它就能憑借外來的能量迅速複原!
這樣的能力……
戰爭猶在繼續。
兩顆星球之間不斷有隕石或者小行星爆炸,蟲族的屍體和戰艦機甲的殘骸也被吸引過來,讓本就密密麻麻的隕石帶,變得更加密集。
而想要到達新女皇所在的星球,最短的距離就是從這條隕石帶裡通過。
——解決掉新女皇,是江衍和景祁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唯一能再做的了。
江衍沉默一瞬,撥通了江遷的私人通訊號。
江遷那邊很快就通了。
“哥。”
沒等江遷說話,他搶先說道:“哥,這次結束了,以後好好過日子,彆再成天想那些有的沒的,都會過去的。”
那邊江遷一愣:“你在說什……”
話沒說完,通訊被切斷,江遷反應過來,心中大駭,忙不迭地抬頭看過去,就見畫麵上,那台白色機甲突然衝進隕石帶裡,以肉眼完全跟不上的速度飛快進行空間跳躍!
看其目標,正是對麵星球上的新女皇!
他想和新女皇同歸於儘!
另一邊,景祁也是撥通了景然的通訊號,說:“舅舅,記得儘快找個舅媽,多生幾個小孩兒,那樣的話,家庭美滿,就算以後突然記起我這麼個人了,也不會太難過。”
景然說:“臭小子你胡說八……”
也是話沒說完,通訊就被強行切斷。
幾乎和江遷同一時刻,景然抬頭,就見黑色的那台機甲落後半秒,同樣朝著隕石帶衝了過去!
“回來!”
江遷睜大了眼,聲音都要撕裂了:“回來,你們給我回來!”
然而所有的通訊都被強行切斷,他的話根本傳不過去。
他想立即出了主艦,駕駛戰艦或者機甲追過去,卻被景然和其他人攔住。
他哪裡都去不了,隻能狠狠拍打著控製台,牙齒都要咬出血來:“回來啊,你們給我回來啊!”他說,“我錯了,我當初就不該答應你,我就該守著你,然後時間倒退,我還能重新好好守著你,守著你第九十九次,然後第一百次……”
說著說著,他整個人跪在控製台前,怔怔地流出淚來。
可那兩個人永遠都聽不到了。
躍遷數次,兩台SSS級超能機甲終於停了下來。
周圍全是奇形怪狀的隕石,最小的一塊,也比兩台機甲加一起還要大。身處隕石帶的最中心,兩台機甲裡的人能很清晰地感受到這裡有種非常特殊的磁場。
特殊到即便隔著機甲,也還是能察覺到一種若有若無的危險,以這個磁場為中心,擴散到整個隕石帶。
那種危險,好像隻要被什麼東西推動了,觸發了,那麼這條隕石帶將變成宇宙中最為危險的東西,連新女皇都無法與之對抗。
所以以前的九十八次,兩台機甲都會選擇在隕石帶裡爆炸。
而見證那九十八次的江遷,他所見證的全是已經發生過的真實,作為外來者,江衍和景祁並不能對此做出改變。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完全依照曆史曾走過的路線,讓曆史發生第九十九次,然後一切脫出重複的時間節點,讓這第九十九次變成最後的一次,這樣才能讓一切的一切都回到正軌。
隻有這樣。
彆無選擇。
“開始吧。”江衍說道。
“嗯,要結束了。”景祁回了這麼一句。
係統更是緊張道:“我也做好準備了。”
江衍說:“接下來就麻煩你了。”
這是真實的世界,係統需要確保他和景祁在爆炸中毫發無損的情況下,送他們回地球。
一個不小心,很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係統說:“宿主加油,男神加油,我也加油。”
江衍說:“一起加油。”
很快,正關注著隕石帶的所有人就都看到,那兩台SSS級超能機甲在隕石帶中心停留了一分鐘後,竟是不分先後地同時爆炸!
“轟!”
火光絢爛,兩台機甲的碎片彙聚成最明亮的一團星雲,帶動著周圍的隕石反複爆炸,爆炸,再爆炸,最後變成一個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何處的巨大天體——
黑洞!
黑洞向來是所有生物都最為懼怕的存在,蟲族當然囊括在其中。
於是,隨著無數物質被強硬地吸扯進去,黑洞一點點、緩慢地擴張著。隨即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吸引,黑洞竟漸漸離開了原本的位置,朝著離它最近的星球移動過去。
距離最近的星球,自然就是蟲族新女皇所在的那顆星球。
眼看黑洞朝自己越來越近,那種可怕的吸力無論如何都掙脫不了,新女皇發出一聲極其不甘的悲鳴,卻也隻能隨同身下殘破的星球一起,毫無反抗地被吸進了那巨大的黑色天體中。
然後,一點點地縮小,直至再看不見。
過了片刻,吞噬了蟲族新女皇的黑洞仿佛飽腹的星際巨獸在打嗝一般,微微動了那麼一動。
就是這一動,黑洞所在的空間突然發生了極為劇烈的震動,有什麼東西碎掉了,又有什麼東西消失了,黑洞緊隨著這些東西移動到更加遙遠的地方,很快就遠離了被蟲族攻占的聯盟領土。
在黑洞徹底消失在視野之前,跪坐在控製台前的江遷抬手抹了把臉,抹到一手的淚。
奇怪。
他想,我們勝利了,我為什麼要哭得這麼厲害?
