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賈赦微微沉吟,連忙跟陳通判告了假,準備先去大舅兄府上了解一下情況才是。
說起來,他一安定了下來,便被林如海拉到了府衙裡,還沒去找二位舅兄,也不知道二位舅兄眼下的情況如何了?
陳通判大大方方的便允了賈赦的假,在他看來,賈赦不過是混資曆的,壓根辦不了什麼事情,反而是他帶來的林師爺有些用處,賈赦不在,也省得礙手礙腳。
賈赦告了假,連忙帶著小廝直奔張家了。
這張家初到東北之時,賈代善既然抱著毒殺張氏的心思,自然不可能會照顧張家,張家也不過就是跟著一般流放的犯人一般,苦哈哈的在軍隊裡做著苦工,一家子擠在一個破舊狹小的地窩子中,勉強棲身。
張大舅兄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偏生張大太太生的貌美,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但那容貌在京裡都算是出挑的,更彆提是在這東北,張家一家子弱的弱,小的小,要不是張家老二手底下頗有幾分本事,隻怕還護不住這一家子。
不過雖是如此,張家人也過的很是艱難,他們不是沒悄悄的跟賈代善求援過,但賈代善置之不理,後來張氏死亡的消息傳到了東北,他們也明白了賈家的意思,兩家頓時斷了來往。
當賈代化來東北想照顧照顧張家時,張家當場就拒了,寧可窩在地窩子裡過著苦哈哈的日子,也不要賈家的施舍,是以至到現在,張家一家子仍然在軍鎮郊區的地窩子棲身。
賈赦自個也是住過這地窩子的,這地窩子建造簡單,不過就挖個洞,再用土坯或著是土磚砌成半米高的牆,再用茅草混著泥巴蓋頂就可以住人了。
雖說通風極差,而且隻要下一場大雨,說不定會被淹了,不過好處是能夠避寒,東北苦寒,好多人初初被流放到東北之人大多不是死於饑餓,倒是先死於寒病之中。
不過這也是暫時的,畢竟東北多雨,這地窩子隨時都會被水淹了,況且東北靠近北戎,三不五時便有北戎人來打草穀,這在郊外的地窩子便是第一個遭罪的,是以通常來東北後熬過最艱難的那一段時間,大部份的人都會想辦法給自家建一所木屋。
這東北旁的不多,木材都是儘有的,隻要肯出一把氣力,建座小木屋並不難,即使是像賈赦當年被流放到東北時已經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了,在地窩子中混了一年之後,還不是給自己建了座小木屋。
不過張家流放到東北少說也有二年半了,但連木屋也沒住上,隻怕這日子還真不是普通的不好過。
賈赦略略打聽一下便找到了張家,一到了張家,他便明白為什麼張家裡明明張大舅兄和張二舅兄都是個能乾的,但仍然離不開地窩子了。
原因無它,張大舅兄病了!而且病勢的極為沉重!看著瘦成一把骨頭的張大舅兄,賈赦心下微沉,低聲道:“大舅兄!”
張大舅兄──張彥博雖然病的厲害,但還是第一眼認出了賈赦,“恩……恩候!?你怎麼──咳咳咳……”
一句話未完,張彥博便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賈赦連忙拍了拍背,又連忙找水給他喝,不過他晃了一圈,好不容易才從屋舍一角找到一個缺了角的陶碗,裡頭還有半碗水。
賈赦摸了一摸,這水冷的不像話,當下略略猶豫了一下,不過張彥博注意到他的動作,低聲道:“這裡就是這樣,能有一口水喝就不錯了。”
賈赦也不是沒苦過的,自也明白此理,他把陶碗捂在手裡好一陣子,才勉勉強強捂溫了陶碗,遞給張彥博,歎了口氣道:“是赦對不住張家。”
不但沒照顧好張氏,也沒有幫襯張家一把,著實不該。
他頓了頓道:“是赦沒照顧好婉婉,”張氏閨名婉秀,婉婉便是她的小名。
“這事怪不得你。”那怕張彥博遠在東北,也聽說了好些賈家裡發生的事兒,賈赦肯為了婉婉討個公道,甚至不惜分宗,已經是不錯了,其他的為難之處,他也是明白的。
張彥博續道:“婉婉之事也是苦了你了,想來婉婉九泉之下必定不會怪你。”
賈赦微微一歎,那怕張氏不怪他,終究是他前世時儒弱了些,要是早些有勇氣離開賈家,說不定張氏便不至於慘死在產床之上。
賈赦他瞧了瞧左右,疑惑道:“怎麼不見大嫂跟兩個外甥?”
張大嫂是個厲害的,頭胎便生了一對雙胞兒子,不知道讓多少人家羨慕著,就連張閣老也得意的緊,他記得兩個外甥比瑚哥兒還小上幾歲,還隻是個四歲的孩子呢?這麼小的孩子,怎麼不待在家裡呢?
張彥博抿了口水,含在嘴裡許久後才吞下,他的肺可經不起半點折騰了,他淡淡道:“和你嫂子一起出去了,他們待在屋裡也氣悶。”
他頓了頓也疑惑道:“恩候,你怎麼來東北了?”
雖然賈赦和榮國府分了家,但賈赦怎麼會來東北呢?
賈赦連忙道:“我補了個缺,現下在東北上任。我剛到東北便聽說了二舅兄的案子,便就趕來了,大舅兄,這事──”
賈赦才剛起了個頭,張彥博就急著道:“這事不是彥卓做的,他跟陶家女之間絕對……咳咳咳……”
“大舅兄你冷靜些。”賈赦沉聲道:“赦自然是相信二舅兄絕對不會做出此事,況且二舅兄對二嫂子如此情深,二嫂子去了多年都不肯成親,自然不可能做出什麼(女乾)殺婦女之事,這事必定另有緣由。”
要是旁人,賈赦說不定還會疑心一下,但對於張二舅兄,他還是有幾分信心的,原因無它,那便就是張二舅兄當真是世上少有的癡情人,張二舅兄自幼便和自家表妹訂了親,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的一起長大,偏生那張家表妹的運氣不太好,在出嫁前不久便就去世了。
張二舅兄也是個癡情的,硬是把張家表妹的牌位給娶了回來,自古以來,這女子嫁牌位之事素來有之,但娶牌位之事極少,張二舅兄也算是京裡獨一份的。
以張二舅兄對亡妻如此情深的性子,怎麼可能會做出(女乾)殺婦女呢?
張彥博連連點頭,怒道:“這事當真是無枉之災……”
張彥博把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說了,說起來也是被病害的,張彥博畢竟是個文人,身子骨本就不好,勉強到了東北之後便就病了,為了給他治病,張大太太和張彥卓沒少廢心思,張大太太一個嬌滴滴的大家太太不得不幫人漿洗衣物,而張彥卓更是得四處打著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