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槐嬤嬤跟著瑪瑙歎氣,但聽到玄玉韞的話,她一驚,老臉一肅,登時就想反駁。
開玩笑,她跟著歎口氣是歎口氣,讓她的好姑娘受委屈?做夢去吧!
然而,玄玉韞沒給槐嬤嬤出手的機會。
他緊接著道:“坐在畫舫上的人,是扈夫人、扈姑娘和扈三公子。”
玄玉韞說罷,端起杯盞,直視著瑪瑙,等她給一個解釋。
瑪瑙才剛剛騰升起的一點點喜悅之心,立刻就被玄玉韞的話澆得透心涼。
玄玉韞這話的意思再直白不過,扈昭儀他不追究,畢竟是他的庶母,他拎得清。但是,扈家其他人,是不是得給個解釋?
瑪瑙也不是毫無準備,當即就跪在了地上,哀聲道:“望殿下和姑娘明察。扈家和撞船的事,是半點不相乾的。”
“嗨喲!”槐嬤嬤不樂意了,她雖然沒在場,可把這誰在哪兒以及發生的時間順序捋得清清楚楚的,她生怕玄玉韞忘了,當即就提醒道道:“老奴也不清楚昨兒怎麼了,就知道那船可是等扈姑娘和趙二姑娘進廂房了,這才撞上來的。是不是啊,阿梨?”
阿梨毫不猶豫地用力點頭。
瑪瑙心中暗罵一聲,麵上絲毫不敢顯露,隻解釋道:“先前在畫舫上,夫人們閒聊問起扈夫人,說扈姑娘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扈夫人這才著人去叫扈姑娘回來的。”
“那可真是巧了。”槐嬤嬤將那個“巧”字咬得重重的。
自打賞梅宴,槐嬤嬤就看翊坤宮不順眼。更彆提畫舫賞燈一事,她隻要想到謝珠藏居然在甲板上,而扈玉嬌居然坐在畫舫裡,槐嬤嬤就恨不得回到那天把她倆掉個位置。
蒲柳笑著打圓場:“扈家畫舫外頭,本也該有人清場子,這不還是有不長眼的一個不小心撞上來。所以說,皆是無巧不成書。”
瑪瑙眼角直抽抽,她很確定清蒲柳不是在打圓場,就是在埋汰扈家。但瑪瑙不敢造次,玄玉韞的語氣可不怎麼好。
瑪瑙隻敢道:“扈姑娘心裡頭也難受得很。儘管謝姑娘沒出事,可扈姑娘隻一想到謝姑娘曾置身於危險之中,就心裡頭萬分不安。扈姑娘打今兒起,就在家吃齋念佛,為謝姑
娘祈福呢。”
謝珠藏心底一歎。
就衝扈玉嬌這樣能屈能伸,不怪前世她能藏那麼久,半點馬腳不露。但凡謝珠藏這一世往後縮一點,扈玉嬌照樣能把她製得死死的。
謝珠藏毫不懷疑,扈玉嬌是真能拿得出一疊佛經來,叫世人人人稱頌她一片赤子之心,重奪一片好聲名的。
但是,這一世的謝珠藏,可由不得扈玉嬌。
謝珠藏重重地歎了口氣,道:“不……不必。”
瑪瑙心裡暗暗地期待謝珠藏能說點刻薄話,越刻薄越好。
然而,謝珠藏隻緩緩地道:“有、有、有錯,才、才、才……領罰。”謝珠藏心裡想著事,又是在外人麵前,謝珠藏吐詞就還是又慢又磕巴。
然而,她磕磕絆絆地說完,瑪瑙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沒背過去。
這不就是在說扈玉嬌做錯了,所以才自罰的嗎!
阿梨樂了,斬釘截鐵地道:“姑娘說得對極了。又不是先祖長輩,閨中密友什麼的,要不是問心有愧,誰有事沒事兒吃齋念佛給人祈福呢?”
阿梨比槐嬤嬤還蔫壞,她非得故意問一句:“瑪瑙姑姑,您說是不是?”
瑪瑙姑姑不想說話。
但是她不得不說。要是叫謝珠藏和阿梨這話傳出去,憋在家裡抄佛經的扈玉嬌得氣瘋了。
瑪瑙痛心疾首地道:“阿梨可切莫說這樣誅心的話。我家姑娘素來是將謝姑娘當成密友的,怎麼能說不是閨中密友呢?我家姑娘聽人說受驚難安神,這才著急忙慌地吃齋念佛。我家姑娘當真是真心實意地盼著謝姑娘能安神睡個好覺。”
阿梨很想翻個白眼,但她忍住了,畢竟扈玉嬌比她的地位可是高太多了。
玄玉韞沒忍住,但他借著端杯子喝水,掩飾了過去。倒是眼角餘光瞥到謝珠藏,發現謝珠藏一臉老神在在,很是多見不怪的模樣。
玄玉韞心下一沉。
“多見”方能不怪。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謝珠藏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玄玉韞袖中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
蒲柳看了眼玄玉韞的臉色,心領神會地接過瑪瑙的話,輕歎道:“扈姑娘倒也不必如此。婕妤娘娘命婢子送來了安神枕和安神香,皆細細地讓太醫掌過眼,足以讓謝姑娘安
神了。”
蒲柳說著,讓小宮女將安神枕和安神香都呈上來。她還特意道:“這安神香不濃,謝姑娘燃一些,不衝鼻。”
這安神枕是一整塊檀木製成的,也沒什麼花裡胡哨的雕紋,瞧上去很是家常素淨。這安神香的香氣並不濃鬱,可隻要輕輕一嗅,就覺得心裡舒暢。
瑪瑙不敢懟毓慶宮的人,對蒲柳可絲毫不客氣。更彆提蒲柳提那安神香,在瑪瑙眼裡那就是在指桑罵槐。瑪瑙當即就歎道:“趙婕妤有心了,竟連安神禮都得讓太醫掌眼,莫不是怕擔上什麼責?”
蒲柳眉眼一挑。翊坤宮的人,可都是挑撥離間的好手。
蒲柳也不是吃素的,她笑容溫和:“陛下珍視東宮,婕妤娘娘自然上心。又是安神禮這樣重要的物什,自得小心些。要不,扈姑娘怎麼會吃齋念佛呢?”
蒲柳最後一句話本是為了諷刺扈玉嬌,可瑪瑙是誰?她可是翊坤宮的人!
瑪瑙臉不紅心不燥地讚同道:“今兒聽妹妹這句話,才知對極了。我家扈姑娘就是將謝姑娘的安康牢牢地放在心上,當成件極重要的事,這才吃齋念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