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王這神啊,了不起,就是在情字上,讓我有點不能理解。”玄女神神秘秘地說,“你知道他喜歡誰嗎?”
女孩搖搖頭。
“他喜歡的是東君,沒錯,就是你們曆史書和語文書上,那個文人墨客都愛寫他美貌的東君。”
玄女又灌了一口啤酒“說起來,我還沒見過東君呢。昆侖萬神殿裡有一萬多位香火神,除了近侍的二十多位神官,其餘神又哪裡有機會目睹東君的真容呢?他是原生之神,和我們這些香火神的差彆,可能比你們人和草履蟲的差彆還要大。
“原生之神啊,可望不可即。”
“這千萬年來,三界就從來沒人敢有這樣褻瀆東君的想法。偏偏我這個朋友呢,肉身封神後,連皇帝都不做了,千裡迢迢到昆侖來,當了東君的近侍。我當年就鎮守在昆侖和凡間世界的交界處,經常看他帶些凡間世界的小玩意兒回昆侖,哄東君開心。”
“可東君怎麼可能會因為這些凡間世界的小玩意兒就對他另眼相看呢?那可是東君啊。”
玄女的美眸裡有些憧憬“真想看看東君到底有多美,能讓虞王求而不得,連命都送掉了。聽說東君來了凡間世界,我要是有機會,能見見他就好了。”
玄女就像是唱獨角戲,一個人坐在冰涼的椅凳上自言自語,行走在凡間世界,想找個人聊聊天又何嘗容易,凡間世界最不缺少的就是算計,她怎麼敢說這些真心話。
看到眼前女孩懵懂的表情,顯然是聽不懂這仙界的單戀狗血劇了,玄女笑起來,把另外一罐啤酒打開遞給女孩。
“彆說我們昆侖了,你們凡間世界的人啊,一旦戀愛腦起來,也很離譜。”
玄女說著,把手裡煙滅了。奇怪的是,煙滅掉之後,她手裡的煙蒂也不見了。女孩盯著玄女,看到她拿過炸雞桶用雙手圍住,一股熱氣從炸雞桶裡冒出來,雞油特殊的香味飄散在空間裡,玄女挑了一個大雞腿,斯文地吃起來。
“我來凡間世界的第一個客人,也就是我自己寄生的人,竟然讓我重置時間,救他的竹馬。我當時就想送他一個冷笑,我是很厲害,但是重置時間,他當我是原生之神嗎?”
“啊,不對,原生之神也不敢用這種辦法。”玄女用啃完的雞腿棒骨指著天花板,“上麵,可是有天道的。三界各有各的法則,一旦我用不屬於凡間世界的力量乾涉破壞了法則,被上麵發現,我可就玩完了。”
“可我真的太想做這單生意了,我的香火不多了,又不是東君的近侍,能靠著東君的力量永生。”
玄女喃喃道“我竟然做了這筆買賣,我現在想起來,還覺得當時的我是個傻x,那個人也是個傻x。”
“他那時候就很紅了,有那麼多人喜歡他,他為什麼就喜歡這一個竹馬呢?他竹馬也就一個好看的普通人,沒什麼特彆的優點啊。”
她又拿出來一支煙。
“離譜,都他媽離譜。”
聽到玄女的抱怨,坐在一邊抽泣著的女孩小聲說“可,這就是人啊。”
“這樣嗎?”玄女“哦”了一句,“也對,虞王也是人,我曾經也是人——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都忘了,人到底是什麼樣了。”
夜深了。
一神一人就著啤酒炸雞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很快,一桌的炸雞和啤酒都見了底。興許是今天玄女儘了興,麵對女孩又一次的請求,她決定網開一麵。
“你的請求也不是不可以實現——雖然一旦結契,就是一生一世的共生,但是我有種直覺,針娘可能會因為和你結束契約,錯失了很多的香火。”
玄女站起來,湊到女孩跟前嗅了嗅。
“我可是要從你們的結契裡抽成的,這對我來說,也是一大筆香火了——等我去問問我老板的意思。”
她拿過手機,又從錢包裡拿出一張大鈔,推到女孩麵前。
“炸雞的味道不錯,再去點一份,我請客。”
四周的環境豁然亮了起來,深夜加班前來買夜宵的社畜,窗外打掃的環衛工人,以及櫃台前換著菜單的員工——女孩卻無視了這一切,如傀儡一樣走到點餐台前,又要了一份深夜套餐。
“小姐,請問需要幫助嗎?”
