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成的十四年(佛前一百零八次叩拜...)(1 / 2)

奈何她聲色撩人 江蘿蘿 16975 字 9個月前

“鐺——”

雲層疊繞, 森嚴的廟宇隱與山間,古寺銅鐘敲響,悠遠綿長。

拂曉時分, 山間雲梯的男人渾身被林間露水浸濕, 連續八小時的徒步爬山, 早已精疲力儘。

涼風拂過乾澀唇角,他撐著機械般的身體, 不知疲倦繼續向山巔前進。

在醫院下達病危通知的第二天, 昏睡不醒的葉聆聽再次被送入搶救室。哪怕擁有最頂尖的醫師資源,付得起最昂貴的藥物器材,他也隻能站在手術室外等待結果。

手術室內的人瀕臨死亡,手術室外的人瀕臨絕望。

直到不知聽誰說起:

“景城兩百公裡之外有座雲山寺, 可為親近之人祈福,據說十分靈驗。”

“誠心者,可徒步前行。”

他向來崇尚科學, 不信荒誕傳言,卻在那一刻心思狠狠地動搖。

手術室的燈光亮起那刻, 從不信鬼神的霍謹行甘願徒步爬上三千米的高山寺廟, 隻希望能為那個生命垂危的人求得一線生機。

晨鐘暮鼓,一百零八聲。

敲鐘偈曰:“聞鐘聲, 煩惱輕, 智慧長, 菩提生, 離地獄, 出火炕, 願成佛,度眾生。”[1]

穿破白霧繚繞的雲層, 終於看見敞開的寺廟大門,威嚴深沉,伴隨鐘響,震撼人心。

在這樣險峻的高山之上,香火仍然供奉不斷。霍謹行有片刻恍惚,隨即低頭,屈膝跪在地上,一步一叩。

本就麻木的雙腳跪在冰涼地麵,每跪一步都讓他負重不堪。霍謹行一聲不吭,毫無怨言拜至佛前。

慈眉善目的僧人手持108顆念珠誦著經文。

他闔上雙眼,默默跪地祈求:“願我的聽聽早日蘇醒,一世安寧。”

哪怕用一切去換,他也心甘情願。

每在心裡默念一次,霍謹行就誠心磕一記響頭。

他不斷重複著祈願與誓言,直到一百零八次,僧人手中成串的念珠突然脫落。

僧人立掌道:“阿彌陀佛。”

那一顆顆珠子在地上彈跳滾落,霍謹行仿佛聽見心口碎裂的聲音。這幾天該做的、能做的,他都嘗試過,多怕那是不吉利的象征。

不知多去多久,四周重新恢複寧靜,僧人向他伸出一隻手,緩緩攤開,掌心唯剩一顆瑩潤透亮的母珠。

“上天有好生之德,珠落可斷煩惱。”

“施主,你會得償所願。”

男人抬頭望向巨大佛像,挺直跪在蒲團之上,眼眶通紅。

“滴——”

“滴——”

心跳監護儀在搶救室重新響起,被宣布心跳停止的女孩睫毛顫動,手指微彈。

葉聆聽做了一個夢。

從有記憶她就住在福利院,最初她以為所有人都是這樣,上學後從同學口中聽說“爸爸媽媽”,才知道,原來她才是所有人裡的例外。

彆人有爸爸媽媽,她沒有。

兩者之間有什麼不同呢?

下雨的時候,爸爸媽媽會接他們回家;天冷的時候,媽媽會給他們穿上新衣服;考試成績優秀,爸爸會獎勵他們新玩具。

而她什麼都沒有。

福利院的小孩偶爾會增加,偶爾會減少。

增加的是因為失去爸爸媽媽,那麼減少的去哪兒了?

院長媽媽告訴她,那些離開的孩子都被爸爸媽媽接回家了。

小聆聽想,她的爸爸媽媽什麼時候來接她回家?

於是她就經常站在大門口,隔著高高的鐵門往外看,盼望有人來找她。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聆聽從開始的期待累積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正準備放棄時,一個很好看的大哥哥走到她麵前。

福利院裡的小朋友都被冷著臉的大哥哥嚇跑,隻有她呆呆站在原地。

大哥哥忽然蹲下來問她:“不怕我?”

她搖頭。

這麼帥氣的哥哥怎麼會害怕呢。

這時候,大哥哥向她伸出一隻手:“那就跟我回家吧。”

從此她有了一個新家,還有個叫做霍謹行的哥哥。

霍謹行對她極好,漂亮的公主房、穿不完的新衣服、下雨永不缺傘甚至不需要走路。

害怕的時候有人安慰、委屈的時候有人撐腰,“霍謹行”三個字為她築起一個溫暖港灣,再也不需要羨慕彆人。

這裡家裡沒有爸爸媽媽,隻有她跟哥哥。

隻有她跟……

哥哥?

“哥哥。”葉聆聽努力張口喊出那個聲音啞得不像話。

她的手被人握在掌心,耳邊傳來的聲音比她更沙啞:“你終於肯睜眼看看哥哥了。”

怎麼了?

她不就睡了一覺嗎?

為什麼霍謹行看起來那樣的難過呢。

-

葉聆聽蘇醒之後,一切病症迎刃而解。燒退了,背上的傷口也在逐漸愈合。

躺在病床上休息一天,麵容看起來依然蒼白脆弱,但精神恢複許多,至少腦部意識已經完全清晰。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這段時間經曆怎樣的艱險,清醒時隻注意到霍謹行額前紅紅的那塊:“哥哥,你的額頭怎麼了?”

