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漢國的後宮,宮婢地位最高的,就是宮令女官。宮令女官隻聽命於皇後,下轄六局二十四司。
然而,自昭敬皇後去世後,六局二十四司的權力被扈昭儀和趙婕妤分管。宮中雖然仍有宮令女官一職,但是宮令女官隻負責教導、懲處、監察宮女,也享有將宮女沒入永巷的職權。管轄六局二十四司的職責,則變成了一個空殼。
謝珠藏驚愕地問道:“宮令女官,她怎麼會來?”
阿梨也很緊張,悄聲地問道:“會不會是為著今兒白天的事?連尚儀都來了,還帶著司籍。”
尚儀局中的司籍司掌管經史教學,具體點,就是禮儀與規則。
謝珠藏麵色一肅:“蓮霧……去找槐、槐嬤嬤。”槐嬤嬤畢竟是宮中舊人,跟宮令女官也更熟悉些。
謝珠藏頓了頓,看向了緊閉的房門:“請她們,進來。”謝珠藏正襟危坐,聲音沉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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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令女官鬢發已白,她穿著藏青色的衣裙,每一根發絲都梳得一絲不苟,比謝大夫人還要端莊沉穩。
宮令女官一向謝珠藏行完禮,不等謝珠藏發問,徑直道:“老奴聽聞今日有人對姑娘不敬。”
謝珠藏一怔,斟酌著道:“有勞嬤嬤……惦念。不過,此事,已經過、過去了。”
宮令女官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姑娘身份貴重,更當自重。區區賤婢,豈敢得姑娘包庇?按宮規論處,當罰沒永巷,永不得再近貴人身。”
阿梨打了個寒顫。
謝珠藏抿了抿唇,她直視著宮令女官的眼睛,臉色也沉了下來。她不避不退,聲音斬釘截鐵:“女官,想讓我……朝、朝令夕改?”
宮令女官眉毛微挑,她退了一步,低頭道:“老奴不敢。老奴隻是憂心姑娘心軟心善,難以轄下。”
宮令女官這話毫不留情麵,謝珠藏臉上殊無笑意:“不勞多慮。”
宮令女官古井無波的臉上浮現出驚訝的神色,她萬萬沒想到謝珠藏會如此強硬。
“姑娘這話可就說岔了。”宮令女官迅速地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刻板地道:“老奴身為宮令女官,對此宮闈亂儀之事,有製止之責。”
宮令女官不等謝珠藏開口,就側身
把自己身後的人露出來:“聽聞姑娘向扈昭儀和趙婕妤求教宮中庶務,老奴以為,欲速則不達,姑娘還是先學禮教宮規,再掌庶務吧。”
宮令女官看著謝珠藏,眸中似有淡淡的嘲諷:“姑娘,老奴此來,已得扈昭儀和趙婕妤的首肯。”
謝珠藏緊抿著唇。
山中無虎,倒叫猴子稱霸王。
可這話,謝珠藏不可說。
宮令女官自然也絕不會顧及謝珠藏的想法,她緊接著說道:“老奴和尚儀均不似姑娘,有大把清閒的時辰。就讓跟著老奴的熊嬤嬤,和司籍,來教姑娘吧。”
熊嬤嬤站了出來,她麵色狠厲,瞧上去就讓人心驚膽戰,比宮令女官更勝一籌。
一直在旁邊看熱鬨,由著宮令女官出頭的尚儀,此時臉上也堆滿了笑容:“除了紙麵上的宮規女訓,親蠶大禮就在兩年後,謝姑娘更得好生準備,這可是為了您好。”
尚儀又親親熱熱地慨歎道:“昭儀娘娘還特意囑咐老奴,姑娘今日心軟,往後可不能這樣了。像這學宮規的事,姑娘吃苦,西殿的宮婢宮侍自然也不能閒著。”
尚儀見謝珠藏沉下臉,連忙道:“昭儀娘娘自然不會越俎代庖來管毓慶宮的事兒,昭儀娘娘的意思是,您千金之軀,自是不能受罰。但學規矩,不罰不妥,就由您的宮人來受罰吧。宮令女官,您看,如此可好?”
宮令女官看了謝珠藏一眼,點了點頭:“舊例如此,因循舊例。”
謝珠藏掃了一眼她們,心底冷笑一聲,道:“嬤嬤們……有備而來,容不得我不、不聽……”
謝珠藏很明白,宮令女官和尚儀不會瞎跑這一趟。就憑扈昭儀在玄漢帝心目中的地位,這樣的小事,更何況是明麵上為了毓慶宮好的事,玄漢帝不可能不同意。
謝珠藏若是鬨起來,反而是落了下風,沒準還會惹玄漢帝不快。
可她也不會善罷甘休。
“姑娘說的哪裡話……”尚儀才要糊弄過去,就被謝珠藏揮手打斷。
“我話音未落……”謝珠藏冷冷地道:“望尚儀,守規矩。”
尚儀一噎,眉眼中帶了幾分陰鷙,但她又很快低下頭,做出恭敬的模樣來。
謝珠藏才不管她心裡有沒有罵自己,她把話說開
來:“學宮規,妥。但,學成後,即當、當令我學……宮中庶務。”
尚儀眸中閃過不屑的神色,就這?謝珠藏能不能學成不還是他們說了算,更何況,就算謝珠藏學成了,她們糊弄糊弄也就罷了。
尚儀臉上堆砌起笑容,才想說話。然而,謝珠藏朝阿梨招了招手,示意她拿筆墨紙硯來。
尚儀一愣,眼睜睜地看著謝珠藏奮筆疾書,她硬是不敢說話。
西殿滿室靜悄悄地等著謝珠藏寫完。
在謝珠藏停筆的那一瞬,槐嬤嬤從外頭走進來:“喲,今天是什麼風把蘇姐姐吹來了。”
宮令女官看到槐嬤嬤,臉上露出了一抹稍縱即逝的笑意:“槐娘。”
尚儀一驚,她是扈昭儀的人,把宮令女官這尊深居簡出的大神請出來,本來就是抱著看熱鬨的態度來的。可她完全沒想到,槐嬤嬤和宮令女官居然是舊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