我打了這麼多年的仗,我已經很久都沒有哭過了。
江遷並不知道,有那麼一些和某兩個人相關的記憶,正隨著黑洞的離去,消散在他和所有人的腦海裡。
再見了。
……
最後一戰開始之前,係統就說過,等他們離開了,不會有人記得他們出自江家和景家,也不會有人記得他們的音容笑貌。
這個世界,隻會記得曾經有那麼兩個人,在那場最為凶險的戰爭中,毅然而然地選擇自爆,利用黑洞與蟲族新女皇同歸於儘,換來之後長達百年時間的和平。
他們是永遠的英雄。
更是永恒的明亮的星辰。
……
還沒睜眼,江衍就聞到一股非常濃鬱的咖啡味。
他瞬間想起,自己當初回複完讀者留言後,剛泡了杯咖啡,隻來得及喝上那麼一口,就被係統帶去穿越了。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
見一整杯咖啡倒得滿桌都是,好險沒倒在才買幾天的機械鍵盤上,江衍鬆了口氣,抽了抽紙開始擦桌子,地上的準備等會兒拿拖把拖。
正處理著,就聽建立數據鏈接聲響起,係統發出一道清脆的“叮咚”聲,才說:“宿主!把你送回來啦!”
江衍“嗯”了一聲。
係統說:“宿主彆忘了以前答應我的,要把以前的坑都填完哦。”頓了頓,又說,“《相許》也不準坑!我帶你穿越之前,你是不是還準備坑了《相許》!”
江衍說:“好。放心。不準備了。”
那些不僅僅是他生存過的世界,更是他親手創造出來的天地宇宙——
他發誓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坑任何一篇文了。
得到承諾的係統這才說道:“那,那,宿主,我走了啊。”
江衍說:“好,走吧,再見。”
係統:“???”
係統:“宿主你都不挽留我一下的嗎?”
快說舍不得!
不然寶寶要鬨了!
卻聽江衍說:“沒必要。反正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們地球對你們而言又不是什麼未知區域。”
係統控訴道:“那你也不能這麼冷漠啊!我們好歹也共事了十個世界,我陪你的時間,比你和男神在一起的時間要多得多呢。”
江衍想了想,說:“嗯……那歡迎你以後來玩?”
係統哼哼一聲:“這還差不多。”
江衍說:“好了,你們那邊現在正亂,快回去幫忙吧。”
係統說:“是挺亂的,總部已經發好多消息給我,叫我趕緊回去了。那我走啦,宿主拜拜,以後見!”
江衍說:“以後見。”
確定係統是真走了,江衍繼續擦拭桌麵。
等把桌子搞定了,他開始拖地,末了把身上也被濺了咖啡的衣服換掉,才又泡了杯咖啡,在椅子上坐下,慢慢呼出一口氣。
結束了。
他慢吞吞地想,他回來了,一切都結束了。
這時,門鈴聲響起,頻率不僅快,而且毫無停頓,可見按門鈴的人非常急切,好像外麵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樣。
江衍放下杯子,起身過去開門。
打開門,他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就被一把抱住,然後被推著往後退進玄關。
才打開的門“砰”的一下被踹關上,江衍的腦袋被緊緊按在男人的胸膛上,腰也被摟得死緊,那力道勒得他差點呼吸不過來。
掙紮了幾下,他努力抬起頭來,見男人通紅著眼,受了委屈的樣子,他腦子裡有點懵,不知道這是出什麼事了,但還是反手抱過去,問:“怎麼了?回來了不高興嗎?”
景祁搖搖頭,沒說話,隻雙手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摸了他一通。
摸完了,才大喘一口氣,渾身緊繃著的肌肉也在瞬間放鬆下來。然後目光閃爍著低下頭,慢慢吻上江衍的嘴唇。
江衍還沒鬨明白他這是怎麼了,陡的嘴唇被含住,舌頭也被纏上,隻能含糊地“唔”了一聲。
這親吻明明又溫柔又小心,偏生江衍覺得像是狂風驟雨,十足十的狠,也十足十的瘋狂,和他預想的有些不太一樣。
心意相通後的第一個吻,通常不都該是非常繾綣的嗎?
難道他以前寫錯了?
他這樣想著,接吻的動作卻很認真,全情投入,吻得酥酥麻麻的,蠢蠢欲動。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才停。
兩人分開來,額頭抵著額頭,身體緊貼著身體,將彼此的狀態毫無保留地呈現給對方。
景祁眼睛還是紅的,卻不是先前被害怕和恐慌激發出來的紅,而是滿含著渴求與**的紅。
他就這樣紅著眼睛,喘著氣說道:“阿衍,我喜歡你。”剛說完,他搖了搖頭,重新說道,“不對,我不止喜歡你,我還愛你。”
他緊緊抱著江衍,眼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臉,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的反應:“阿衍,你也喜歡我嗎,你也愛我嗎?你願意接受我的心意,和我在一起嗎?”
“當然。”江衍輕聲說道,“我這麼愛你。”
得到肯定的回答,景祁一下就笑開來,然後把江衍抱得更緊。
緊得仿佛這個人就是他的命,就是他的世界,就是他的一輩子。
隻有這樣抱緊了,永遠地鎖在懷裡,這個人才不會在他眼前再次消失。
“真好。”
景祁喃喃地說:“我愛你,你也愛我,這真好。”
江衍親了親他,應道:“嗯,真好。”
……
我對愛情所有的認知都來自於你,喜悅、感動、幸福,悲傷、痛苦、絕望,它們交織成最盛大燦爛的光芒,指引我義無反顧地走向你。
走過萬頃碧波,千重暖陽,百歲浮屠,十方亙古。
九曲八彎,七烈六炙,五湖四海,三言兩語,有些東西一紙不能複述,兜兜轉轉,我終究在這裡等你。
等你歸來,與你攜手,此生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