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生惡意(1 / 2)

謝珠藏這一聲好,讓扈玉嬌露出第一個舒暢的笑容來。扈玉嬌立刻道:“梅煙笛中聞幾弄。”

扈玉嬌說罷,示意一旁的使女給謝珠藏的酒杯滿上:“阿藏,我的梅字在首字。該你飲。”

謝珠藏悶頭將杯中的梅子酒一飲而儘。

果香甜柔,可入口卻濃烈燙喉。

謝珠藏喝罷,輕聲道:“一枝……春、春、春……”她磕頓幾聲,也不知是誰“噗哧”笑了一聲,引起了半遮半掩的笑聲。

謝珠藏聲音漸輕,竟說不出下麵的話來。

扈玉嬌“失望”地道:“阿藏,你這都想不出來呀?罷了,你自罰一杯。謝大姑娘,你接吧。”

“姑娘!”阿梨急道。

扈玉嬌冷聲嗬斥:“阿藏,你這宮女好沒規矩。主子玩鬨,哪有她開口的份兒,怕是宮規都忘了不成。”

謝珠藏一聽扈玉嬌話中有話,肅然地看向扈玉嬌。扈玉嬌與謝珠藏四目相觸,微微揚起了下巴:“要不要我請姑母,幫你管教一二?”

謝珠藏緘默不語,她朝阿梨搖了搖頭,自罰一杯。

謝爾雅神色複雜地看著謝珠藏,隨口念了一句詩。這句詩的“梅”字,避開了謝珠藏的位置。

然而,其他的小娘子多少看出了些風向,能讓謝珠藏喝的酒,都讓她喝了。

等輪到趙二姑娘時,因為她坐在扈玉嬌的左手邊第一位,因此,她一句“青梅煮酒鬥時新”,又把酒杯擺在了謝珠藏的麵前。

此時,謝珠藏已是臉色薄紅。

扈玉嬌不等謝珠藏喝酒,徑直道:“梅蕊新妝桂葉眉。”使女這時才剛剛給謝珠藏滿上果酒,扈玉嬌拿帕子掩唇笑道:“哎呀呀,我接的太快了,阿藏還沒喝表姐那杯酒呢。”

趙二姑娘也笑:“謝姑娘不如一並喝了吧?”

謝珠藏沉默著連喝兩杯。

扈玉嬌見她喝完,忙道:“阿藏,這一輪下來,你方才第一句詩總記起來了吧?”

謝珠藏抬頭看著扈玉嬌。

扈玉嬌笑看著謝珠藏,她的目光裡是明目張膽的不屑和嘲諷——謝珠藏再受玄玉韞的重視又如何?

扈玉嬌的心裡,惡意如蔓草一樣瘋長:“要不然,我給

你個提示?我們這些閨秀,雖不識得什麼四書五經,但五歲用來啟蒙的《聲律啟蒙》,總是背過的。這裡頭就有‘梅’字的詩。”

趙二姑娘輕笑道:“那不如我再提示得更明白些?‘雨長苔痕侵壁砌’的下一句?”

謝珠藏的雙手放在小幾下,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裙子。從席上之人那一聲輕笑開始,前世那些嘲諷又如驚濤駭浪一般在她的腦海裡翻湧。

謝珠藏極其、極其不想開口,她恨不能地上有一條縫,可以讓她鑽進去。又或者是這梅子酒,能讓她一醉解千愁。

可是,她隻是沉默著,隻緊閉著牙關,竟連頭也不肯低。

她知道,她隻要一低頭,玄玉韞激她、她於月夜奔出的努力,就會付諸東流。她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就會一瀉千裡。

扈玉嬌的笑容肆意而又鄙夷,謝珠藏直視著她的惡意,輕輕地,用儘全身力氣,再一次開口:“笑坐……坐、坐……”

“嗐。”趙二姑娘誇張地大歎一口氣:“《聲律啟蒙》的下一句,當是‘月移梅影上窗紗’呀!謝姑娘怎麼連這個都忘了呢?自罰自罰!”

眾人一齊哄笑。

在笑聲裡,謝珠藏聲音顫抖,卻勉力磕磕絆絆地繼續道:“……雕、雕、雕鞍,歌、歌落……落梅……”

先前在毓慶宮已練得平順的語句,再一次變得支離破碎。謝珠藏的眼底有眼淚在打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蹦出來的。

她以為她能緩慢地把話說明白了,以為她能不用在荼蘼閣避人耳目地練習了。她以為她有了長足的進步,曙光就在眼前了。

然而,當她站在這些滿是惡意的人麵前,她依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可是,哪怕這句話再稀爛,哪怕眾人的嘲諷再刺耳,謝珠藏依然咬緊牙關,逐字逐句地說了出來。

她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