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又如何?”白帝說,“你在此侍奉混沌神王,我等去取天子劍!”
說完,餘下九王留著香火神們向上打通離開虞王陵的渠道,自己則化作九個光點,循著劍鳴的地方飛去。
這聲劍鳴幾乎穿透了整個虞王陵,力量之大,聲音之轟鳴,連虞淵都差點沒抗住,幸好太啟在他身邊,接過了天子劍,收束在袖中。
“你最近身體不太行,恐怕用不了天子劍。”太啟從袖中抽出白羽遞給虞淵,“肯定和這劍有關係,等出去你再說,你先用這弓。”
“行。”虞淵沒有辯駁,他也知道最近□□乏力,天子劍在自己手裡發揮不了威力。
白羽落在他的手中,化作了長弓。
太啟問;“去哪裡?”
虞淵說:“上麵。”
兩人飛快的躍過幾片亂石陣,正要向上攀過一處石壁,身邊卻飛來九個光點,將他們團團圍住。
九個光點落地,正是九王。
太啟和虞淵停住腳步。
“東君,好久不見了。”白帝向前走了一步,捋了捋長須,“聽說我十王的香火在昆侖萬神殿滅了,也不知道東君有沒有命天姬收拾好我們的香火台。十王封神,距今已經幾千年了,也算是東君執掌昆侖以來的一個見證了。”
他又看了一眼太啟身邊的虞淵:“這位就是虞王?”
虞淵說;“幸會。”
“虞王好似和上次見麵,已經不太一樣了。”白帝雙眼在虞淵和太啟之間來回掃了兩眼,“現在看來,虞王夙願已成,看來這假死一次,也是死的劃算了。”
“你有沒有覺得,你話有點多?”太啟緩緩從袖中抽出天子劍,“你今天來,是要和我敘舊的?讓我再聽一遍,你們十王是怎麼吹噓你們功績的?”
“自然不是。”
白帝目中凶光一閃,手裡出現一根虎首長杖:“今日來,正是要替三界,向東君討個說法!”
其餘八王也圍了過來,手中皆是出現了和白帝一樣的獸首長杖。
九王持杖,齊齊將杖尖點地,將杖頭獸首指向了太啟和虞淵。
“東方青帝,南方赤帝,西方白帝,北方黑帝,中央黃帝!”
“東方灰帝,南方蘭帝,西方紫帝,北方褐帝,中央明帝!”
“拘汝牙,折汝齒,破汝頭,折汝脅,如詔律令!”
太啟和虞淵身邊的空間迅速旋轉扭曲,九隻巨獸嚎叫著從九王杖獸跳出來,正是當年十王氏族圖騰上的獸形!
“後退!”
太啟揮劍攔住虞淵,左手向上一拋,五彩絲結成巨網,擋住九隻巨獸的攻擊。
巨獸襲擊失敗,向後退了幾步,又撞了過來。
九王口中念念有詞,巨獸便一次又一次撞來。
五彩絲網絲毫不動,太啟說:“我勸你們趁早把這幾個東西給撤了,我對小動物有同情心,對你們十王氏族的聖獸可沒什麼興趣。”
白帝說:“東君莫要放大話,我知道我們九王不敵你,可你身邊那位可說不定!”
赤帝笑道;“東君還要不容易來凡間世界享受一回人生,彆過了沒幾天,就當了寡婦——啊啊啊——”
一隻白羽箭自五彩絲中射/出,又刺入赤帝的肩膀,將她連神體帶箭一起,死死盯在了地上。
太啟撤了五彩絲,和虞淵二人分開,太啟持劍衝散了九王的陣型,虞淵則向後跳入山壁間,手間弓弦一張一合,無數白羽箭如落雨般打在了地上。
九王擋住了箭雨,又將杖首指向了山壁上虞淵。
“去!”
九隻凶獸齊齊朝虞淵撲去。
太啟心急,連忙向後看去,自從虞淵打完龍鳳二神之後,太啟就發現,他的神體和靈力並不如意,更不似千年之前那樣驍勇善戰,也不知道是因為天子劍封印力量和記憶太久的緣故,還是上一次誅滅虞淵留了舊傷,更在打完龍鳳二神後,傷了元氣。
“接著!”
