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這手算盤打得真好。”巫姑也歎了口氣,“打不死,不能打,怎麼看我們都很被動。”
太啟說:“也不一定是白帝的主意,白帝是香火神,是不能窺見天道的,多半還是背後的混沌。”
巫姑搖頭:“這個混沌真的太神秘了,三界都沒有關於祂的消息。”
太啟說:“但祂確實存在,力量還不弱,目前幾次露麵看來,遠超香火神。”
太啟和巫姑說著話,虞淵坐在認真聽著,過了好一會兒,太啟才發現虞淵後來一句話都沒說。
虞淵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之前在雲婆婆和寄生案上出了不少力,隻是最近太啟發現他很少提建議,除了主持修建虞王陵博物館,他多半隻是在太啟或是國屬特彆行動處的計劃後補充一點小細節。
等巫姑走後,太啟問虞淵:“你有什麼想法嗎?”
虞淵說:“白帝和傳教士覬覦天子劍,天子劍又在虞王陵裡,虞王陵有虞家和國屬特彆行動處嚴防死守,他們接觸不了虞王陵,必然會利用凡間世界的內應,通過博物館的項目進入虞王陵。”
太啟問:“還有呢?”
虞淵說:“其他的我不敢輕舉妄動。”
太啟對虞淵的這個回答很意外;“你竟然也‘不敢’?你在害怕混沌嗎?”
虞淵說;“與其說我因為混沌不敢輕舉妄動,倒不如說是因為我看不破這個局。”
太啟有些聽不懂了。
“混沌也好,白帝也好,起碼我們知道他們目的在於你,但是在他們背後,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才操控這個棋局,你,我,白帝,虞伯侯,甚至是我的先祖虞王,都是這個棋局上的棋子。”
太啟微微瞪大眼。
“彆太擔心。”虞淵安慰道,“我很少用直覺來判斷一件事的好壞,但是這次我敢確定,這個棋局,對你我而言,並不是壞事。”
“現在,就等白帝的內應自投羅網了。”虞淵站起來,手摁在床邊那疊博物館建設的方案上,“順便可以把虞家最後一顆不合適的釘子拔掉了。”
*
“師父,冰箱好像壞了。”
小趙戴著橡膠手套,站在後門處,衝著坐在店麵裡的白乾坤說道。
“壞了讓人來修修吧。”
白乾坤頭也不抬,拿著放大鏡對著一疊不知道從哪裡收來的打印件仔細研究著。
“可是師父,冰箱裡的東西怎麼辦啊?我也不知道壞了還是沒壞。”
小趙是富二代,從小遠庖廚,就算在看店,廚房也是由白乾坤掌勺,白乾坤這師父本事沒交給小趙多少,一日三餐倒是天天換花樣,喂得小趙胖了十斤。
也就是在幾天前師徒二人無意間撞到走蛟又被官方強勢辟謠之後,白乾坤才不碰廚房了。他堅信自己就是看到了蛟,不是幻覺,更不是什麼3D全息投影技術,還弄來了一大堆資料,試圖佐證自己的經曆,反駁官方辟謠。
因為白乾坤終日沉迷於“反辟謠”中,小趙無奈之下才接手廚房,買了一大堆速凍食品和料理包,每天用速食和外賣解決三餐問題。
見到白乾坤不搭理他,小趙直接拿著冰箱裡掏出來的凍肉走了過來。
“師父,您聞聞,這肉是臭了嗎?”
白乾坤一雙招子幾乎要貼在麵前的紙上,聽到小趙在和他說話,猛地一抬頭,結果正好被小趙把肉糊到了臉上,熏得他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什麼味兒啊,是不是你把太歲拿出來了?”
