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奪體麵(1 / 2)

謝大夫人此話一出,翊坤宮霎時如死一般的安靜。

謝珠藏驚愕地看著謝大夫人——她梳著簡單的高椎髻,穿著靛藍色的飛花布棉襖,搭一條烏金色四合如意雲紋的馬麵裙,皆不是都城時興的雅致花樣,而是顯得格外的莊重,甚至比她真實的年齡還要老氣幾分。

可這樣老氣的裝束,令謝大夫人如同一尊石佛。即便是坐在翊坤宮的下首,麵對著玄漢帝最寵愛的妃子,她依然鎮定而又威嚴。

謝大夫人也有這個資本。

謝大夫人是應天四大姓中“程”姓的嫡長女,她的夫君是太學大學士,她的父親,是如今的丞相。更不用說,謝珠藏的祖母早逝,父親全賴謝大夫人長嫂如母地撫養長大。而後來,謝珠藏的父母救先帝而亡,奠定了今上的太子之位。

趙婕妤回過神來,立刻道:“殿下聰敏過人,是性情中人呀,怎麼會是無知莽撞呢?”

謝大夫人慢慢地抿了口茶,頷首道:“是啊。殿下得陛下與文華殿諸位學士悉心指點,敏而好學、仁義孝悌,是有目共睹的。”

謝大夫人慢悠悠地說話時,扈昭儀隻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果然,謝大夫人“啪”地放下杯盞,就道:“此事上,殿下總是沒錯的。”

玄玉韞沒錯,那被他潑了一臉酒的扈玉嬌,就必然是有錯了。

扈昭儀一激靈,立刻道:“殿下此時還在奉先殿跪著呢。”

謝大夫人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殿下真性情,難免有年輕人的意氣。若是其他的小郎君,隻會得滿堂喝彩。我謝家闔家感激殿下出手維護。但殿下是國之貳儲,陛下深謀遠慮,對殿下嚴加管束,是國之大幸。”

薑還是老的辣。

謝大夫人這話一出,謝珠藏立刻就明白——扈昭儀敗了。

扈昭儀這話無非是想說玄玉韞被玄漢帝罰了,所以玄玉韞有錯。可她沒想過,有的錯,玄漢帝能說,卻不會允許旁人指摘。

扈昭儀也不是個蠢的,她頓時醒悟過來,差點氣得仰倒,卻硬生生地忍了下來,緩緩地道:“謝大夫人說得極是,是家裡把嬌嬌養得嬌憨了些。”

扈昭儀臉上露出了歉疚的笑意,看著謝珠藏道:“嬌嬌被人撞到,打翻了酒壺,因著阿藏離她最近,就誤會了阿藏。她素來喜歡阿藏,又是嬌憨的性子,還當阿藏不喜歡她呢,一時就彆扭上了。”

扈昭儀說罷,露出了無奈又好笑的神色:“她知道錯了,急得發了熱。阿藏會原諒她的吧?”

扈昭儀知道謝大夫人難對付,直接將矛頭轉向了謝珠藏。

謝珠藏抿了抿唇,隻道:“殿下,還在……奉先殿呢。”

她說話很慢,卻口齒清晰,用扈昭儀的話,堵了回去。

扈昭儀一噎。

謝珠藏這話,可跟扈昭儀說這話時的意思截然不同——既然扈昭儀已經親口說了是扈玉嬌太過“嬌憨”,那她先前跟玄漢帝告狀,讓玄玉韞跪在奉先殿的事,可就大為不妥了。

謝大夫人頭一回露出了笑容:“阿藏跟殿下倒是齊心。隻不過,解鈴還須係鈴人。”謝大夫人鎮定自若地看向扈昭儀。

扈昭儀寬袖下的手,緊緊地攥住了扶手。

這就是讓她親自去陛下麵前認下這個錯了。

可扈昭儀也不是這麼好糊弄的,她說出來的話,再和氣不過:“是了,若是叫嬌嬌知道連累殿下受累,她定是寢食難安。我且去求求陛下,陛下看在我侍奉多年的份上,許會賜我一份體麵。”

“什麼體麵?”

扈昭儀話音方落,玄漢帝就大步走了進來。

眾人起身行禮,扈昭儀頭一個迎上去,親昵地挽著玄漢帝的手臂:“方才臣妾還在說呢,嬌嬌被家裡養得嬌憨了些,誤以為阿藏撞倒了她的酒壺,這才委屈起來,卻不曾想連累了太子殿下。殿下是真性情,本沒什麼錯處,還望陛下開恩,讓殿下早些回去歇著吧。”

“也罷,誤會說開便是好事。”玄漢帝示意高望去奉先殿傳他的口諭,他目光掃過謝珠藏,又問扈昭儀:“嬌嬌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