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2 / 2)

那個女人是靳思闕。

她怎麼在這裡?

那個身影……呂妐婇邁步朝前追去,卻一腳踏了空,狠狠摔在了地上,天旋地轉間,她摔進一個舞廳。

幕布一樣的大雨像是表演謝幕後如潮水一般嘩啦退去的觀眾,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呂妐婇站在舞廳一角,愕然看著前方一身酒氣,狼狽不堪的熟悉背影。以及那些圍攏身前的看客臉上肆意嘲笑辱罵的森森白牙。

呂妐婇怔愣在原地,沸騰人聲消弭退去,天地間隻剩場景中央的“呂妐婇”一個時,一個優雅身影出現,將一杯酒倒在了呂妐婇的頭頂。

“……”

“靳思闕!”呂妐婇認出了那個身影。

靳思闕緩緩一笑,轉身離開。呂妐婇朝前狠邁,卻腿腳一軟的跌坐在泥濘難堪的路口。

她驚愕審視著自己無力的雙腿。酒會場景轟然垮塌,像脫落的牆皮,她再次回到呂最初的那個雨巷。

身旁一直被忽視的輪椅正因為慣性朝後滑落,似乎無聲昭示著她此刻的處境。

她的腿廢了?呂妐婇驚慌的看著這一幕。為什麼?這究竟是夢還是現實?如果是夢,為什麼當她意識到這是夢為什麼沒有醒過來?

此刻,不遠處,靳思闕摟住小臂的那個人忽然轉頭。

呂妐婇驀然一驚,那分明是她自己的臉。

與此同時,身旁靳思闕也隨之微轉過臉,露出了她尚顯稚嫩的麵頰,好奇的打量著呂妐婇。

呂妐婇渾身惡寒,頭開始劇烈的疼痛,她竭力忍受著大腦帶來鈍痛感,瘋狂的搖晃腦袋後,再睜開眼,方發現周遭的環境和布局,一切一切都由模糊變清晰,虛幻變真實。

嘈雜人聲一下淹沒而來。

“晚上吃什麼?”路口處,交談聲真實清晰。“去超市吧,回家自己做?”

呂妐婇被裹挾在人潮裡,順著人潮盲目走了幾步,到達路對麵,她才主轉醒,側目看著顫抖的指尖,和燃到儘頭的香煙。

一點猩紅火點灼燙了她的指腹。

呂妐婇擰眉,隨手將煙掐滅在一邊,發現另一隻手裡仍拿著那本名叫《金絲雀》的書。

書中的主角名叫靳思闕。

呂妐婇微怔,再次意識到自己在夢裡,而夢境混亂無序,難以捕捉根本。

她的目的地似乎是眼前的望春街。望春街,曾經是一家傳統京劇戲班子的舊址。

班主於半年前過世,在此之前,望春樓因為拆遷一事已經許久不登台場戲了,而班主一走,望春樓最後一點堅持也垮塌。

本就七零八落的唱班散得乾乾淨淨。黃粱古漆被轟隆巨鏟碾爛,變成了如今人滿為患的商業小吃街。

呂妐婇靜靜看了會,轉身預備離開時,一個瘦弱的身影和她擦肩而過。

微微挑眉,在她正要翻閱這本書時,一個嬌小瘦弱的身影從身邊經過。

十七歲的靳思闕帶著些許營養不良的模樣。雙頰凹陷、麵色蒼白,眼底是濃重的青紫色。

除卻不可忽視的精致五官,她身上還帶著一股沉沉頹氣。她穿著簡單的白t黑褲束著單馬尾,後頸的腺樣處貼了四五層亂七八糟的阻隔貼。

阻隔貼的邊緣曲卷變形,甚至泛出一些疏散的毛邊。

那時候的靳思闕,就像那被重複使用卻仍然舍不得扔掉的阻隔貼一樣,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像是被磋磨頻繁或者使用過度的氣息。

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傳入了alpha敏銳的鼻腔裡,說不上濃烈和超然,卻敏銳的牽動了一個alpha在酒後鬆弛的神經。

是個omega,那麼孱弱嬌小,明明是她撞上來,且僅是撞到自己的一側肩,就差點摔得跌坐在地上。

呂妐婇冷漠的看著靳思闕。

而那個omega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那一瞬間的擦肩而過,她大概也嗅聞到了alpha極具攻擊性的信息素味道。

她飛快轉頭的打量了一眼靳思闕,眼底露出張皇和恐懼的神色,撿起呂妐婇掉在地上的小說,慌張遞給她:“你的書。”

呂妐婇看著那個消失在巷尾的小小身影,疑惑的回想,似乎在望春樓見過。

小坐時,她似乎來上過茶水。

好像是望春樓老班主撿來的養女。

呂妐婇伸手按壓住後頸,屬於alpha的腺體一陣陣搏動,似乎被剛才的那點味道,勾引出了某種蠢動的欲望。

她看向腳底,因為輕微的偏移,自己一腳踩上綠化帶的邊緣,哪裡有幾根稀疏的,從成片綠草坪裡叛逆超出的綠葉。

被無數路人踐踏之後,又被自己踩在腳下。

呂妐婇微微的呼吸,想起剛才的味道,似乎是青草的味道,青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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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端爆發出一陣狂笑,“哎呀,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啊,怎麼樣?心底爽死了吧?”

靳思闕站在走廊儘頭,一手環胸,另一隻手拿著手機,聞言微微挑眉,語調低緩帶著微微譴責之意:“你在說什麼?那可是我的合法伴侶。”

“唷,”電話那頭的聲音也隨之沉下來,神秘問,“你們的合約裡,有寫了喪偶著一條嗎?萬一……”

靳思闕一手抵住眉梢,避過走廊上匆忙趕路的護士,低聲回答:“骨折和中度腦震蕩,不會有任何生命危險。”

電話那頭傳來失望的一聲哀嚎。

這時走廊上傳來一陣騷動,靳思闕站在拐角背風處,巨大的圓柱剛好遮蔽了她的身影,一聲抑製不住的癲狂低笑聲打斷了她和好友的對話。

“死了,太好了。”

“我等了十年,終於熬死這個賤人了!”

“是,自由了……我自由了。”

靳思闕穿著一身潔白及至膝蓋的半長裙從柱子後轉了出來,她默不作聲的從那個癲狂的人身邊路過。又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眼。

他的後頸貼著阻隔貼,柔和的五官看起來應該是個omega,隻可惜,看起來似乎老了些。

電話裡傳來一陣咆哮笑聲,嘻嘻哈哈道:“哈哈哈,人到中年三大喜事。升官發財死老婆,哎呀就算咱們呂總身體還算健康,你也能清靜一段時間了,是不是?”

靳思闕切斷電話,微拂過耳垂悄然一笑。她一笑,如同開敗的花驟然盛開,嬌豔、鮮紅枝頭上點綴著兩滴搖搖欲墜的襯著新葉綠垂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