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謝爾雅的記憶中,謝珠藏靦腆、文靜、卑怯。哪怕謝珠藏坐在上首,她依然好似活在彆人的陰影裡。謝珠藏極少說話,如果不是有阿梨在,她好像隨時都會被人遺忘。
不論謝爾雅從什麼角度看謝珠藏,謝珠藏都絕不會問出一個如此尖銳的問題。謝珠藏不是這樣的人。
謝爾雅震驚地看著謝珠藏:“阿藏說的哪裡話。怎麼會有比你的事更重要的事呢?”謝爾雅端起杯盞,抿了口茶,掩飾自己的驚駭。
謝爾雅意識到了自己的前後矛盾,很快鎮定下來,溫和地跟謝珠藏解釋:“我方才的意思,隻是說你不必為口不善言這件事過於憂心。隻要有人善管宮事,又與你極親近,也就穩妥了。”
謝爾雅頓了頓,又道:“這也是祖父和爹娘的意思。”
阿梨瞪圓了眼睛。她好像聽懂了謝爾雅的話——謝爾雅的意思,是她想當太子良娣?但她好像又沒聽懂謝爾雅的話——她家姑娘隻是上了皇室玉牒,還沒跟太子大婚呢!謝家怎麼會就開始想起良娣的事了!?
但是阿梨不敢瞎說。
而謝珠藏沉默了半晌,才淡淡地道:“哦。”
謝爾雅被這個“哦”字噎著了,她一時竟不知謝珠藏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她甚至都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鬼話。
然而,謝珠藏好像隨手就將這個話題翻了過去,她扭頭看向角落裡的入墨:“小食呢?”
入墨沒有阿梨那麼敏銳,他聽得一頭霧水,此時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對對對,殿下特意吩咐了禦膳房做小食來,請謝大姑娘嘗嘗,奴才這就去問槐嬤嬤。”
謝爾雅聽到入墨的話,唇角微勾,看向謝珠藏——謝珠藏依然很安靜,哪怕是看到槐嬤嬤把一個精雕細琢的朱漆描金八寶食盒呈上來,謝珠藏的臉色仍然沒什麼變化。
“為了謝大姑娘來,殿下特意吩咐禦膳房做了桂花糕。謝大姑娘,您也知道,這時節用桂花糕是最好的。”槐嬤嬤親自打開食盒。
食盒正中心是一朵形如花的水晶桂花糕,瞧上去晶瑩剔透的。外頭淋著蜜,裡頭裹著細碎的桂花瓣。簇擁著
這朵水晶桂花糕的,是五片如葉狀的片糕,用蔬汁染成了綠色。片糕之上,點綴著小巧的菱形馬蹄奶香桂花糕,上頭皆點了蜜,團裹著桂花瓣。蜜香與桂花香融為一體,隻是望著,就讓人覺著舌尖嘗到了甜意。
謝爾雅驚歎不已:“這樣巧的心思!”謝爾雅沾了點蜜嘗了嘗:“這蜜好像還有草藥味?”
槐嬤嬤頷首道:“謝大姑娘慧眼。這蜜是五倍子花蜜,是蜜蜂采集五倍子花釀出的秋蜜。五倍子乃是斂肺降火的中藥,隻產於南蠻五溪境內。”
“殿下當真是有心了。”謝爾雅低聲讚道。
阿梨立刻接道:“主要是禦膳房有心。”槐嬤嬤瞪了阿梨一眼,阿梨挺直腰背,無所畏懼。
謝爾雅一滯,她自然不屑於跟阿梨爭辯,而是姿態優雅地嘗了一口桂花糕。她細嚼慢咽完,稱讚不已:“這桂花糕當真是好吃,軟糯可口又不粘牙,桂花的芬芳和五倍子花蜜的藥香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謝爾雅見謝珠藏不動筷,笑道:“阿藏,你不嘗一嘗麼?”
“那可不行。”槐嬤嬤見謝珠藏向前傾身,好像有動筷的意思,立刻勸阻道:“我的好姑娘,這桂花糕是涼糕,您可不能吃。殿下吩咐禦膳房給您另備了一份。”
入墨連忙把一個簡簡單單的紅酸枝食盒呈上來。
謝爾雅垂眸抿了口茶,口中帶著恰到好處的好奇:“用這簡簡單單的紅酸枝食盒裝著,莫不是珍饈佳肴,才得掩了行跡,怕我垂涎?”
謝爾雅說這話時音調微微上揚,像是說俏皮話一般雲淡風輕:“還有什麼糕點,竟比這桂花糕還要精致?”
謝珠藏眨了眨眼睛,也好奇道:“是什麼?”
入墨打開食盒的蓋子,騰騰的熱氣便一股腦地冒了出來。這食盒是特製的,能將熱氣留在食盒內久而不散。這熱氣裹著栗子甘甜的清香,直往人臉上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