這個女孩已經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很久了,肯德基的員工從她進店門時就注意到了她。她一個人坐在那裡,先是一動不動,後來開始流著眼淚木然地進食,看到眼眶紅紅雙目無神的樣子,這位員工有點擔心。
“我,我沒事,就想一個人靜一靜。”
女孩取完餐,拿著餐盤回到了角落裡。
就在肯德基門外,玄女打開手機,撥通了“老板”的電話。
“喂,睡了嗎?”
“嘖,還在拍夜戲,可真辛苦。”玄女說,“針娘和網紅小橘兔的契約你應該知道吧?小橘兔找我了,說願意花任何代價,把針娘請回來,你看我們要不要再做一筆大買賣?”
“什麼?你說不要?我說老板,你知不知道,現在生意很難做啊,我這裡兩麵夾擊,一邊躲著凡間世界的條子,一邊還要被豬隊友拉下限——你說那些條子啊?對,就是那個什麼特彆處。可真是把我氣死了,虞明這狗東西,活該他魂飛魄散不能投生,他竟然敢騙我,說要用死狗來裝他家狗的靈魂?”
“行行行,這生意我不做了,咱們還是按照規矩來。”
玄女回到了肯德基的角落坐下來,四周的環境又變回毛玻璃狀。
女孩已經恢複了神誌,她把剛剛買的套餐推到玄女的麵前,急切地問“可以嗎?你老板說可以嗎?你想要什麼代價都可以,減壽十年,分你一半的香火,甚至我可以用我的靈魂給你賣命,你不是在凡間世界做生意嗎?你應該很缺幫手吧?”
“不用了,你剛剛也說過,這就是人啊——人的**隻能滿足一次,否則,就像是昆侖西邊的溝壑,怎麼填都填不滿了。”
玄女又吐了一口煙,眉眼在繚繞的煙霧中,凝視著女孩的淚眼。
“都忘了這一切吧。”
“玄女?我看過的相關古籍裡,沒有看到過有一位叫玄女的香火神。”
麵對林啟蜇的疑問,太啟選擇了裝糊塗,他確實不知道昆侖上有一位叫玄女的香火神,但他也不能表現得就像是昆侖懂王,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知道。這事昨天小叔子對他叮囑過一次又一次,林啟蜇很聰明,任何破綻都有可能讓他摸清自己的底細。
很明顯,眼前這位林隊,已經察覺到自己不一般的身份了,不過他應該不知道自己具體是誰,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神。
“這樣嗎,那接下來,隻有繼續查檔案,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了。”
林啟蜇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這些神行走人間,肯定也不會用自己真實的身份,太啟看起來並沒有撒謊,隻是有所保留。
太啟說“抱歉了,上班第一天,沒給你一點有用的信息。”
“沒事。”林啟蜇拿起製服外套,走過來拍拍太啟的肩膀,“我們目前還處於了解階段,不用太著急。”
他把製服外套穿上了,看樣子打算出門。
太啟問“你去哪兒?”
“開會啊。”林啟蜇說,“我要去一趟處裡,你們是不用交際不用接受領導的批評教育,因為領導們就愛找我一個人而已。”
太啟問“是不是你們破案能力不太行?所以領導們老找你,你們今年的案子結了幾件了?”
林啟蜇向辦公室門口走去的身影頓了一下,聽到太啟的問題,舉起右手,艱難地比了一個“零”。
太啟“??”
這也太不靠譜了吧?
中午吃飯時,二十個同事圍在大圓桌旁,太啟一眼看過去,全是普通人。
沒有神,沒有偏神,就連妖魔精怪都沒有,可能有那麼一兩個身懷異能的人太啟沒看出來,但是太啟看不出來的,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太啟懷疑,自己是不是上了賊船。
這絕對是他見過的看過的電視劇裡,最水的一個特殊案件調查部門了,就算是作為被主角打臉的反派特殊部門,都沒有林啟蜇這隊這麼離譜。
太啟忍不住問“你們平時都在忙什麼?”