小趙說:“沒有啊,這就是上個禮拜您在超市買的特價肉。”
“趕緊給我扔了,這味道都不對了。”白乾坤揮揮手,“快去。”
“我就去。”小趙回到後麵的廚房,把冷凍層全掏空了,也不管壞沒壞,全扔進了垃圾桶裡。收拾完冰箱,又給附近的家電維修店打了電話,讓他們趕緊過來修冰箱。
“嗯,對,就在步行街上那家‘科學扶乩店’。”小趙拿著手機,向後倚在廚房的小桌邊。他正在講電話,也沒注意,手肘向後一靠,也不知道碰到了什麼東西,身後倏然響起了像是落水後拍打水麵的聲音,嚇了他一跳。
“啊,沒,沒什麼。”電話那頭的家電維修師父也聽到了小趙的驚呼,問他怎麼了,小趙搪塞過後,掛斷了電話。回頭一看,那塊在環海公路撿到的‘太歲’,在白酒壺中像是活物一般地掙紮著,過了一會兒又蔫了下來,變回了那塊肉。
小趙心裡沒來由地一陣發毛。
起初撿到‘太歲’時,他隻覺得稀奇,這傳說中的‘太歲’是不是有長生不老的功效,直到他發現這塊‘太歲’不僅會長大還散發出惡臭,從心底就越來越抗拒這東西。
小趙手撐著下巴,對著酒壺研究了片刻,思考著要不要建議白乾坤,把這塊太歲給上交了。
就在這時,白乾坤拿著幾張紙急匆匆跑進廚房來。
“我就說,根本就沒有這麼逼真的3D全息投影技術!”白乾坤把那幾張紙塞給了小趙。
小趙接過來一看,紙上打印的是國內一個神秘學論壇的帖子,發帖人正是一個全息投影技術的從業者,他從技術角度分析了辟謠的不靠譜,後麵還有回帖人弄到幾張國外神秘學研究組織會刊的文章截圖。
顯然,國內拍到走蛟這一神秘現象已經引起了國內外神秘學研究者的注意,回帖人也翻譯了文章的截圖,文章提到了好幾處收集到目擊證言和物證的走蛟事件。
“師父,其實我信走蛟這回事,但是我真的有點懷疑我們看的是不是3D投影了。”
被堂哥趙天端灌輸了一腦子科學思想以及被堂嫂林啟蜇提醒不要在公開場合談及這件事以免各路網紅過來騷擾後,小趙也開始懷疑那天的見聞了。
“您也說過,建國以後不能成精,這是鐵律,不僅是那些山精鬼怪了,就算是昆侖上的正神,也會被我們的法律法規束縛。”
“對啊,沒錯,建國以後是不能成精。”白乾坤說,“可沒有法律規定,建國以後不能成龍啊,龍和精是一回事嗎?你看過古籍上,有人把龍稱為龍精嗎?龍是龍,那是瑞獸,和精怪是兩碼事。”
“哦,也是。”小趙想了想,說,“3D打印技術也不可能打印出來太歲這玩意兒。”
“就是。”白乾坤指著紙上的一行字,“看到沒,這會刊上還寫了,就這段時間,我們國內不僅有走蛟,還疑似出現了一個很厲害的wizard,呼風喚雨什麼的,wizard是啥?”
小趙說;“巫師?我玩過巫師3,上麵寫的就是wizard。”
“巫師?”白乾坤和小趙麵麵相覷。
“這啥組織,是不是在我國搞什麼間/諜活動了。我怎麼沒聽說有巫師出現。”白乾坤又把那幾頁紙從小趙手裡拿回來,小趙也湊過去看,兩人在文章截圖的頁腳,發現了一行英文字,輸入瀏覽器一查,發現是一個叫啟示學會的組織。
“這個組織我聽過。”小趙說,“我刷過自媒體介紹啟示學會的視頻,說是國外一個專門研究神和神跡的組織,尤其喜歡研究我國的神。因為影響力巨大加上手裡握著相當多的資料,很多洋xie教會打著他們的招牌搞事,國內都打掉了好幾撥呢。”
白乾坤很不爽:“這些外國人,真是從以前開始就喜歡惦記我們的東西。”
師徒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白乾坤正要把當年師祖被外國人忽悠著進虞王陵的事情再給小趙說一遍,就聽到門口傳來了迎賓的提示。
“有客人來了。”
“走走走,先去接待客人,又是兩天沒開張了。”
生活壓力在前,白乾坤也顧不上痛罵外國人了,他讓小趙在後麵收拾廚房給客人泡茶,自己一個人去前麵的店麵,結果走出門一看,竟然還是個熟人。
“您好。”
懷特夫人挽著精致的提包,微笑著站在門口。
“夫人,好久不見了。”
上次懷特夫人來店裡和白乾坤聊了會兒天,白乾坤收到了一筆不小的進賬,可以算做是這一年開張做生意以來最大的金主,因此白乾坤對懷特夫人尤其熱情,連忙招呼著懷特夫人落座。
小趙也送來了茶。
“謝謝你。”懷特夫人接過茶水放在一邊。
“不客氣。”
小趙還急著回廚房收拾東西,也沒仔細看懷特夫人的樣貌,隻覺得這是一位非常有貴氣的女士,直到他走到後門前想起來要和白乾坤說什麼,回頭一看,頓時震驚了。
——這不就是剛剛他們提到的,啟示學會的會長嗎?
