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混沌 (7)(1 / 2)

而就在此刻,太啟正在二樓沉沉睡著,小貓麒麟趴在一樓床邊卷著毛茸茸大尾巴,陷入香甜的夢境,藏狐煤球則趴在一樓廚房的冰箱上,咂著嘴做夢明天的大餐。

沒有人(神)意識到彆墅裡的異樣。

就連虞淵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一部分意識已經掙脫了封印,化作精魂離開了身體。

這正是他的謹慎之處,為了實施這個已經運轉了千年的計劃,他會避開一切可能的風險,包括自己在三界留下的痕跡,任何打過交道的人神,太啟,以及他自己。

“一切都和您當初看到的一樣。”骨偶垂著巨大的頭顱,身上的獸骨泛著暗綠色的磷光,它一動不動,用風的聲音,擠出了勉強能辨認的人聲,“您要收網了嗎。”

“嗯。”虞淵抬起手臂,解開袖扣卷起襯衫的袖子,露出有力的小臂。

小麥色的肌膚下,是流傳千年的帝王血脈,以及繼承了深淵未知力量的血統。

“誰能想到,當初我隻是想上望天峰給太啟摘花而已。”虞淵慢條斯理地又把袖子放下來,係上了袖扣。

骨偶被虞淵的血脈壓製,將身體又壓低了些。

它問:“現在嗎?”

它隻能猜到是要收網了,虞淵才把它召喚過來。

虞淵說:“不,在此之前,我要做一件事。”

骨偶不明所以。

在這幾年前的時間裡,它一直守著昆侖西邊的深淵,虞淵很少用意識召喚它。

虞淵走下樓梯,朝廚房邊走過去,骨偶亦步亦趨的走在它身後。

作為虞淵用血,地底瘴氣以及昆侖西部深淵裡的凶獸獸骨造出來的骨偶,它是這個計劃唯一的知情者,可即便是這樣,骨偶依然不能讀懂虞淵的內心和想法。

虞淵的心思,深沉得令它恐懼。

虞淵走到廚房門口的電梯前停了下來。

睡在冰箱上方的藏狐煤球四腳朝天露出肚皮,正流著哈喇子在夢裡吃雞,忽然,一陣涼意從背後冒出來,它抱著懷裡的雞,整隻狐狸都僵直了。

背後有危險。

藏狐煤球是偏神,陰陽交界處是三不管地帶,小偏神們能安然地活下來,是因為它們對危險最為敏感,此刻,潛意識告訴藏狐煤球,它麵對的恐怕是狐生最可怕的東西。

它拚命想睜開眼,卻怎麼也掙不開,隻有四爪朝天拚命蹬著。

“陛下,狐狸動了。”骨偶說。

“無妨。”虞淵打了個響指,廚房安靜了下來。

骨偶又說:“下麵也有動靜。”

“那正好。”虞淵按下電梯,“我要下去處理掉那隻畜生,如果我收不住手要開殺戒,阻止我。”

骨頭低頭:“是。”

虞淵走進電梯裡。

地下二層的酒窖中,被黑色塑料袋包裹的酒壺已經滾在了地上,地獄三頭犬的遺骸在血盟印的祝咒禁術下,不斷地生長,外層的血肉鼓出一個又一個的血胞,層層疊著迅速膨脹,已經撐滿了整個酒壺,內在的纖維凝固成鋒利的骨頭,漸漸有了四肢的形狀,掙紮要要衝破血肉的限製。

酒壺在地上瘋狂的轉動,撞到了一旁的酒櫃上,一支支昂貴的紅酒劇烈地顫動著,還未安靜下來,又被酒壺狠狠一撞。

“刺——”

塑料酒壺終於承受不住壓力,被肢體戳破了壺身,混著惡臭味的高濃度白酒流了一地,地獄三頭犬已經長出來森森白齒,像是咬酥性餅乾一樣,輕易地咬破了酒壺,從地上站起身體。

地獄三頭犬身上全是粘稠的血肉,低著頭發出兩聲嗚嗚的吼叫,又昂起頭,在空氣中嗅了兩下,然後迅速找到了出口,撞開了酒窖的大門,從安全出樓跑到了一樓,直接撲到窗戶的玻璃上,把鋼化玻璃裝得粉碎,從破洞處朝彆墅外麵跑去。

它已經聞到了鮮活的人肉味,他在烈酒裡泡了太久,血肉遲遲不漲,必須吃點新鮮的。

保安正在監控室裡盯著屏幕,冷不防看到一個小型犬大小的黑影閃過,坐起了身體。

這片彆墅區半山而建,經常有不少野生動物出入,保安仔細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異樣,又坐了回去。

而狡詐的地獄三頭犬已經避開了監控,輕鬆地跳入了一戶人家的院子裡。

就在院子的二樓,一個小男孩穿著睡衣,趴在飄窗台邊看月亮。

“爸爸媽媽又吵架了。”小男孩皺著小臉,“怎麼才能讓他們不吵架呢?”

