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應天府尹倒也不慌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這父子鬥法,他這隻池魚也隻有認了, 既然無法兩邊討好, 應天府尹乾脆公事公辦了起來。
他先是問明了史鼒是否為賈母所指使的,史鼒很爽快的認了,其爽快的程度, 讓應天府尹都有些疑心史鼒是不是被賈赦下了藥了, 不過就連史老候爺都沉默不語,顯然是默認了。
到了這份上,應天府尹也不好不傳召賈史氏上堂了,不過這衙役才到了榮國府, 就被賈母直接讓人打發走了,彆說上堂了, 幾個衙役壓根見不到賈母的麵。
應天府尹連派了兩次衙役過府去請都提不到人,第二次去的時候, 賈母嫌應天府尹找麻煩, 還另外派了大管家前來, 冷嘲熱諷一番,這話裡話外便是要應天府尹懂事些,彆來招惹他們榮國府。
應天府尹還沒怎樣,這小夏子倒是先怒了。
小夏子冷笑道:“這榮國公夫人當真是好大的排場,怪不得敢胡作非為了?”
說句不好聽的, 那怕是宮裡的娘娘也不敢讓他等這麼久,更不敢對他們這麼不客氣,這榮國公夫人倒是比娘娘們更尊貴了。
應天府尹歎道:“公公容稟,這榮國府是超品國公府,咱們應天府不過是三品府衙,幾個衙役更是不入品的粗人,這榮國公夫人要是拒不肯來,咱們也沒辦法。”
他不過區區一個三品官,還當真管不了超品的榮國公夫人,榮國公夫人拒不見麵,他總不好讓衙役到榮國府後院裡拿人吧!
應天府尹亦暗暗的輕鬆了口氣,雖是嫌榮國公夫人太過囂張了,不過這榮國公夫人越囂張越好,他這人微言輕的,還真不好辦榮國公夫人了,這案還是另請高明的好。
小夏子眼眸微露不屑之色,這史家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不隻史老候爺目無君父,就連嫁出的賈史氏,也未免太不把律法當回事了,怪不得會和太子混在一起。
小夏子冷哼一聲,“大人放心,這事我一定稟告聖上,讓聖上為你做主!”
應天府尹整個人都僵住了!不!不要為我做主,彆把我扯進去!
無奈,即使應天府尹伸出了爾康手,聖上有意拿他做出頭的椽子,誰都救不了他,小夏子一臉氣憤的回宮,無論應天府尹怎麼解釋都不理。
小夏子是夏德全的徒孫,也是在乾清宮中伺候著的,也是巧了,小夏子回去之時,正好平康帝在書房與眾大臣議會之中,小夏子不敢吵著聖上,隻能避在一旁,‘悄悄地’跟師父把這事說了。
“夏公公,你沒在當場可真是可惜了,那個賈老夫人氣焰好生囂張。”說到此處,小夏子的聲音都忍不住略略大聲了點。
若是平常,夏德全早就喝斥他,要他放低聲音了,不過這次夏德全卻笑咪咪的示意小夏子繼續說,“那賈老夫人既然敢弑孫,這膽子自然是大的。”
“那可不!”小夏子氣憤道:“偏生她仗著自個身份,說不上堂就不上堂,連保齡候府的史老候爺都上堂了,真不知道她囂張些什麼。”
聖上最是重法,律法之前,那怕皇子也得守法,無論幾位皇子私底下怎樣,至少在表麵上也不敢不把當朝律法當回事,這榮國公夫人當真太過囂張了。
小夏子是真氣的很了,這聲音乎輕乎重,隱隱約約傳到禦書房之中,今日正好是小議會之時,不少議事大臣正聚集在禦書房中,好幾個議事大臣都忍不住麵麵相覷,今日是怎麼了?這乾清宮中竟然有人敢喧嘩!?而且還好幾次提到保齡候府?
大晉朝中有所謂的大朝會與小議會,大朝會每五日一次,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員都得參加,而小議會莫約三日一次,有時聖上臨時起意也會特特召大臣議事,彆看大朝會占了一個大字,但論起重要性可全然不如小議會了。
大朝會上,因為人多,要不是談重要的民生大事,像是振災、水利、地動……一類,要不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基本眾官員在大朝會上也不過就是混個臉熟,真正重要的事情都是放到小議會上說的,能進小議會的,非朝中的正三品以上的官員,或著是聖上心腹不可,除了太子之外,還有大皇子與三皇子因為辦事得力,得了聖上特許得已進入小議會中旁聽。
大夥都忍不住好奇的望向太子,人人都知道保齡候投向了太子,雖不知道太子怎麼會收下隻有一個隻剩下一個候府之名的史家,不過太子似是頗為重視史家,還要親自為史家作媒,莫非……
大夥看向太子的神情便帶了幾分審視,能混到朝堂上的絕對不是什麼傻子,大夥都明白太子如此重視史家背後必有其原因,莫非太子讓史家做的事犯了?
