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霆才喝一杯怎麼就暈了,倆人在這兒亂扯。小孩不喝酒是因為在發育階段,但耳報神都已經不是人了,一般人供養耳報神,逢年過節也會擺酒,耳報神愛喝就喝,全憑喜好。
謝靈涯把酒摻進果汁裡,擺了兩杯,念咒祭給柳靈童和商陸神。
倆耳報神好奇地嘗了嘗,然後當甜水兒喝了下去。喝完後商陸神便開始哭嚎,“既生商陸,何生柳木——”
施長懸:“……”
柳靈童則開始罵裴小山。
謝靈涯隻聽得到柳靈童的聲音,聽罷跟著他一起罵裴小山,一直罵到飯局結束。
“走,走吧,還能趕上末班地鐵。”謝靈涯臉頰和耳朵都通紅的,說起話來也有點磕巴,好在還能走動路。
這個點地鐵上已經沒什麼人了,大家各自坐下,謝靈涯則靠著椅背睡著了。
施長懸坐在他旁邊,聽到商陸神在耳旁說:“謝靈涯睡著了,好機會——”
他看看其他人,或是閉目養神,或是看著手機,也沒人注意這邊,他有些遲疑。
商陸神:“……快讓我親親他!”
施長懸:“…………”
商陸神還在說醉話,謝靈涯則腦袋一歪,靠在施長懸肩上了。
施長懸猶豫一會兒,還是攬住謝靈涯的肩膀,讓他靠得更方便一些。
……
小量本來也和張道霆靠在一起打盹兒,不過他倆都打盹兒,也沒人扶著對方,腦袋一下就歪了。小量揉揉眼睛,把張道霆給推開了,張道霆便靠著另一邊去了。
地鐵在黑暗中穿梭,不時閃過廣告燈牌,車廂內除了他們幾個人,也沒彆的乘客了,原來僅有的幾個都下光了。
小量百無聊賴地看著對麵車窗外的廣告牌,他對麵坐的就是謝靈涯和施長懸,小量的目光不自覺落在他們身上,謝老師正靠著施道長睡,小量感慨,施道長對謝老師真好啊——
這時,車窗外好像有什麼一閃而過,仿佛是廣告牌上有個人形。
小量嚇了一跳,整個人彈了一下,心想這應該是廣告燈牌裡的東西吧?地下怎麼可能有人呢?
小量也沒喝酒,但他懷疑是自己困了,一看其他人好像也沒注意到的樣子,正在驚疑不定的時候,抬眼看到車窗外,忽然一隻蒼白的手拍在了車窗外側!
緊接著,手掌使勁,胳膊、頭、身體,都露了出來,一個非人之物巴在車窗外,肚子鼓起來,衣服帶著血汙,眼中泛著詭異的光,嘴巴一咧,舌頭就伸出來,在車窗上舔了一圈。
小量隻覺渾身發寒,一下捏著張道霆的手,“那——那——”
他緊張得說不出話來,跟著神棍混了那麼久,可這還是第一次見鬼。最讓他著急的是,那東西和謝老師就隔著一麵玻璃而已,正位於他身後!
張道霆一下被小量捏醒了,才睜眼就看到對麵的大嘴鬼,當時便嚇出了冷汗:“我靠!”
那鬼物對著他們又是一咧嘴,手掌在玻璃上“砰、砰”拍起來。
這時地鐵內響起一聲通知:“前方到站,清泉路口……”
鬼物仿佛也聽懂了一般,眼神邪惡地投向地鐵門,好像在說:待會兒我就進來了——
張道霆和小量汗毛倒豎。
小量全身都軟了,心頭克製不住的狂跳,口乾舌燥說不出話來,閉著眼撲過去拉謝靈涯的手,那鬼就在謝老師後頭呢。
但是小量一過去,卻被施長懸拎住,提起來放一邊了,再看向身後。剛才他聽到張道霆喊那一聲了,又看那表情驚恐便知道後頭不對。
可施長懸回頭看去時,窗上已是空空如也。
這時其他人也察覺動靜,睜眼或抬頭看過來,“乾什麼?”
張道霆麵如白紙,盯著門口說道:“剛才有,有鬼,扒在窗上,現在往門邊去了……”
小量聽了,牙齒打架,伸手推了推謝靈涯,可謝靈涯睡得正香,愣是沒醒過來。
什麼,有鬼?
其他人一聽也有點發寒,下意識站了起來,望著張道霆說的地方。還有人注意去看了一下車窗,雖說已空無一物,但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角落有個巴掌印……
施長懸製止了小量推謝靈涯的動作,問了一句:“都帶了護身符嗎?”