他的小腦袋瓜子怎麼也想不出讓這些大人們好好坐下來溝通的辦法,正發愁的時候,突然聽到樓下有動靜。

小男孩心裡頓時一緊張。

他們又吵架了嗎?

小男孩連忙轉過身,打開房門下了一樓,發現一樓並沒有人,他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他又聽到了院子裡有聲音。

小男孩有點擔心,跑到一樓大門前,打開大門,探出腦袋。

他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惡臭味。

“汪——”

有狗叫聲從門側傳來,小男孩還沒來得及轉頭去看,一隻大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隨即動作輕柔扶著他的背部向房間裡一推,將他推進了房間裡。

“彆看,小朋友。”

小男孩慢吞吞地跌坐在地毯上,等他回過神來,又急忙打開門一看,卻發現院子裡空空,什麼都沒有,隻有一輪毛邊的月亮掛在天邊。

而他顯然已經忘了那股惡臭味和那句強勢且溫柔的“彆看,小朋友”,迷迷糊糊地又上了樓,爬到了床上。

“嗚——”

離這裡不過幾百米的陰陽交界處,地獄三頭犬伏低了身體,低吼著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聞到了充滿力量的味道,卻也感受到不同一般的危險,警惕地,像是狼一樣地圍著虞淵打轉。

三隻狗頭甚至在此刻有了爭執。

彼此狂吠幾次,最終屈服在了貪婪之下。

它向前走了幾步,做出隨時攻擊的姿態,六隻眼睛則鎖住了虞淵所有可能退後的路線。

虞淵朝天上看了一眼。

厚厚的雲層飄動著,讓本來就不太明亮的毛月亮,被遮住了所有的光芒。

“時候到了。”

虞淵收回目光,向前走了一步。

地獄三頭犬低吼著,向後退了一步,伺機找著攻擊的機會。

這是個手無寸鐵的男人,按理來說很好對付,然而生來狡詐的地獄三頭犬,卻一直沒有找到機會攻擊。

虞淵又向前走了一步,步步緊逼著地獄三頭犬。

地獄三頭犬壓著腦袋,四爪不自覺地後退,從起初的攻擊之心,到後來的警惕,再到此刻,它示威的低吼聲已經變成了不由自主的嗚咽,不成形的耳朵也垂下來,夾著尾巴祈求著眼前男人的饒恕。

它恍然從這個男人身上意識到了什麼,四肢趴地,自內向外散發著恐懼。

從來沒有對前主人哈迪斯和現主人傑拉德手裡服軟過的地獄三頭犬,在虞淵的震懾下,臣服了。

“求饒?沒機會了。”

一道銳利的鋒芒閃過,地獄三頭犬發出痛苦的嘶鳴,倒在了地上。

血霧四處彌漫,伴隨著痛苦的吼叫聲和男人冷酷且殘忍的聲音。

“這是你傷了他的代價。”

*

“呼。”

虞淵是被背後劇烈的疼痛痛醒的,他吐出一道長長的呼吸,等到他有清醒的意識時,這股疼痛感又不見了。

疼痛每次都來的很突然很劇烈,可是消失得也很快,虞淵甚至沒有意識到這種異常的疼痛需要去看下醫生,隻是時不時被疼痛提醒一下,自己身上還有這樣一塊胎記存在。

虞淵有些恍惚,在椅子上坐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還握著太啟的手腕,

他連忙鬆開手,借著月光看了下,發現太啟的手腕已經被捏出了一道紅痕。

“醒了?”

就在虞淵懊惱時,卻聽到太啟在和他說話。

虞淵看過去,正看到太啟正在看他。

看了虞淵一會兒後,太啟彎起嘴角。

“原來我讓你這麼有安全感啊。”

太啟從床上坐起來,靠在了柔軟的靠背上,虞淵坐在床邊,幫他把被子蓋好。

“什麼時候醒的?”

“兩分鐘前吧。”太啟抬手,拂過虞淵的額頭,虞淵頓時覺得放鬆了不少。

“好多汗。”太啟給虞淵加了自己的符籙,又從床頭櫃上抽出紙巾,替虞淵擦了擦,“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噩夢?”虞淵說,“沒有。”

“真的沒有嗎?”太啟好奇地觀察著虞淵,“可是我感覺到一股好壓抑的氛圍,我都醒了。”

“我就打了個盹而已。”虞淵無奈,“哪裡有時間給我做夢。”

太啟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做噩夢就說哦,不要藏著掖著,被我保護又不丟人。”

虞淵:“……”

太啟看著他。

虞淵說:“真沒有。”

“好吧,本來擔心你怕,還想讓你和我一起睡的。”太啟向前挪了挪,摸了手機看時間,準備躺回去,“都三點多了,你快回去睡覺吧。”

虞淵:“??”

還有這種好事?