太啟拋出五彩絲,五彩絲在空中凝結成網,護在了虞淵身邊。
九獸咆哮著撕咬著五彩絲網,爪牙摩擦著絲線,發出巨大剮蹭的聲音。
而九王則故意纏著太啟,逼著他離開山壁。
太啟手持天子劍,幾乎勢不可擋,他以一抵九,幾乎跟壓著九王打,逼著他們向虞王陵下方後退,直到頻頻聽到身後傳來的嘶鳴聲,才想起身後的虞淵。
“能撐住嗎?”
“沒問題!”
太啟離得越遠,五彩絲屏障的力量就越薄弱,但這對虞淵而言並不是什麼問題,他自幼在野獸群裡長大,自然知道這些野獸的弱點。
熊視弱,靠氣味殺敵,虞淵便將自己的袖子扯下來綁在白羽箭上,趁著另一隻虎撲來時,射中了虎心,巨虎向巨熊身上倒去,巨熊一刹那聞到了虞淵的味道,一爪拍在了虎身上,巨虎連遭擊,向山壁下滾去。
巨熊這才意識到不對,背對虞淵看向山下。
而虞淵又趁此機會,一箭射出,從熊月工口刺入,又解決一獸。
“兩個了。”
虞淵還有空朝太啟邀功。
“棒!”
太啟的聲音遠遠傳來。
虞淵得到老婆讚賞,越發勢如破竹,又接連解決了二獸。
就在這時,一個鬼祟的影子出現在山壁上,正是方才缺了一門的青帝。
青帝將龜甲恭敬地放在一邊,朝混沌神王的真身拜了兩拜。
虞淵感應到什麼,向山上看了一眼。
而就在下一刻,一塊十來米高的巨石從山上墜落,朝虞淵滾來!
虞淵一怔,隨即朝遠方大聲道:“太啟,撤五彩絲!”
太啟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還以為是虞淵連殺二獸,有了驕躁心。
“不行,安全第一!你就待在五彩絲網裡!”
“不是,太啟——”
巨石重重地撞上了五彩絲網。
五彩絲網隻能抵抗靈力,在自然界的力量麵前,作用微乎其微。
虞淵試圖撐開結界,卻因為身體透支沒來得及,五彩絲網從山壁上被撞飛,虞淵遭遇巨擊,從山壁間重重地落在地上。
太啟這才反應過來身後發生了什麼,收了劍勢就朝身後山壁跑過去。
他身後是兩處地下山脈夾著的山穀,這裡幾乎是一片漆黑,隻遠遠在上方看到兩處長明燈,加上虞淵事先布置的機關幻境,太啟幾乎看不見身後的情況。
他一邊焦急地呼喚著虞淵的名字一邊朝身後狂奔而去,而九王卻腳踏禹步,借著地勢沿天罡位變幻,結成了一個巨大的結界!將太啟困在了山穀外!
“滾!”
黑暗變成了變成一片濃霧,太啟一劍劈開,濃霧上下分層,又漸漸合攏。
白帝背手站在太啟麵前。
“虞王已亡,東君既然與虞王鶼鰈情深,那便陪他一道隕滅,看著天上,會不會出兩輪紅月吧。”
“請混沌神王——”
濃霧四周響起沉悶的古語,古人們在吟唱著古老的歌謠,祈求著神明的降臨,太啟前後的濃霧向兩邊飄去,像是岸邊黃蘆上飛起的絨絮,擁簇著母親河。
而太啟就站在河道的正中央,隔著山穀眺望自己的愛人。
危險在逼近。
太啟冷笑著提起劍;“你以為混沌能擋得住我?”
一個高大的影子出現在山穀之中,濃重的血腥味飄了過來。
白帝跪了下來,向影子的方向匍匐行禮,身後的八王也卸下了兵器和法寶,迎接著混沌神王的降臨。
太啟絲毫不懼,拿著天子劍向前方走了過去。
然而沒走幾步,他卻愣在了原地。
隻見山穀狹道中赫然出現一輪紅月,虞淵全身浴血,緩緩在眾王的吟誦中走了出來,他手中提著什麼東西,看到一邊跪著的九王,便把那個東西拋了過去。
這東西咕嚕嚕滾到了九王麵前,白帝抬頭一看,竟然是青帝的頭顱!
