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月又夢見了年少時的事情。
父母因為意外去世的那年,她被親戚之間百般推脫,最終住進了姑姑家。
李知月家裡條件一般,但父母恩愛有加,待人溫和,可姑姑家卻完全不一樣,姑父嗜酒好賭,哥哥遊手好閒,都讓她小心翼翼的。
她小心翼翼的周旋在自己唯一能棲息的地方。
但姑父喝醉了就會大聲的吼她,口齒不清的罵她掃把星,尖酸刻薄的辱罵令她整夜都不得安睡,一閉眼就是他那凶神惡煞的麵孔。
而哥哥一逮著她,就會強拉著她去跟那些狐朋狗友聚會,不懷好意的目光在她瘦小的身板上流連忘返,下流的當著她的麵說著黃/色/段子。
看著她害怕的發抖,最後哄堂一笑。
本以為那種無助和恐懼感依舊會伴隨著她直到天光乍亮,卻忽的感受到某種溫暖正從她的手心一直蔓延到她心底。
有人正在細聲又溫柔的喊著她的名字。
李知月慢慢地睜開眼,入眼的是潔白的天花板和吊瓶,一隻溫熱的手正觸碰著她的眼角。
似乎注意到她醒了,那隻手邊收了回去,李知月看過去,沈星謙正坐在床邊,臉上的擔憂還沒徹底藏回去,語氣硬邦邦地問道:“好點沒有。”
李知月眼珠子轉了轉,思緒還沒有完全回籠。
她怎麼在醫院?
她記得自己被林傑帶進了巷子,後來沈星謙不知道怎麼出現了,救了她,再後來……她想起來了,自己因為體力不支而暈倒在地,在徹底暈倒之前,她好像看見沈星謙焦急將她抱了起來。
李知月嗯了聲:“好點了……”
沈星謙臉色緩和了些,一看她那病懨懨地樣子,神情又嚴肅了起來,嘴巴跟倒豆子一樣,快速地道:“你逞什麼能?發燒了都還上班,上班是你全部嗎?不知道在家好好呆著嗎?要是你暈倒在了公司,傳出去還說我們沈氏虐待員工,李知月你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公司想想吧,傳出去你讓我怎麼處理?還有那個什麼狗屁親戚,當初你讓我處理了,能有今天這檔子事嗎?”
李知月暈倒在他身後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被牽扯了
一下。
李知月腦子還是暈乎乎的,聽著沈星謙快速的說了一大堆話,也隻是傻愣愣的嗯了聲,小聲道:“對不起,我知道了。”
語氣都不知不覺中帶了點委屈的味道。
沈星謙一愣,輕咳了聲,緩和了不少:“早知道不就得了……要不要喝水。”
李知月聽著他的話舔了舔乾澀的唇瓣,又黏糊糊的嗯了聲。
沈星謙垂眸看著李知月,他已經請護士替李知月換了衣服,將臉上的妝卸了,烏黑亮麗的頭發散在白色的枕頭上,臉色蒼白,似乎下一秒又要暈過去了。
他第一次看見這樣脆弱孤獨的李知月,心裡有些悶得慌,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自己心裡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讓他有點束手無策。
李知月還以為自己的應答他沒聽見,又低低地應了聲說道:“要喝水。”
沈星謙回過神來,他抿了抿唇,有絲慌亂道:“那你還不把我手鬆開!”
李知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沈星謙的另一隻手正被她緊緊地抓住,用力到相交之處都開始泛白。
原來剛才夢裡的那溫熱源頭,是他呀。
李知月鬆開沈星謙的手,沈星謙走到一旁拿著一次性杯子給她兌了杯溫水,嘴上雖然罵罵咧咧的,但動作卻依舊輕柔,他將李知月扶了起來,等她靠好之後才將杯子塞進她的手裡。
盯著李知月將水喝完之後,問道:“還喝不喝?”
李知月搖了搖頭。
沈星謙將杯子收走放在一邊,他左右看了看李知月,雙手抱臂:“關於你那個狗屁親戚已經被我送進去了,你還有彆的意見嗎?”反正他也不聽。
李知月愣了一下,沈星謙以為李知月還會磨磨唧唧的放過他們時,剛要開口,就聽見李知月十分認真的說道:“謝謝。”
喝了點水,休息了一會兒,李知月的精神好了不少,她坐在床上,望著沈星謙說道:“這次是我沒有處理好,以後不會出現類似的事情了。”
二人靜靜相望著,李知月看著麵前的人,已經褪去了在巷口那副凶狠的模樣,又變回了她熟悉的樣子。
沈星謙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燙手,他後退一步,輕咳了聲。
李知月回過神來,挪
回自己的眼,再次道:“今天謝謝你。”
沈星謙哼了聲:“彆謝,你得欠我一個人情。”
李知月想起上回沈星謙說過的話,笑了笑:“好,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沈星謙嗯了聲:“沒什麼事我走了,等會護工會給你送飯,你真的麻煩死了。”
沈星謙一副惱火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著實有些好笑,李知月眼睛亮亮的,看著他出了病房門之後才收回了目光。
她將放在櫃子上的手機拿起來看了看,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沈星謙在她醒之前,一直守在這裡的。
李知月將手機放在一旁,她偏頭看向窗外,外麵已經是華燈初上,她抿了抿唇,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沈星謙出了醫院,一眼就看見韓揚和王胖的車在樓下停著,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兩個人正在拿著手機開黑鬥地主,見他上來了,王胖問道:“知月姐怎麼樣了。”
“沒事了。”沈星謙靠在背椅上,王胖也道:“我也打好招呼了,這孫子,進了局子還嘴硬,還說知月姐是他妹妹,他也不照照鏡子,你們沈家什麼時候有這樣的親戚了。不過你放心,這件事包我身上了,非得給咱姐好好出口氣才行!”
關於李知月的真實身份,他們一直對外宣稱的是遠方親戚的遺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