外國友人又上門來了?
小趙慌忙又折返回去,當著懷特夫人的麵,小趙也不好意思提啟示學會,便暗示地問道:“太太,看樣子您應該是剛回國吧?不知道我們這邊的茶您喝不喝得慣,需不需要加糖?”
“對,我是華裔。”懷特夫人大方承認了,她端起茶杯,和氣地對小趙說,“我就愛喝家鄉的茶,人雖然在外麵漂泊,想念的卻是故土的味道。”
“那就好。”白乾坤聽懂了小趙的暗示,但他也沒當回事,他當然知道不要對這些外國友人和盤托出,但他莫名的也對懷特夫人有種親切感。
白乾坤催促小趙去後麵收拾廚房,又回過頭來問懷特夫人:“您今天是來聊天呢?還是要算卦?”
懷特夫人從包裡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上推給了白乾坤。
“我是來向師傅打聽消息的。”
白乾坤低頭看了一眼這張卡,又抬頭看了一眼懷特夫人,霎時變得警覺起來。
來問蛟龍的?
蛟龍視頻曝光後,並不是沒有人追蹤到科學扶乩店,是小趙的堂嫂林啟蜇出麵擋下了不少人。
“怎麼說?”
懷特夫人仿佛看出來白乾坤的警覺。
“請不要緊張,我想打聽的消息隻涉及我個人的家庭,不會損害他人和國家的利益。”
聽到這裡,白乾坤鬆了一口氣。
這種有錢人上門來算感情問題和家庭問題的實在太多了,無非就是問丈夫妻子有沒有出軌,孩子是男是女,要不要離婚分割財產,有錢人家裡,就那點事。
“您請說。”
懷特夫人說;“我想請教一下,師傅最近有沒有聽到關於虞伯侯的消息。”
虞伯侯?
白乾坤驚訝地看向眼前的貴婦:“夫人,冒昧問一句,您和虞家還有淵源?”
“這倒是沒有,不過我聽說國內最近動靜很多,出了真龍,後又有走蛟,可能和虞伯侯這位大巫有關係。”
繞了這麼多圈子,原來還是來問蛟龍的。
白乾坤也沒拿桌上那張銀行卡,他籠起袖子,對懷特夫人說:“不好意思,您可能找錯人了,我們這裡是算卦的,您這些傳聞,恕我不得而知。”
“是嗎。”懷特夫人有些失望,過了會兒,又像是不死心一般,問道,“我還聽說,網上流傳的那段走蛟的視頻,正是師傅你拍下的,視頻裡隱約可以看到一個白衣人,請問還有這個白衣人的其他資料嗎?我想他很有可能就是虞伯侯。”
白乾坤眼珠子轉了轉:“夫人,那個視頻官方已經辟謠了啊,您沒看見嗎?這是我國的3D全息投影技術的新實驗,試驗在特殊環境下技術的穩定性,嗐,這事兒也是我和我徒兒兩人倒黴,當場被嚇了個半死,回頭一想,就說那蛟怎麼怪怪的。看來我國技術發展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呐。”
白乾坤幾句話直接堵死了懷特夫人的提問。
她也沒再問什麼,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雙手緊緊握著提包的把手,眼裡雜糅著深不見底的哀傷。
“原來是這樣嗎。”
剛剛還對外國友人保持警惕的白乾坤心軟了。
也許這位貴婦就是迷信大巫,想找大巫來指點迷津呢?