一句話就讓現場的氛圍平定了一些。每個人身上都有謝靈涯親手畫的靈祖護身符,而且他們這都是些什麼人,不是道士就是道士的師父,魯班書傳人之類的。
方才乍然聽到外頭有鬼眾人的確嚇了一跳,那是下意識的,但這時很快就淡定了下來,也是啊,好像沒什麼好怕的。平時也老聽謝老師說,撞見鬼心裡不能虛,一虛就完了,都說鬼也怕惡人。
等到地鐵到站,車門打開,一個大嘴大肚的鬼物從外麵爬進來時,已經感覺不到人類的恐懼之意了。就剛才,有倆還被他嚇得差點尿褲子了,陽氣眼看越來越弱,叫他心中好生得意。
而此刻,張道霆甚至舒了口氣,對小量說:“我想起來了,年底了鬼差也要交差,到處都在算總賬,鬼物亂竄,以後太晚了還是不要坐地鐵的好,地下本來就陰氣重……”
大家也看清這鬼物,胳膊細細,肚子卻老大,舌頭掉出來,嘴裡發出怪笑聲。地鐵內本來有空調,這時不知因為門開了,還是鬼物的緣故,氣溫驟然下跌,叫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過笑著笑著,這鬼物也笑不出來了,因為眼前的人類都一臉漠然。
……不對啊,他們明明看得見自己啊!
方轍客氣地道:“施道長,您請?”
施長懸還攬著謝靈涯,也很客氣地說:“還是方先生來吧。”
一個魯班書的傳人和一個正一道士在這兒謙讓著。
鬼物左看右看,不太懂什麼情況。今天因為出來吃東西,為了不引人注目,住觀的道士都沒穿道袍。
海觀潮說:“不管哪位來,安靜點兒吧,回頭把謝總吵醒了不好,大過年的。”
這鬼遇到他們就夠慘了,要讓謝靈涯出手,那就是慘上加慘!大過年,海觀潮不落忍啊!
鬼物:“……”
這大肚子很生氣,把他當什麼了?
他用指甲在肚皮上一劃,腸子便滑了出來,血糊糊的一地都是,又撈起腸子攥在手中,竟是要用這個纏人的架勢。
他長長的舌頭伸出來,舔了舔自己的鼻子和臉頰,嘻嘻怪笑數聲,聲音在人耳邊響起一樣,森森冷冷。連帶著,車廂內的燈光也閃爍了一下。
施長懸凜然,要是謝靈涯醒來看到這個模樣……他想到上次謝靈涯崩潰地聲稱要用吊死鬼的舌頭勒死她自己。
施長懸和方轍對視一眼,達成了默契。
方轍念咒:“奉請昊天玉皇尊,天大不如地大,地大不如我大,我大不如泰山大……吾奉太上老君急急令!”
咒罷,大肚鬼一下往前撲,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嘴裡直嚎。
這是被方轍用千斤拖山法給壓住了,現在他身上就好比有座山壓著,方轍還沒修煉到能搬來泰山之重,但隨便一座小山也不是他受得起的。
施長懸則摸出一張符紙,“元精摧凶,莫不束形!”
符紙飄至鬼物身上,這下連嚎也嚎不出了,嗬嗬喘氣。
……
謝靈涯聽到耳邊的動靜,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隻看到小量坐在地上,便抓著椅背坐起來:“乾嘛呢你……”
小量其實已經好多了,最開始是腿軟,被施長懸拎開就沒能站起來,後來是看方轍和施長懸降鬼看呆了。
“沒什麼。”小量爬起來,坐回座位上。
謝靈涯摸不著頭腦,轉頭一看,便見門口那塊地上趴著一鬼,臉貼著地板,肚子極大,因為趴著肚子抵著地板,導致下.身像是撅起來,腸子嘩啦啦流了一地。
謝靈涯差點把夜宵給吐出來,“這什麼玩意兒,我的劍在哪兒——”
趕緊把這玩意兒捅死了免得糟心。
“出來吃飯,沒帶劍。”張道霆說,又勸了一句,“沒事已經伏法了。”
海觀潮也勸:“大過年的。”
鬼:“……”
謝靈涯捂了捂額頭,還糊裡糊塗去摸摸背後確實沒有劍,才說道:“好吧,那回頭我把張三叫來,帶走這家夥。”
商陸神醉意朦朧仍不忘蕩漾地說:“謝靈涯心地真、真善良。”
施長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