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關於另一個……世界...)(2 / 2)

顧小文猛地看向江容,他似乎快要醒了,眼睫動了動。

今天之前,江容和她之間沒有什麼不愉快,他不會恨她到要畫她瀕死的樣子……

可是顧小文的視線再度看向畫中,抬起手臂想要看個完整,就發現她手掌按著的地方,寫著――吉川市醫院-d052-954床。

顧小文盯著這個床號覺得自己四肢的熱度都被一瞬間給抽走了。

她不是第一次在這個世界看到吉川市這三個字,那一次是在江容的本子上,她以為那是可笑的巧合。

但是吉川市醫院是分abcd樓的,其中隻有d樓是住院樓,也隻有五樓以上才是重症……

顧小文曾經有個朋友住過那裡,她去看過,她不會記錯的。

這世上不可能有這麼多的巧合,江容又怎麼可能知道這些,並且寫在畫紙上?!

她猛的從地上站起來,回想起她曾經在江容本子上看到的話,多雨,吉川市,還有……還有江容總是說,他會夢見她。

這怎麼……怎麼可能!

顧小文幾乎是踉蹌著撲到江容一直寫東西的那張小桌上,還沒等去翻找,就看到桌麵上放著的淩亂紙張。――如果當時他跟她說過話,如果那些年他有鼓起勇氣去找她的話……

一切是不是就會不一樣,如果他不被陌生人三個字給阻隔在他自己的世界,如果她還記得他,那一切是不是都會不一樣。

他不用這樣看著她半死不活地一次次被送去搶救,不必看著她被這偽裝成儀器的怪物給漸漸吞沒,他也不必這麼遲來的知道什麼叫心痛致死。

顧小文抖著手翻頁,每一張紙上麵的字數並不多,倒是寫的字很大,力透紙背。

――她又被送去搶救了,他在外麵等,哥哥來過很多次,對著他發脾氣,但是他不能離開她,哪怕她已經變成這樣。

――哥哥不知道,對於他來說,能這樣看著她,就是他這麼多年最快樂的事情,他為了不出院,又割了一次手腕。

顧小文眉頭死死皺著,呼吸都要不能繼續,她快速地翻頁,翻過厚厚的一摞,手停在其中一張上。

――他半夜的時候,拔掉的吊針,忍不住拉開了阻隔兩個人之間的簾子,坐到了她的病床旁邊,她睡得那麼沉,那麼深,他在幻想著,那邊是不是也有個世界?

――這些偽裝成機器的怪獸要是能帶她去那個世界,是不是好過在這個世界苟延殘喘?

――他忍不住在她的身邊說話,他從來也沒有跟她說過話,他要說什麼好?他要怎麼自我介紹?

顧小文扔下了紙張,江容已經扶著頭坐起來了,可顧小文卻沒去問他怎麼樣,而是徑直跨過他,朝著牆邊走去,在那些封著的畫前麵站住。

片刻後她蹲下抓住一個,直接撕開。

畫上大雨傾盆,顏料用得太過濃重,順著畫框流下來,像那場過於瘋狂的大雨,順著另一個世界浸透到了這個世界,畫麵中一個穿著青色旗袍的女人頂著個小得不行的手包,在肮臟的巷子裡奔跑,濺起的泥水和雨水,弄臟了她的小腿和裙擺。

顧小文抽氣太急了,直接劇烈地咳了起來,這條裙子是她當時專門找人訂做的,整個吉川市沒有第二條。

她直接把畫扔到一邊,然後拿起了另一張撕開封畫的紙。

一個剛剛洗過頭發,亂糟糟地頂著一頭濕發的女人,扒著一個用替換下來的舊瓦片壘成的牆頭,揚手把一個塑料袋朝著隔壁院子扔,臉上還帶著不耐煩。

而畫麵中那個院子裡,隻露出半個人影,清瘦又矮小,遮著臉,戴著鴨舌帽望向女人。

顧小文手抖得比江容發病還要厲害,一幅一幅地撕開了那些封著的畫,江容坐在那裡,抱著自己的頭將腦袋埋在膝蓋裡。

而顧小文看完了所有的畫,又回到了那個小桌子前麵翻閱那些記錄另一個世界的紙張。

她甚至已經平靜下來了,手不抖了,呼吸也不急了,但是她眼圈卻紅得厲害,活像是被江容給傳染了紅眼病。

她看著紙張,把無意義地翻閱過去,停在有具體描述的上麵。

――他想好了自我介紹的方式,但他不確定她在另一個世界,會不會遇見自己,她還會記得他嗎?

――他至少會記得他哥哥,因為他哥哥那麼好。

――他今天又被大夫勸說出院,說他該去的是精神病院,因為他的自殘傾向,已經看不住了。是的,他今天用洗手間的鏡子又……可他沒有精神病,他隻是想要留在她的身邊,留在這裡看著她。

因為如果不是這樣,他沒有理由留下,她有丈夫,有自稱是親人的人,而他是陌生人,他又算什麼?

顧小文垂著眼睛翻過一頁,她其實沒有丈夫,她早就離婚了。

――她的丈夫隻是前夫!想要分錢湊上來的,今天她的親人們和他打起來了。他在想,怎麼才能跟她有關係,大夫說沒有關係的人是不能陪床的,朋友也不行。那麼家人呢?一家人是不是可以,但怎麼跟她做一家人?

――他想到了,如果她和哥哥結婚,是不是就可以?

――他跟哥哥說了,可是哥哥不同意,哥哥也覺得他瘋了,說要給他找心理醫生,他不同意,他把頭撞在牆上,哥哥不再勉強他了。但他除此之外,真的想不到任何的辦法了。

――他時常會忍不住,在夜裡,在沒有人的時候,走到她身邊,對著她的耳朵說話。

――她能夠聽見嗎?他說,去接近一個叫白康城的男人。

――他說,去破壞他會遇見彆的女人的機會,接近他,擁抱他,讓他對你印象深刻,讓他一整天都想著你,讓他不能去喜歡彆人。

――她又送去搶救了,他貼著她耳邊說,要聽話,否則要懲罰你。

――她被送回來了,不知道她以為自己真的被懲罰,會不會怪他,會不會……聽話。

――白康城是他哥哥,是個很好的人,很好追的,跟他結了婚,他們就能像一家人一樣生活了。

――可真的……有另一個世界嗎?她會聽到他說的話嗎?

救護車的聲音傳到了門口,汪蓮華不明所以,被吵醒之後去了大門口,然後又慌張至極地跑回來了,帶著救護人員一起。

顧小文手裡的紙張還有好厚好厚,下麵的櫃子裡也有,一時根本看不完,混亂得很。

她需要時間去一點點地捋順,她更需要時間去捋順這一切,關於江容,關於另一個……世界。

她終於把視線挪到江容的身上,江容也在看她。

用一種顧小文很熟悉的,卻又好像很陌生的眼神看著她,他的眼裡滿是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