他總覺得這些同事都很忙,可今年都過去幾個月了,結案的案件還是零。
“很多啊,寫報告,寫周總結月總結案件總結,掛牌監督總結,做表格,t,大家送我外號,一隊表哥。”對麵一個高個黑皮的同事說道。
“出外勤,每天去各街道打卡,隨機詢問群眾有沒有異常情況,寫反封建迷信活動的公眾號。”圓臉小夥說。
“我也要寫報告做表格,林隊不會做這些,隻有讓我來了。要不上麵領導找他做彙報,他念什麼。”一個女同事說。
“等等。”太啟問,“你們是不是因為保密原因所以什麼都不能給我說,但剛剛那位同事,不是說他是做表格寫報告的嗎?”
二十幾個同事看向太啟的眼神,分明就寫著“這絕對是個不了解體製工作性質的菜鳥”。
“當然,我們確實有不方便告知你的事情,但是一個分隊,一半人以上跑程序,這在類似部門裡,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們的效率已經夠高了,也就五六個同事在跑程序寫報告。”
“都來我們這裡工作了,千萬彆覺得你做的事情一定要看到成果,也彆抱著‘我怎麼忙了一天都不知道在忙什麼’的想法,來了就是螺絲釘,來了就是為群眾們服務。”
太啟說“可你們今年還是一個案子也沒結。”
同事們“……”
靜默幾秒後,同事們異口同聲地說“是我們!我們今年一個案子都沒結!”
這新同事漂亮是真漂亮,說話也是真不會說話,還一點都沒有集體榮譽感,大中午吃飯時好不容易能休息一會兒,竟然還在談工作。
“答應我,下午兩點後我們再談工作行嗎,我跑了一上午法醫鑒定所,我要累死了。”
“是啊,我做表格做的眼睛都要瞎了。”
“行。”太啟拿過遙控器,“那看電視吧。”
“好啊,喜歡什麼頻道就調哪個頻道。”
電視遙控器上落著一層灰,看來這些同事們都沒有吃飯看電視寫習慣。
但這是太啟來凡間世界後養成的習慣,他就愛在吃飯時看電視。
午餐很豐盛,太啟聽林啟蜇說,這是處裡統一配送的工作餐,有肉有水果有湯還有酸奶,量大管飽,味道相當不錯,他個人十分喜歡。
太啟打開工作餐的盒子,聽同事們說可以隨便調台,便翻到自己最愛看的電視劇頻道,津津有味看起來。
電視裡傳來男主吊兒郎當的聲音。
——“談什麼喜歡不喜歡,我就是膩了,我已有婚約,彆來打擾我了。”
太啟愛看古裝劇,尤其是服化道好看bg好聽特效也優質的仙俠劇,如果題材狗血一點,那更加分,因為狗血劇情方便太啟研究觀察凡間世界人們愛鬨的幺蛾子。
太啟一調到這部劇,看到熟悉的麵孔,馬上就把遙控器放下來了。這部劇是趙天端演的仙俠劇,這次他演男一號,太啟調到這個頻道時,正演到激烈處。
趙天端作為如今紅得發紫的頂流,劇的配置都相當不錯,已經算是太啟認可的男演員了。
然而讓太啟沒想到的是,剛剛還說著不看電視的同事們,聽到電視裡傳來的台詞,齊齊把頭抬了起來。
太啟打算和同事們拉近一下距離,聊一下電視劇,方便以後找同事們打聽消息,便問“你們是不是也很喜歡趙天端?我挺喜歡他的,他的每部劇我都看過。”
話音一落,所有同事都看向了太啟。
太啟“?”
他說錯什麼了嗎?
過了一會兒,圓臉小夥兒才小聲問“你們確定,老大人走了?沒留監控監督我們?”
“人是去處裡了,監控……也沒必要監督我們吃飯吧。”
“太啟啊,那個,喜歡不喜歡,咱們可不興亂說啊,喜歡兩個字,可是有歧義的。”
太啟身邊的女孩子小聲對太啟說;“以後不要在林隊麵前提趙天端啦,趙天端是林隊前男友,提起來會有點尷尬。”
太啟“??”
他回憶起自己被蒙騙的那本rs,上麵決口不提找趙天端前男友的事情,反而拉郎配,把趙天端和虞淵配成了一對,導致他當初天天給虞淵安利趙天端,可惜虞淵沒能看上趙天端,倒是他喜歡上了趙天端的電視劇。
這都什麼離譜的,前男友都不寫進去。
——等等,前男友?