虞淵果斷掀開被子上了床,在太啟質問“你到底是怕還是不怕”時,把他擁入了懷裡。

“怕不怕我不知道。”虞淵親著懷裡的太啟,“但是現在有多快樂,我倒是能感受到。”

“你衣服都沒脫。”太啟嫌棄地推開虞淵,“還沒洗澡。”

虞淵作勢鬆開手:“那不親了。”

“不要,我要親你。”太啟又貼了過去,“不是口嫌體直嗎?我也會。”

兩人在床上鬨了一會兒,誰都沒睡著,誰也睡不著。

眼看著就要擦槍走火了,太啟做了會兒思想鬥爭,從床上坐起來。

虞淵問:“怎麼了?”

“不行了,我要去冷靜一下。”太啟掀開被子,“再親下去真的要和你造小人了。”

虞淵:“……”

他就知道,太啟隻有在無聊的時候才會主動提出造小人。

虞淵也坐起來,他的襯衫扣子都解開了,露出精壯的上半身,肩膀處還有一個淺淺的牙印。

太啟說;“我有點不放心那隻狗,我下去看看。”

虞淵迅速係好扣子下了床;“我陪你一起去。”

太啟問;“你不怕嗎?你不是會做噩夢嗎?”

“你真以為我怕啊。”虞淵又順手幫太啟把腰帶係好,拖鞋也幫他穿上,“我就是想找借口親親你而已。”

“騙子,哼。”

太啟嘴上埋怨,嘴角卻藏不住笑意。

他先走出房間,虞淵則跟在他的身後。

“你這個騙子,騙了我好幾次,我可都記著。”

在進電梯前,太啟轉過身對虞淵說道:“我可還記著,你還沒發誓過再也不騙我。”

虞淵裝傻:“你說什麼?”

“你啊,你裝你弟弟騙我,我說過,讓你發誓你不會再騙我,我才和你和好的。”太啟伸出食指,戳了戳虞淵的胸口,“你再想想,有沒有?”

“好像有。”

“那你發誓。”

“走了,進電梯了,彆讓門一直開著。”虞淵擋住了即將合上的電梯,托著太啟的腰讓他先進樓梯,按下了負二層的電梯鍵。

太啟和虞淵待久了,也變得聰明了,他貼近虞淵,問道:“你到底發不發誓。”

“叮——”

虞淵說:“電梯到了。”

太啟說;“你彆想搪塞過去,這次,你一定要發誓——”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和同樣震驚的虞淵一起,向電梯外看過去。

濃濃的烈酒味,順著門的縫隙傳到電梯間裡來。

“出事了,你先回去!”

太啟已經來不及說彆的了,他一把將虞淵推進電梯間裡,按上關門鍵,然後奔到酒窖門前,推開了門。

酒窖裡一片狼藉。

地上到處都是酒液,紅的,透明的,混在著各種單寧和糧食酒的味道,以及一股熟悉的惡臭味。

而那個他們從林啟蜇家裡帶回來的高粱酒壺,已經破得不成樣子,包裹的黑塑料袋,也被撕得破破爛爛。

“不好。”

太啟挑地上乾燥的地方走著,虞淵也從電梯間裡跑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一驚。

太啟急了:“你快回去,這裡好危險。”

虞淵說:“我不放心你。”

“我更不放心你!”太啟更急了,把虞淵往電梯間裡推,“你快回去。”

虞淵被他推著走了幾步,太啟突然又想起什麼,連忙握住了虞淵的手,“不行,你還是跟著我,這狗還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你跟著我安全。”

虞淵反握住太啟的手;“那現在要怎麼辦?”

太啟說:“找,這狗這麼大的味道,還有爪印,好找的。”

太啟劃破陰陽交界處,帶著虞淵一路沿著地上的血爪印尋找,在一處園林造景前的石壁上,看到了滿目黑紅色的血和地上破碎不堪的血肉。

太啟走在前麵,一看眼前這情景愣了一秒,接著想起來身後的虞淵。

“閉眼。”

“沒事,我看到了。”

虞淵看起來一點都害怕,甚至也不意外。

他走到太啟身前,讓太啟踩在乾淨的地方,蹲下來看了一會兒地上的殘體,又站起來。

“是利器。”

“怎麼可能。”太啟驚呼,“我的五彩絲,弓,閃電都沒辦法殺死這條狗。”

太啟也顧不上血汙了,他走上前來仔細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是不是那個傑拉德?”太啟問,“他們擔心這狗落在國屬特彆行動處手裡,所以過來把狗處理了?”

虞淵脫口而出:“可能性不大。”

“那是誰?”太啟氣瘋了,比起地獄三頭犬被殺,有人進了自己和虞淵的家更讓他生氣。

“怎麼天天都冒出來這些莫名其妙的人,又是什麼混沌,又是這人。”太啟繞著地上的殘體看了又看,“不行,我一定要把他找出來!”

“好好,我幫你去試試傑拉德。”

氣瘋了的太啟要不是有虞淵哄著,大概馬上就會去找傑拉德當出氣筒。

然而虞淵心裡第一個就把傑拉德排除了,他見過很多次傑拉德,雖然隱約覺得這個蓋特蘭家族的成員有點不對勁,但是卻沒有感覺到什麼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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