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蕩漾著波紋,泛開陣陣藍色,映照得謝和璧眼裡好似也有深幽蔚然的藍天。
除開他此時一臉冷靜威脅彆人、絲毫不做人的行為外,他此時簡直像海底的神明,湛然如秋水。
謝和璧道:“你讓我自己想?”
“對。”蘇胭按住額頭,緩解一下頭暈,“在我保持拒絕的前提下,你不接受遠離,那你自己提出一個度。”
讓謝和璧親自說,其實挺殘忍。
因為蘇胭這樣做,顯示出她的退步完全出於交易,沒有一點留戀他的成分。蘇胭鐵石心腸,完全沒有一點不舍。
她為什麼要不舍?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事兒,蘇門主早做過不少。何況,謝和璧並不無辜。
謝和璧果然對彆人對自己都挺狠,他很快接受蘇胭明晃晃的交易行為,提出自己的想法:“事已至此,蘇姑娘定然不願意再給一個追求的機會。”
他說到這裡時微微停頓,不知是否是想從蘇胭口中聽到否認的話。
蘇胭則頷首:“卿本佳人,奈何我無福消受。”
“好。”謝和璧點頭,似乎並不為此話動容,但周遭的海水越發冰涼,他冷靜道:“既如此,我懇請同蘇姑娘成為知交好友,彆急著反駁,我的理由如下。”
他不疾不徐道:“如蘇姑娘所見所知,我的確蘇姑娘懷有深層次的想法……短時間內並不能消弭,驟然遠離,對你我二人有害無益。”
蘇胭完全能從謝和璧彬彬有禮的話下剝開他的真實意思。
高情商:我對你懷有深層次的想法。
低情商:我饞你。
她繼續聽下去,謝和璧再道:“蘇姑娘無論在萬道仙府,或是在臨風閣,都將同我共事,我們注定會時常見到,再則說,蘇姑娘若有誌光大苕月門,勢必會同世家有所糾纏,你我二人會有極多的相處機會。”
“成為過往尷尬的陌路人,並不符合你我狀況,做相處融洽的友人,更適合我們。”
蘇胭不得不承認,謝和璧很能說服人,他的氣質、包括言語間不疾不徐,以及一股堅定,都能讓人不知不覺跟隨他的話走。
但蘇胭同樣是一個任意妄為、非常自我的人,她並沒因此就答應。
謝和璧觀她神色,雪色廣袖內短暫握緊手,一瞬後又鬆開,他不得不再道:“我的另一層不那麼禮貌的想法是:同蘇姑娘成為友人,尋找到正確的相處方式,也許能讓我漸漸平常地對待蘇姑娘。”
“我並非一個不能自控之人,此番實在是……若沙漠的行人渴望綠洲,當綠洲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他很難停止對綠洲的思念,但若常見綠洲,他將更能自控。”
“脫敏式療法?”蘇胭瞬間懂了謝和璧的意思。
謝和璧沒聽過這個詞語:“願聞其詳。”
“脫敏療法的意思就是,比如有人對花過敏,可以選取小伎倆的過敏源,低劑量慢慢接觸,這並不適用於所有人。”
蘇胭在舉一個醫學上的例子,卻的確觸動了謝和璧的心弦。
他聰慧,立即理解了蘇胭的說法。他對一朵玫瑰花過敏,寤寐思服,思之難忘,在第一次見麵後,他曾刻意抵觸這種想法,並不願自己沉溺於深海。
但潮洪浪大,思念若波濤,再次見麵後,謝和璧擔心她會死在空間亂流之下,刻意放緩飛行速度,直到危機解決,他才遠走。
第三次見麵,他則徹底確認自己並不想放手。
可是,她聰敏謹慎,並不願意同他在一塊。他也的確沒有打算真正沉淪於情愛之海,他們是同類人,這一類人若不能彼此都願意同對方相敬如賓,互相敬愛……用她的話來說,是湊合在一起,那麼,就沒有在一起的可能。
所以謝和璧提出那個想法,既是不願答應蘇胭遠離他,也是真想借此自控。
謝和璧自嘲:“自南寧州相見,我就好似病了,病源是姑娘你,良醫也是姑娘你。”
脫敏療法,謝和璧並非醫修,但注定此生他都無法忘記這個詞語。
蘇胭心想,這種程度的、連他自己都不能自控的重度迷戀,確實是病。
蘇胭道:“能困住劍主你的,隻有你自己的心。”她不再多說,拿出魔刀:“既然如此,我們訂立一個契約,今後以友人的方式相處,我不再動輒對你拔刀,你也不得對我有任何不經我同意的非禮之舉、非分之想。”
“但若契約不加一段時間,則有很大的空子鑽。所以,我會加上二十年時間,以你的能力,二十年,早已足夠你自控。”
她把每一方麵都想到了,完全是是做交易的態度。
謝和璧不懷疑,若有楚河漢界,蘇胭也會放在他們二人中間。但這本就是他以威脅得到的結果,再彬彬有禮的言辭,也是威脅,謝和璧心知肚明。
謝和璧道:“可以,但起初時,我也許不能全然收斂心意。”
“你彆過分就行。”蘇胭很快寫完這張契約,她的字比之陸明的字,可稱得上是草書。她率先按上自己的手印,謝和璧隨之按上,契約生成。
蘇胭用靈力隔絕了海水,不讓契約被海水打濕。
她撣了撣契約:“你應該能看出來,我的契約不會寫違背的懲罰。按照我的刀的規則,違背規則後,道心會被萬魔淵的魔氣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