太啟突然想起來什麼“哦,就是那個因為前途問題和林啟蜇提了分手,氣得他差點被車撞了的前男友?”
同事們“……”
靜默片刻後,同事們爆發了。
“靠啊,我就說林隊為什麼這麼多人追,還放不下上一段感情,原來是被甩後受了情傷啊!”
“為了前途甩掉談了七年的男朋友,這是什麼樣的渣男!”
“果然演的什麼就是什麼!太渣了!”
太啟“……”
他好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情況一發不可收拾,太啟默默給自己的嘴下了個禁咒。
小叔子雖然做錯了很多事,但是他說的話從來沒錯過。
——他真的不該在工作時說太多。
太啟閉嘴了一整個下午,等到林啟蜇回來,才解除了禁咒,向林啟蜇表達了道歉。
林啟蜇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沒事,我隻是不太喜歡和同事們聊私人感情。”
他的笑容有些乾澀,裝作不在意地收拾著桌麵。
太啟問“你現在有時間嗎?”
林啟蜇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下班了,有什麼事嗎?”
太啟問“我們要不要討論一下,格局?”
林啟蜇愣了“嗯?”
這大概是太啟第一次在凡間世界學會怎麼安慰人,雖然是把冥界三人組的話一字不落地複述給了林啟蜇,四舍五入也算是社交了。
林啟蜇麵無表情地聽著,在聽到太啟說一天一個男朋友時,表情已經有點繃不住了,甚至和虞淵上一世發出了一樣的感慨。
——這麼驚豔的美人,怎麼是個諧星呢?
他擔心太啟再多說幾句,他就要打報告申請把太啟調到文藝工作部門講相聲了。
林啟蜇打斷了太啟的格局觀講座。
“你怎麼回去?”
太啟說“我家司機來接我。”
林啟蜇說;“那我就不告訴你去哪裡坐公交和打車了。”
太啟問“難道你不應該說送我回去嗎?”
林啟蜇說“我騎單車回去,載不了你。”
太啟問“我上次看你開了車?怎麼現在騎單車了?”
林啟蜇幽幽地說“因為你一頓飯吃了我三萬,我沒錢加油了。”
那天的飯錢是林啟蜇出的,酒水是太啟掏的,酒水錢是飯錢的好幾倍,一瓶就喝了一點,剩下的存在了那家私房菜裡。
太啟對錢向來沒概念,林啟蜇說這話時,也沒想著請回去,而是說“沒關係的,下次我少吃點。”
林啟蜇一聽,當場腿一跨,騎著院子裡的單車就飛速地跑了。
太啟第一天上班,以徹底失敗的社交結束。
回去管家阿姨問他上班怎麼樣時,他就在發牢騷,不知道要和同事們聊什麼,想和同事一起回來,也沒人和他一起回來,不過大家對他都挺好,就是他好不容易克服社恐的主動社交,全都失敗了。
“你們人怎麼古古怪怪的。”
阿姨差點笑死;“說的好像你不是人一樣。”
太啟心想,我本來就不是人啊。
他懷疑人不止一個大腦,否則他為什麼弄不清楚這些人到底在想什麼。
“好了好了,去看電視吧,我給你切水果。”
太啟吃完飯,被管家阿姨勸去看電視,然後和廚房阿姨一起,開始準備虞淵回來時的夜宵。
水果切好端上來時,太啟看到還有幾樣他愛吃的甜點,問阿姨說“你們剛剛定的外賣嗎?”
“不是,是虞泉下午叫外賣給你送過來的。”
這小子在哄嫂子呢!
太啟的關注點總是有點不對,看到甜點,第一反應不是小叔子在哄自己,而是這小破孩子都要考試了,上課竟然還在玩手機!
再一想起自己腰間的青紫,太啟又開始生氣了。
剛把小叔子接回來時,他發現這小破孩子是壞,過了段時間,太啟以為之前是小叔子青春期躁動,兩人磨合好了,小叔子就乖了。
現在太啟才發現,小叔子就一直沒變,不過現在,他是悶著壞。
太啟不高興地把甜點拆了,在電視上翻到了中午看的電視劇,一邊吃著甜點一邊繼續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