他再向前一看,發現山穀間走來的竟是虞淵!
虞王大怒:“我等恭迎混沌神王,你竟然敢踐踏神意!”
他看到虞淵身後那個高大的影子在靠近,又是害怕又是氣急,連忙又跪了下來。
“今日,就用你血祭混沌神王!”
然而那個影子之下,卻並沒有混沌神王的身影。
影子慢慢,慢慢地臨近,漸漸地,和虞淵的神體融為了一體。
山穀間響起虞淵低沉的聲音。
——“我就是混沌。”
*
“你是叫小文對嗎?我應該沒記錯?”
風雨欲來,懷特夫人安靜地坐在窗前,和一邊站著的女孩說道。
女孩是今年入職國屬特彆行動處的新隊員,還在實習期,被林啟蜇幾次申請要了過來,她還以為會參加什麼秘密案件的調查,結果林啟蜇卻讓她來看人。
這個叫懷特夫人的女人,在特彆行動處內部也是大大有名,她是知名的神秘學研究專家,後又牽扯到好幾件非正常案件裡,最後以汙點證人的名義被保護起來,小文就是過來看著她的。
在來這裡之前,林啟蜇和小文談過一次話,他告訴小文,除了保證懷特夫人的安全,另外還要注意懷特夫人的情緒,如果懷特夫人有強烈的要求,要及時上報,並且儘量安撫她的情緒,另外,也可以適當和她閒聊,並將閒聊的內容全部上報。
然而來這裡幾天了,懷特夫人卻很少說話,也沒有林隊說的一些強烈要求。
她總是看著窗外,偶爾去陽台上透透氣,窗外對著小學,懷特夫人總愛看孩子們放學,而陽台則遠遠對著虞王陵,懷特夫人總是對著陽台歎氣。
今天,是懷特夫人第一次主動叫小文過來和她說說話,結果來到這裡,懷特夫人給她泡了花茶,卻什麼也沒說,
兩人都看著窗外發呆,到這時聽到懷特夫人的聲音,小文才把注意力從虞王陵那邊轉過來,點了點頭:“是的,夫人,我叫小文。”
懷特夫人慈愛地問:“你多大啦?”
小文說;“我今年二十三。”
“二十三啊,那比我的養女羅莎還小上六歲。”
小文知道懷特夫人還有一個養女,這個養女在歐洲的商業界有些名氣,是個年輕的企業家,不過她並沒有接下話,又點了點頭:“嗯嗯。”
接著,她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陽台那邊,今天晚上出門時,她就看到了虞王陵那邊黑雲密布,她在入職培訓時講過特彆天氣和能量場變化,所以對那塊格外關注。
懷特夫人也不再說話,和小文一起看向陽台。
“又要下雨了。”懷特夫人說。
小文起身:“我去關窗戶嗎?”
懷特夫人說;“不用了,我想看看我的孩子。”
小文剛準備起身,聽到懷特夫人的話,頓時驚呆了:“您的孩子?羅莎?”
她向四周看了一圈,變得緊張起來。
這懷特夫人不會讓人來救她了吧?
“彆緊張,小文。”
懷特夫人微笑著示意小文坐下。
“我說的不是羅莎,是我的親生孩子,他好大了,長得很帥氣,據他說,他還有對象了。”
“真快啊。”懷特夫人感歎道,“我把他送給附近村落的老太時,應該是三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小文;“??”
小文震驚,不過很快,她出於職業素養,就把震驚的表情給憋了回去。
她看過林啟蜇給她的關於懷特夫人的秘密檔案,也知道懷特夫人自稱就是曆史上有名的大巫白湖,但是她從來不知道,這位懷特夫人還有個孩子,看起來,還活到了現在?
