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多雕(兩個人像兩個上燈台偷油吃...)(1 / 2)

江容曾經多麼想要有人能夠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那些語不成句的話,那些不能出口的,他曾經無比迫切地希望有人能理解。

江容站在牆邊, 嗓子裡發出低低的嗯啊音節,根本沒有實際意義, 他麵對著牆壁, 眼淚終究是沒忍住在一聲聲的哼唧裡落下來。

他抓著畫板的手指緊緊扣到泛青,身體小幅度地晃動著, 頭撐在牆壁上,“咚……咚……咚……”的輕輕磕著。

他重重的吸氣,然後深深地呼出去,試圖平複自己。

這時候, 顧小文按著自己晃到的老腰, 齜牙咧嘴地打開了娛樂室門。

“康城哥?”顧小文笑著問,“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白康城對於顧小文在這裡並不意外, 正想問你怎麼不回複我的消息,卻見她笑得勉強又怪異,頓了頓,然後白康城就聽到了江容的哭聲。

白康城連忙推開門繞開顧小文,就看到江容在撞牆哭。

白康城:“……他怎麼了?”

他知道江容的情緒很不穩定,說不定什麼就會引起他發病,最誇張的是有次汪阿姨換洗椅子套, 有個椅子的套因為蹭上了油,就暫時用彆的代替,結果那個椅子正好是江容平時坐的, 他就發病了,把一桌子的飯菜都打翻了。

“他沒事。”顧小文轉頭看向江容, 江容發病有個很典型的手勢,就是抱頭蜷縮。

那是人類自我保護的下意識姿勢,但現在江容並沒有做那個姿勢,隻是哼哼唧唧地哭和不輕不重的撞牆,顯而易見他自己在很努力地平複。

“我覺得他沒事。”顧小文又說,“誰都有發泄情緒的時候,這大概算個……渠道?”

白康城要朝著那邊走的步子一頓,顧小文拉住他,“康城哥你不讓他發泄,他才可能會嚴重。”

白康城不可能看著江容撞牆還哭不理會,快步走到他身邊去拍他的肩膀,“江容,你怎麼了?”

然後“啪”地一聲,白康城被江容掙紮回手一甩,一個大巴掌給抽懵了。

顧小文緊緊抿住唇才沒笑出聲,然後她果然笑不出來了,因為江容一回頭發現自己打了哥哥,嚇得抱住了自己的頭蹲下了。

他不能表達很多情緒,不能準確地分辨彆人的情緒,無法和人保持正常的親密關係,但是他也知道對和錯。

他知道打人,傷人,都是不對的,是要被針紮的。

江容怕死了,連哭都忘了,抱著自己的頭開始敲,開始用手指抓著自己的頭發扯。

白康城也意識到了,連忙起身躲得遠遠的,“江容沒事,沒事的……”

顧小文扶著自己的腰走過去,在白康城的愕然視線中,抓住了江容正廝打自己的手,從他的腦袋上扯開,按在自己的腿上。

然後深呼吸一口氣,說到,“從你的臥室到浴室,一共十六步。”

“浴室的馬桶到浴缸,一共九步。”

“你臥室有三扇窗戶,玻璃一共九塊,五小塊,四大塊,其中有一塊能向外開。”

江容渾身顫抖地停止的掙紮,顧小文輕聲道,“跟我重複。”

“浴室……浴室到馬桶一共,九步。”

“臥室,臥室到,到浴室,”江容聲音帶顫,“一共……十四步。”

“你的,”江容的思考能力似乎回歸了,“你的步子……小,我的,十四步。”

顧小文笑起來,“樂高一共多少塊?”

“兩千四百……四百五十二,丟了一塊。”

顧小文回頭看白康城,對著他揚頭示意,示意他出去。

白康城看著顧小文邊問,邊把江容緊攥的拳頭拉來,將自己的五指嵌入,撫平他的掌心。

他慢慢退出去,在門口汪蓮華對視一眼,兩個人的眼中都是複雜又挫敗的情緒。

娛樂室裡麵的聲音還在繼續,顧小文甚至在問,“院子從東到西,再從西到南邊那個花房,一共有多少格淺綠色的地磚?”

院子裡是紅色做底,淺綠色做圖案的,白康城屏息,聽著江容頓了頓,回答道,“七十……”

“確定?”顧小文問。

“七十二……塊,半。”

“有個,一半的!”

江容討厭不完整的,不對稱的,顏色和規律不一樣的東西,帶著點咬牙啟齒的意味說。

因為這一次江容不算嚴重,顧小文沒用多久就把他安撫下來了。

江容被顧小文推著去臥室休息,顧小文從樓上下來,白康城正在客廳裡,看著顧小文的眼神,簡直帶著些敬佩。

“看樣子你是真的查了許多和他相處的資料,”白康城笑了下,“你這樣,比很多專業特殊兒童行為矯正專家還專業了。”

顧小文笑了笑,“江容不算難相處。”

白康城嘗試和他相處了七年,現在還在摸索,對於顧小文說的不難,持保留意見。

“我接到你的消息了,正好今天下午不算忙,就回來了,”白康城本來是想要找江容談,但江容現在的狀態很顯然不適合,所以白康城就問顧小文,“你消息裡說,江容以前遭受了虐待?”

“是他跟你說的?還是你怎麼發現的?”白康城問。

顧小文把她的發現和猜測說了,白康城沉默了好半晌,有些難以置信道,“所以這麼多年,我……”

他一直想要做得很好,想要好好地跟江容相處,卻一直在江容發病的時候,延續著他的噩夢?

白康城難以接受這件事,摘了眼鏡捏了捏眉心,“我會找人去查清楚的,但是他發病你也知道,會傷害自己,不用鎮定劑的話,要怎麼辦?”

顧小文見縫插針地說,“康城哥,我想我能幫忙,我可以住在白家,二十四小時待命看著江容。”

她說完之後,白康城抬起頭,眼中神色堪稱銳利,是他一貫不能理解彆人的目的時,充滿審視的目光。

顧小文本來也是打算先從顧家搬出一段時間,至少在和顧城攤牌之前,不能再住在顧家。

出去找房子麻煩得很,暫時先住在白家是最好的,又能就近觀察顧家,那件事如果顧城也知道,白家就更安全了,顧城就算察覺了什麼,想要對她先下手為強,手也伸不到白康城這裡來。

所以顧小文自我推薦得很賣力,“康城哥,你也說我和專業的醫師差不多了,江容確實對我更親近了一些。我能在某種程度上穩定他的情緒,在你查出了他之前是不是遭受過針尖或者注射器一類的東西虐待之前,他不需要再在發病的時候打鎮定劑。”

顧小文不自覺地肅正起了神色,身板筆直上身小幅度微微前傾,直視著白康城的眼睛,給他最信服的理由,“主要是我這幾天跟我媽吵架了,準備離家出走,康城哥,你就收留我幾天,一陣子,我吵贏了就回顧家。”

“我肯定不麻煩你,”顧小文說,“不半夜三更趴窗戶,要是康城哥不願意見我,我保證在你早上上班之前,晚上回家之後,絕對不讓你在家裡見到我。”

顧小文說得誠懇無比,詛咒發誓,“我絕對不是因為想要近水樓台先得月才要住在這裡!”

她說完之後,假裝失言捂住了自己的嘴,接著臉和脖子都一起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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