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二十二章(1 / 2)

第二十二章

等回到寢殿過後,楚宴做了一夜的噩夢。

再次醒來,外麵仍舊一片闃黑。

“陳周,現在什麼時辰了?”

“已經寅時了,公子不再睡會兒嗎?”

楚宴呆愣的從床上坐起,身體止不住的打了個寒顫:“王上呢?”

陳周看他這樣,還以為是楚宴覺著冷,按理來說,這周圍被熏烤得猶如春天似的,不應該冷呀。

“公子可是冷了?要再加塊炭嗎?”

楚宴搖頭,呼吸淩亂:“燕離呢?”

陳周沉默了下來。

短暫的寧靜讓人覺得可怕,楚宴執拗重新的問了一遍:“燕離呢?”

“離殿下的屍身被暫放在冰棺之中,各國使臣除卻紀司徒,全都在那場火裡葬身。須得保留齊斂和離殿下的屍身,向諸位國君解釋,這是燕國唯一為自己開脫的機會……”

楚宴掙紮著起來:“我要去看他。”

“看誰?”陳周以為楚宴說的是紀止雲。

“燕離。”

陳周長長的歎了口氣,也開始服侍楚宴穿衣。

一身素白,為祭亡人。

楚宴走出了這個地方,卻不是立馬就去了燕離那邊,而是走到行宮中孤單盛開的最後一株紅梅樹下。地上鋪滿了一層白雪,有些沾染在樹枝上,看得格外晶瑩。

這畫麵甚美,他不止一次見過。這顆紅梅是行宮中唯一剩下的那顆,也是年歲最古老的一顆。

他伸出手,去折下了一支。

上麵還沾染了白雪,紅豔豔的煞是好看。

楚宴不發一言,最後才隨著陳周走到了那邊。

裡麵連個葬禮也沒有,隻是在中央擺了冰棺罷了。燕離死後,一個祭奠他的人都沒有。

楚宴望著那邊,自言自語的呢喃:“這麼說,我還是第一個來看你的人咯?”

燕離靜靜的躺在那邊,楚宴仿佛還能回想起昨夜燕離的樣子。

他在朝他笑,說自己是個大騙子。

[若我沒來,他的結局會是什麼?]

[主人是在內疚燕離死了?]係統看透了他,便將燕離原本的結局告訴了他,[他會活很久,卻行屍走肉,無法報仇,一日一日掙紮在更深的絕望。活在王後死亡的陰影、活在自己親手殺了弟弟的陰影之中。]

楚宴低下了頭,眼淚包裹在眼眶。

他遞上了方才摘下來的花枝,上麵還被沾染了些許白雪,楚宴伸出手將它們拂走。

“這是專程摘給你的。”

有幾片花瓣散落在冰棺上,裝點著那刺眼的白色。

楚宴微微闔眼,外麵傳來了響動,似乎有人想要進來。

“怎麼了?”

“公子,是紀司徒……”

原本不想再看見紀止雲的,楚宴麵露厭惡。隻是一想起他可能是來祭拜燕離的,楚宴又將這股厭惡壓下:“讓他進來吧。”

“可是大王吩咐……”

“我在這裡,他不會對燕離的屍身做些什麼的。”

“……”不不公子你理解錯了,大王沒吩咐不讓紀司徒拜祭,大王吩咐的是不讓紀司徒同您見麵!

楚宴自然沒有理解這一茬,侍衛們沒辦法,還是放了紀止雲進來。

楚宴靜靜的打量著紀止雲,他的確如齊斂所說的那樣,走路的姿勢十分奇怪。那場大火……對他造成了沉重的傷害,他的腿被包了一層又一次的白布,想必今後紀止雲想必再也無法行走自如了。

“那天晚上,我同燕離見過一麵。”

楚宴的手一抖,差點碰到了冰棺上的紅梅:“怎麼回事?”

紀止雲一跛一跛的走了過去,伸出手去觸碰那冰棺,眼底滿是沉痛:“他說了很多話,原來那天晚上就是決絕。若知如此,那天晚上就不該……不該……”

後麵的話,紀止雲再也說不下去。

十年相交,十年癡戀,雖然是認錯了人,但他無法真的去恨燕離。

站得太久了,紀止雲的腿疼得難受,他就這樣跌坐在燕離的冰棺前,手卻一直觸碰著那冰棺。紀止雲出自世家,極重風骨,從不會這樣邋遢的隨意坐在地上。

“你會不會覺得我可笑?”

楚宴看得難受,燕離再也不會睜開眼,同他調笑。

巨大的悲傷彌漫在空氣裡,快要把人給壓垮。

“先生喜愛燕離,這樣難過也是理所應當。”

紀止雲低著頭,喃喃道:“喜歡?”

他忽然抬起頭,看向了楚宴,“葉霖,這麼久了,我一直有話未告訴過你。”

“什麼話?”

紀止雲眼底滿是認真,緩緩的說出了口:“我心悅你。”

楚宴睜大了眼,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聽紀止雲說這句話。

可不知為何,心酸澀到了極點,眼眶的淚水也快要落下:“先生的喜歡可真是沉重,重得壓彎了我的脊柱,讓我隻能爬在地上仰望你。”

紀止雲臉色蒼白,嘴唇蠕動了兩下,終究沒再說這件事。

“那天晚上燕離說,吹雪樓是借我的手辦起來的,以後自然也應該交給我。吹雪樓看著高深莫測,實際上裡麵除卻幾個能人之外,就沒什麼特彆。他讓我照顧好笙娘她們……”

“他還說,我和他都不懂得如何去喜歡一個人。長久活在仇恨裡,讓他忘記如何去愛一個人。”

“他還讓我……彆再念念不忘。”

紀止雲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仿佛耗費了全身的力氣。

楚宴將目光放到了冰棺上,伸手去觸碰,卻被那些寒氣給灼傷了手:“我很早就想問,明明吹雪樓有的是人可以假扮他,為何當時的他不拆穿我?”

紀止雲沉默了片刻:“或許……他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同他很像。所以不忍心去破壞毀滅這份相似。”

“外貌嗎?”

紀止雲笑了一下,卻沒有回答。

“他雖然利用了那麼多人,卻沒有靠那些外力,到最後竟然是自己傻到親手報仇,還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楚宴低下了頭,嘴裡苦澀極了。

紀止雲看著這樣的楚宴,不由問他:“那他最後笑了嗎?”

楚宴一怔:“……笑了。”

楚宴回想起了那個笑容,身體不由顫抖起來,似有眼淚快要掉落。

直到最後,他也深吸了一口氣,明白了紀止雲說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