懷特夫人沒有注意到小文臉上複雜的表情變化,她看著陽台,沉浸在了回憶裡。
“我前幾天又看到了他,其實之前我們已經見過麵了,但是我竟然沒有認出來,他就是我的孩子。”懷特夫人歎道,“他笑起來應該有一點點像我,但是他也不怎麼笑,也有一點點像他父親後來的樣子,他父親啊。”
懷特夫人露出了少女般的笑容。
“他父親總覺得之前的自己醜呢。”
“有什麼醜呀,不就是一團水蒸氣嗎。”懷特夫人說,“我就說為什麼神廟裡我整理好的東西過一會兒就擺的亂七八糟,還以為是新送來的女須(巫女)弄亂的,後來就被我發現了,原來是他在搗亂呢。他是從昆侖西邊的深淵裡出來的,聽到我唱給東君的歌聲,就一路找了過來,然後就藏在神廟邊,每天看我做什麼。”
“他看我洗臉,也有模有樣的學著洗臉,可是他又沒有臉,所以他便學著我們氏族裡最英俊的男人,鑿出了五官,然後又鑿出來身體。我說我不覺得我們氏族裡最英俊的男人好看,我喜歡個子更高一些的,眉毛更濃一些的,嘴唇更薄一點的。他就一點按照我喜歡的樣子,變成了我最喜歡的模樣。”
小文起初並沒有打算認真聽這個故事,她為了入職,讀過太多神仙和凡人,又或是神仙和神仙的愛情故事,已經熟知套路了。
可她還是被懷特夫人的這個故事吸引了。
她在懷特夫人身邊坐下來,用一個聆聽者的身份,陪著懷特夫人回顧這段往事。
“然後呢?”
“然後,我開始教他說話,寫字,他很聰明,學的也很快,我就問他,你從哪裡來啊,你到底是什麼神,為什麼不住昆侖蓬萊等神山上,還這麼奇怪。”
“我說他奇怪,他還很傷心呢,他告訴我,他有意識的時候,天地還是混沌一片,沒有日月沒有白天黑夜,但他隱約能感覺到,這個世界還有和他相同的存在,就在他不遠的地方就有。他的‘家’,就在昆侖西邊的深淵裡,終日不見天日,他很少出來。”
“他說天地之初便存在,離他不遠的,那應該就是東君,那麼,我猜,他應該也是原生之神。”
“果然,我猜對了。”懷特夫人低頭看了看胸前的靈擺,“他果然有神格,但是作為原生之神,他卻不如東君,盤古,女媧一般為眾人所知,也沒有天地靈氣,神山,以及三界的供養。在上古時代,他隻被少數人崇拜,也被視為不吉之神。”
“在知道這一切之後,我開始擔心了,我是侍奉東君的大巫,一生注定獻給東君,我又有天眼,族裡為了下一代大巫,必然會讓我產下子女,如果神不能選中我,那麼我隻能和其他大巫,或者是和近親生下子女。”
“可我已經愛上他了,我知道,他也愛上了我。”
“我決定和他分開,我給他取名字叫混沌,告訴他,你應該去找原生之神,我是凡人,我配不上你。”
“可他還是來找我了。”
“那是一個月亮很美的夜晚。”懷特夫人了的雙眸,就像是月色一樣溫柔,“我躺在他的懷裡,不知為何,就說起了孩子,我說,一定要生個男孩,男孩像我,要不像他,又是一團水蒸氣可怎麼辦。”
懷特夫人,自己都笑了起來。
“他當然也是同意我的意思了,然後我就問他,你想給我們孩子取什麼名字,他竟然說,要給孩子取名叫混沌。”
“我就故意生氣了,我說,父親叫混沌,孩子怎麼能叫混沌。”
“他就說,因為混沌是我給他取的名字,是他最珍視的東西,他想把這個最珍視的東西,也留給自己的孩子。”
“很多年了,我一直以為這就是個玩笑,直到前幾天,我還在感慨為什麼當初把孩子送走時,不給他取個名字。”
“是我錯了,我的孩子,在天眼裡看到他父母相知,相戀,也實現了父親唯一的願望。”
“他告訴我,他要用混沌的名字,要去做一件和他父親一樣的事情。”
——“他要用神格去保護自己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