“夫人,我也不知道您要打聽什麼事,但是吧,人還是要過好自己的生活,大巫已經是上古傳說了,就讓他們美好地留在上古傳說裡吧,寄希望於大巫們,無異於鏡花水月啊。”
“那你給我算一卦吧。”
“這倒是可以。”白乾坤打開電腦,又從一邊拿過一張黃表紙遞給懷特夫人。
“您且寫個生辰八字,我與您扶乩,我們這是科學扶乩店,先跑程序,在解卦象。”
懷特夫人搖搖頭:“我還是習慣傳統的辦法。”
她拿過黃表紙,並沒有拿桌上的簽字筆,而是拿起一邊白乾坤放在筆架上的毛筆,沾了水,在紙上寫下一個繁體字。
“師傅會解字嗎?”
“當然。”白乾坤把黃表紙接過來一看,“離字啊。”
他問:“夫人要問什麼?”
懷特夫人問:“我想問問,我的孩子在哪裡。”
“孩子。”白乾坤順著這字往下看,“離字左上一點一橫,是孤兒寡母相依為命,中為凶《說文解字》又有言,離,離山神,獸也,孩子恐怕在幼年遭遇了不幸,看來是獸禍。”
白乾坤用餘光看了一眼眼前的懷特夫人,發現她的眼眶都紅了。
“夫人且彆擔心,我還有大半邊字沒解。”
白乾坤又指著右半邊字,說:“中部為人,證明孩子還是長大成人了,再看右邊,上位為主,下為一字登天,您孩子一字登天,見的可是天上之主,那孩子恐怕是遇上了大貴人,天上之主啊。又或解為登天為主,看來您孩子應該是一方霸主,功成名就,總之,是否極泰來沒錯了。”
白乾坤滔滔不絕,懷特夫人卻隻聽到天上之主四個字。
“天上之主嗎?”懷特夫人含淚苦笑,“我曾在無數個日夜裡向天上之主祈禱,希望能見到我的孩子,可我等了一天有一天,一年又一年,卻一直沒有見到我的孩子。”
“心誠則靈。”
白乾坤雙手合十:“如果上帝不靈,那就拜拜家鄉的神明,可彆說了,我們這附近有個百花鎮,那裡的神可靈了。”
“有時間我會去的。”懷特夫人擦乾眼淚站起來,“謝謝師傅了。”
她朝白乾坤微微一鞠躬,向身後走去,白乾坤叫住她。
“什麼事?”
白乾坤走過來,把銀行卡塞回給了懷特夫人。
“您也是老主顧了,這一次也沒幫上什麼忙,這卦就算是我送您的,希望您早日和孩子聚首。”
“謝謝。”
懷特夫人沒有推脫,收下銀行卡離開了。
小趙在後門探頭探腦,看到懷特夫人走了,噔噔跑出來。
他在後麵偷聽了懷特夫人和白乾坤聊天的全過程,驚得下巴都快掉了,這時跑過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先說哪一個。
“師父,懷特夫人就是啟示學會的會長,您知道嗎?”
白乾坤擺擺手;“沒有猜到她是這個什麼會的會長,但是也大差不差了,她知堪輿祈禳,又說自己是研究這方麵的學者,還知道牛血釁龜,不是普通人呐。”
“那您不竟然算卦不收錢嗎?您不是說了,要師夷長技以製夷,還要學威卡魔法學塔羅,要融會中西,賺外國人的錢嗎?”
白乾坤推掉了那張銀行卡,這是比知道懷特夫人是啟示學會會長,更讓小趙驚奇的一件事。
“我說的外國人,是對我們不好的外國人,這位夫人,是叫外國友人,懂不懂。”白乾坤在椅子上坐下來,拿過茶杯呷了一口茶,“我也確實沒有幫她什麼。”
他歎了口氣,搖頭晃腦地說;“一位母親的淚水,是不會騙人的,她確實丟了孩子,也確實一直在找孩子。隻希望我那隨口胡謅能安撫一下她,不要讓她太過傷心。”
小趙:“隨口胡謅?”
“胡,胡什麼啊。”白乾坤清咳了一聲,“我是說,我不是萬能的,說不定也有偏差的時候對不對?”
“是的,反正沒收錢。”小趙點頭說。
“哎,你老說沒收錢沒收錢,我怎麼就有點後悔了呢。”白乾坤放下茶杯,剛想著要不要出門拉客,就看到門口又走來了兩個人。
這一次,是兩個外國人,一個是黑發的年輕外國男人,一個看起來是年長些的秘書管家的人物。
“來了。”
白乾坤指了指外麵。
小趙問:“外國人來了?”
白乾坤伸出三個指頭搓了搓:“不,是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