葉聆聽下意識抬手想去摸摸看,卻被霍謹行避開。

“不小心碰到,沒事。”他對徒步爬上三千米高山、一步一跪叩拜於佛前一百零八次的艱難隻字不提。

“撞到了?”葉聆聽隨口猜測。

“嗯。”他沒撒謊。

往地上叩頭,也算是撞吧?

隻不過是他主觀意願。

消息堵塞的葉聆聽對他的話深信不疑,直到顧京衍來病房陪她聊天時說漏嘴:“你那天上手術台,他居然真跑去雲山寺給你祈福。”

“晚上去的,第二天才回來,兩膝蓋都臟兮兮的,額頭一團紅,彆提多狼狽。”

“我看他連路都走不穩。”

“……”

顧京衍那個大嘴巴,幾句話就把霍謹行閉口不提的事情吐露個遍。

得知真相的葉聆聽在見到霍謹行時沒有立即詢問,吃完霍謹行親自送到嘴邊的粥,又被哄著睡午覺。

她就這樣揣著重重心事進入夢中,下午醒來,葉聆聽發現自己脖子上多了條項鏈。

雖然家裡的飾品種類繁多,但她記得很清楚,絕對沒有身上佩戴這款。

難道是霍謹行送的表示感謝的禮物?

還蠻好看的。

圓潤的珠子鑲嵌在鏤空花托裡,一根亮閃閃的銀色細鏈貼在脖頸間,佩戴起來如若無物。

正摸著身前出現的項鏈把玩,霍謹行忽然走進來,葉聆聽保持動作沒變,霍謹行自然也看見她手裡的東西。

“這是你送的嗎?”葉聆聽手指撚著珠子問。

“嗯。”霍謹行點頭承認,又叮囑道:“以後都要戴上,非必要不用摘。”

她好奇追問:“為什麼?”

霍謹行言簡意賅解釋:“那是可保平安的佛珠,對你好。”

佛珠?

從他話裡捕捉到關鍵詞,葉聆聽瞬間想起顧京衍口中描述的事件,她緩緩張唇:“是從雲山寺求來的佛珠嗎?”

葉聆聽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他,霍謹行稍稍抬眸便讀懂她的眼神。

她知道了。

葉聆聽深吸一口氣,不等他回答,再度問道:“你不是一直崇尚科學嗎?”

遲疑片刻,霍謹行緩緩撩開衣袖,露出左手腕上多出那串紫檀佛珠:“隻要你平安,求佛又如何。”

不隻是求佛,再高的山、再遠的路,哪怕廢了這雙腿,他爬也會爬進去,磕破額頭也無所謂。

按照他以往內斂沉穩的性格,萬不可能說出如此露骨的話。

葉聆聽在鬼門關前走一遭,霍謹行突然明白,麵對重要的人、在意的人不需要隱藏太深,否則可能永遠錯失機會。

以前總是葉聆聽在他耳邊嘰嘰喳喳說不停,那些好聽的話,他並未完全當真,直到小姑娘染血倒在他懷裡那刻幡然醒悟。

他不該固執的認為世上無人肯付出全部真心。

至少,他遇到了葉聆聽。

-

葉聆聽脫險,接下來要處理的就是始作俑者。

那晚槍擊事件發生,霍家人為顏麵對外秘而不宣,隻將霍沉昱困在屋中等待處置。

霍沉昱雙腳無法站立行走,要困住他比一般人簡單,隻需要固定輪椅。

房門打開,又有人送飯進來。

對於飯食,霍沉昱並不抗拒,每天吃好喝好,待在房間裡很是快樂。

聽說那個臭丫頭快死了。

活該。

子彈不長眼睛,她居然愚蠢到用自己的身體去擋。

霍沉昱優哉遊哉拎起茶壺傾倒,看著水流灌入杯中,一杯杯蓄滿,濺出水麵。

地板突然射來一道光,霍沉昱扭頭看去,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現在門口。

是他的好弟弟。

“她死了?”霍沉昱並不覺得自己犯了什麼大錯,語氣十分隨意,好像在問對方今天是否吃飯一樣簡單。

然後下一秒——

隻聽見“砰”的兩聲,茶壺砸落地麵,壺蓋甩開,裡麵的茶水傾倒出來。

霍沉昱的脖子被一隻手掐住,後腦抵在輪椅上,雙手不斷掙紮想把人推開。奈何那股鉗製的力道又急又猛,喉嚨“啊啊”的叫著,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直到霍沉昱在慌亂無措之間勾住他手腕上的佛珠,霍謹行猛地將人甩開,沉重的身體摔倒在地,輪椅也被掀翻。

霍沉昱雙手撐在地麵,拖著不便行動的雙腳往後退。他看向霍謹行的眼神充滿恐懼,好似對麵站在一個可怕的魔鬼。

曾經對他的冷嘲熱諷視若無睹的弟弟竟如此凶狠,被扼住喉嚨那刻,霍沉昱真覺得自己快被掐斷氣。

霍謹行一腳踩在他背上:“死亡的滋味,如何?”

霍沉昱答不出,因缺氧導致的臉色變化還未恢複,喉嚨不時地咳嗽,湧出一股作嘔的惡心感。

霍謹行要的根本就不是他的答案,而是報複。

瘋狂的報複。

身體有缺陷的他此刻躺在霍謹行麵前猶如一隻螻蟻,身體折磨擊霍沉昱所有的驕傲與自負,不敢再嘴硬,隻得向弟弟求饒。

霍謹行離開後,焦心等待的霍夫人跑去房間,發現大兒子躺在地上,滿身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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