太子的臉色鐵青,顯得極為不悅,不過其眼眸間也不免帶了幾分慌亂,莫非當真他跟史家索要秘藥之事犯了?
太子心下明白,他雖還未下手,不過確實已經動了這份心思,光憑他拿了史家秘藥一事,便已經足夠治他一個謀逆之罪,要是這事讓人知道了,即使當真成功,也不過是便宜旁人罷了。
太子暗暗懊悔,早知如此,他當初應該拿了藥之後便儘快下手,或著是直接把史家人斬草除根才是。
相較起太子隱隱流露出的不安,大皇子則是一臉幸災樂禍,那怕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他也樂得見太子倒楣。
而三皇子則是一臉平靜,不過望向大皇子與太子的神情頗帶幾絲審思,顯然也是疑心起來了。
眼下幾位皇子還沒鬨到之後諸子奪嫡的情況,不過大皇子已經頗有幾分奪嫡的苗頭出來,畢竟大皇子占了長之一字,而且大皇子的母家葉家乃是前朝世家,在朝堂上也頗有幾分份量,就憑這一點,他便比其他皇子多了奪嫡的本錢。
平康帝將幾個兒子的反應瞧在眼底,眼眸微沉,他高聲喝道:“誰人在外麵喧嘩?”
小夏子混身一僵,求救的眼神望向夏德全。
夏德全仍然一臉慈祥的微笑,“沒什麼,照實跟聖上說就是。”
要不是要小夏子‘照實說’,他又何必挑了小夏子這個楞頭青過去。
“是!”小夏子沒辦法,隻能乖乖進去,在禦書房小議會上,當著眾大臣的麵將這事一五一十全跟平康帝說了。
旁人也就罷了,不過做為囂張的賈史氏之夫,賈代善的老臉漲的通紅,他這輩子還真沒這麼尷尬過,萬沒想到老妻竟然如此糊塗,竟然當著小夏子的麵把應天府衙役給趕了出去!
本來這事也沒什麼,但這事竟然鬨到了聖上跟前,一個不好,隻怕一個不把朝廷律法放在眼裡的罪名就要上身了。
當然,賈代善更沒有想到應天府尹竟然敢大著膽子到榮國府裡拿人!賈代善可不是賈母,這眼睛隻注意到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他心下明白,這事必定有人在背後搞鬼。
要知道這京裡有京裡的規矩,區區一個應天府尹,還管不了榮寧兩府的事情,既使榮寧兩府真有人犯了事,應天府尹也是該客客氣氣的跟榮國府的當家人說一聲,看是要壓下,還是私下處置了,要不是有了依仗,區區一個應天府尹那敢上榮國府拿人,隻不過……
賈代善眼眸微利,瞄向小夏子的眼神帶了幾分深思,這宮裡的人都是人精子,腦袋瓜子稍微差一點的,壓根就活不下來,更彆提小夏子可是在乾清宮裡伺候的,要說小夏子當真蠢到這種地步,他是不相信的。
賈代善思忖,這事勢必背後有人插手,還有赦兒……想來他必是私下投到那位皇子的門下,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偏偏在這時候把事情鬨了開來。
賈代善暗暗罵著賈赦,已經警告過他千萬彆跟著大皇子來往,怎麼還做了大皇子手上的刀,一點也不為賈家的將來著想。
饒是賈代善再厲害,他也絕對想不出這事竟然是平康帝所指使的,而賈赦則是奉旨鬨事。
聽完小夏子所言,平康帝忍不住微微皺眉,雖說他讓賈赦鬨鬨事,但他真沒想到賈史氏比他想的還要囂張,再想想太子與史家之間的秘議,與太子明顯有鬼的神情,平康帝越發對史家不滿了。
平康帝似笑非笑的望著賈代善,“就連犯了法都不在乎,怪不得史氏能做得出這等子事了。”
賈代善心下一寒,連忙道:“聖上明鑒,內子怎麼說都是個婦人,要她上堂終究有所不便。”
且不說生不入官門,死不入地獄,更彆提賈史氏是個婦道人家,怎好上堂讓人指指點點。
賈代善頓了頓,“這畢竟是賈府內的家事,不如──”
賈代善剛想用賈家家事帶過,不料平康帝竟然讚同道:“賈卿說的沒錯,怎麼說史氏都是高門候女,登堂確實是有些過了。”
“這樣吧!”平康帝笑道:“直接讓賈史氏來此,朕親自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