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被高空的風吹得絲絲縷縷,謝和璧白衣清絕,他平素無欲無求時,恍然如雲宮謫仙。
如今乍然露出略帶進攻性的一麵,白衣疏狂,星眸晦暗不見底,周遭流雲白風,也被染上凝滯之感。
這是蘇胭第一次直麵未掩藏成功的謝和璧。
真是一點也不做人。
天光下,朝霞若盛放的霞光,彩映入蘇胭的雙眼。少女的目光若最亮的星辰,漾著點點警惕,她唇瓣抿出戒備的直線,微微乾燥,在謝和璧眼中卻閃爍著玫瑰般的芳澤。
謝和璧自知不該如此快暴露野望。
何況,見到飛鳥露出對他的戒備,那樣全神貫注提起來的警惕甚至讓謝和璧心疼,他胸腔中是矛盾的冰焰。
蘇胭看似纖細的手腕已經握上魔刀刀柄,直言不諱:“你又想打一架?”
“不。”謝和璧收斂目光,惡浪洶洶而來,又潮水般褪去,他聲音略啞:“剛才你被嚇到?”
他垂視著蘇胭的發梢,作一個解釋:“適才我聞到一股危險氣息,這才孟浪,引蘇姑娘擔憂了。”
蘇胭根本不信他的邪,她現在大致把昨夜謝和璧的解釋推翻大半。
往後退半步,蘇胭挽了一個刀花,魔刀在空中留下一道血紅的劃痕,她目光灼灼看向謝和璧,酷烈威脅:“下次再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挖了你的眼睛。”
謝和璧:……
謝和璧修為高是不錯,但蘇胭身為苕月門門主,也不是普通結晶境修士。
蘇胭既不是顏控,也不是被看一眼就嬌羞無比的少女,用黑玄的話來說,蘇胭是一朵隻可遠觀、不可褻玩,隨時能翻臉的暴嬌霸王花。
否則身為竹馬,他早就下手了好嗎?
謝和璧隻能不認:“蘇姑娘放心。”
二人正說話,遠處白雲濺開,如破裂的白紗呈傘狀外泄、又轟然被靈力擊得粉碎,天空像被打穿了一個窟窿。
飛舟舟身搖晃幾下,修士們紛紛來到甲板:“怎麼了?出什麼事?”
在飛舟旁巡視的苕月門、黑刀門弟子飛過來,金原道:“門主,前麵有……”他很難形容那個東西,“有類似空間亂流的東西出現在前麵,天空、破了!”
天空、破了?這是什麼形容詞?
“是食空蟲洞。”謝和璧道,他的確在剛才感應到食空蟲洞的氣息,現在既是提醒眾人,也是想讓蘇胭相信他剛才的解釋。
蘇胭聞言,隻算是半信。
甲板上的修士們大多帶傷,不能和食空蟲洞硬拚。
她青衣在空中劃出浪花般的弧度,雪膚花貌眼神沉靜,語氣一揚:“黑十萬!”蘇胭從空中跳到甲板上,找到黑玄後,蘇胭道:“給飛舟改道,避開食空蟲洞。”
黑玄點頭,他也正有此意。
同時,蘇胭掃向其餘修士:“飛舟臨時改道,也許會在原定三日期限上多花費些時間,但事急從權,諸位有喜歡享受生死邊緣快感的獨特愛好者,可以自己前往食空蟲洞,但我們現在要改道。”
眾修士:……她把喜歡找死說得真夠清麗脫俗的。
哪怕有一兩個不樂意明明支付了一千靈石,卻要改道的修士,聽到這話也沒法說什麼,食空蟲洞,他們聞所未聞。
純粹、激烈的風環繞飛舟,吹拂謝和璧的烏發,他忽然道:“來不及了。”
也是在此時,黑玄的人慌慌張張跑到甲板:“少門主,蘇門主,我們的飛舟好像陷入一股旋渦,出、出不去了。”
眾皆駭然。
蘇胭立時二話不說,足尖一點,飛至飛舟更上空,她居高臨下往下看,把這片天空儘收於眼底,不可避免的心一沉。
這片天空現在有些像一個反氣旋,浩瀚壯麗,美麗而危險。飛舟剛才其實已經在反氣旋的近中心處,風平浪靜。而現在,反氣旋在不斷朝這裡移動,飛舟到了反氣旋靠邊緣,所以狂風乍起。
那股旋渦般的吸力牢牢鎖住飛舟。
蘇胭獨自飛到危險上空時,謝和璧也隨之前往,他此時黑發飛揚,容色冷絕:“旋渦中心就是食空蟲洞,食空蟲洞吸食修士後,會越漸壯大,現在整片空間都是食空蟲的食域。”
也就是說,要麼殺死食空蟲洞裡的所有食空蟲,要麼,他們死。
現在情勢危急,蘇胭摒棄同謝和璧心照不宣的奇怪拉扯:“劍主有何高見?”
謝和璧輕啟薄唇:“謝琅金丹,可以暫時護住飛舟不被快速吸入食空蟲洞。蟲洞中心的食空蟲由我解決,但還有一麵,如今食空蟲洞擴張,說明它正在吸食修士。被困的修士需要解救出來,否則會從他們的屍體處生出新的食空蟲洞。”
蘇胭明白:“由我去解救被困修士。”
這一飛舟的病殘,如今除她之外,也指望不上其他人。
她認為謝和璧給她說,就是這個意思。哪知謝和璧深深凝望她:“不,我是說,你在飛舟內讓黑刀門少主準備好救人藥物。那幾人由我去帶出來。食空蟲洞危險,你要小心護好自己。”
蘇胭:???
蘇胭奇怪問:“劍主,你有認知差異?”
她拿起漆黑修長的魔刀,魔刀在刀中不算寬,隻比劍寬一些,但魔刀中後部似彎月,更多些淩厲奇鋒。
她初次見麵,就和他打起來,還剖了一隻掏心魔的心。但現在謝和璧好像覺得她是易碎的琉璃珠子,需要被他好好嗬護,什麼危險風浪他都要自己上?
蘇胭很難理解這種差異濾鏡,謝和璧見青萍之末風起,可知山雨將滿樓。見雲即知食空蟲洞來臨,他觀察入微,但怎麼在這方麵,差異濾鏡這麼重?
真是令人費解,男人心,海底針。
謝和璧隱了真實想法,他不願見到她涉險,隻道:“蘇姑娘既要去萬道仙府,我身為此次萬道仙府劍道考官,出手護住飛舟上的修士,是我分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