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淵很快就趕到了陰山神獄附近,陰山神獄坐落於東海的某座海島上,自古便是拘禁神明的地方,建國後國屬特彆行動處成立,這座海島便被改造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神獄。因為海島地勢險峻,四麵環海,進出極為嚴格,上海島需要有專人接引,虞淵便是由林啟蜇親自在碼頭接他,然後兩人一起乘船前往陰山神獄。
在渡船上,林啟蜇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大致告訴了虞淵,又問虞淵:“我不知道說感染兩個字合適不合適,但是看到那個香火神的症狀,就和人感染了傳染病一模一樣。”
虞淵說:“香火神雖然曾經也是人,但是封神後便不再受凡間世界生老病死的束縛,當然也不會感染傳染病。某種意義上,就是進化成為了高維的生物,神體是他們的本體,在凡間世界時的身體,是他們在三維世界的投影,並不會影響本身,所以,肯定不會是傳染病。”
然而當虞淵在監獄裡看到那個滿身膿瘡的香火神時,眉頭卻緊緊擰起來。
這是一間審訊間,隔著玻璃窗,虞淵看到那個香火神時而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時而瘋癲起來,瘋狂地撞擊著牆壁,他身上的血肉因為劇烈的撞擊簌簌寥落下來,又像是活了一樣蠕動著朝香火神身上爬過去,亂七八糟地貼在了身上。
看了好一會兒,虞淵才問:“另外一個呢?”
林啟蜇帶虞淵去了旁邊的審訊室,這個偏神的症狀沒有那麼明顯,不過他瘋狂用長長的指甲抓著身上的瘡疤,有的地方已經被抓破了,深可見骨,不時在地上打滾嚎叫,看樣子十分痛苦。
林啟蜇說:“這是半個月前被逮捕的偏神,和凡人進行違規交易,死了好幾個人了。在香火神收監之前一直好好的,本來準備這周掐斷他的香火供奉,結果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活不了了。”虞淵說。
林啟蜇說:“巫姑也是這麼說的,他身上沒有血盟印,也沒有香火神的修為,肯定會忍受不住自行了斷。”
虞淵問:“有石罐嗎?”
林啟蜇愣了一下,說:“有,我去給你找。”
林啟蜇離開了一會兒,等他回來的時候,卻看到虞淵在審訊室監控台邊坐了下來,而兩間審訊室裡已經是一地的血汙,香火神和偏神的喉嚨都已經被割斷,血流儘而死。
林啟蜇一下急了,他把罐子放下,想進去看看情況,虞淵卻叫住了他。
“我殺的。”
“不,虞總,他們——”
虞淵說:“我推翻我之前的說法,這應該就是一種神之間的傳染病,傳染源未知,但是目前看來傳染性極強,會導致變異,外麵還有無數偏神,昆侖上還有一千多受封的正神,我不能冒險。”
林啟蜇有些頭疼,雖然陰山神獄也有類似的緊急預案,但是這樣果斷乾脆的做法,顯然和陰山神獄層層申請批準的程序格格不入。
而這明顯就是虞淵的風格,他過去是集權的帝王,殺伐決斷的鐵腕手段正是他的行事風格。
虞淵甚至把林啟蜇如何處理這件事都計劃好了,他雖雷厲風行,卻不是莽撞行事,事事都有謀劃有退路。
林啟蜇隻有無奈服從,事實上,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否則也不會請虞淵來這裡了。
他把石罐拿給虞淵,虞淵揭開石罐,手扣住罐口,一簇火苗騰地燃燒起來。
林啟蜇問;“地火?”
虞淵起身:“對,把他們焚了吧。”
林啟蜇問:“不留點樣本嗎?”
虞淵說:“如果我預估的沒錯,接下來你會見到很多樣本——以後都彆收監了,直接就地擊斃。”
林啟蜇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虞淵說:“你已經猜到是誰了,不是嗎?”
“是黑但丁嗎?之前我的同事也發現這個香火神和之前傑拉德遺骸的相同之處了。”林啟蜇在極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如果說之前的虞王陵之戰是可見的以少敵多,他們可以憑信仰憑勇氣上戰場,現在的情況卻像是踩上了一片沼澤,沒人知道沼澤之下會是什麼。
“是他。”虞淵問,“還沒有黑但丁的消息嗎?”
林啟蜇苦笑:“我正要給你說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王處醒了,壞消息是王處失憶了,處裡給他做過檢查,發現他的記憶被吸走了,黑但丁應該就是掌握了王處的記憶,熟悉了我們行動的方式,精準避開我們的追捕。”
虞淵說:“我會和太啟商量,再派正神來凡間世界助你們抓黑但丁,我也會儘量配合你們行動,黑但丁是傳染的源頭,抓住他才有辦法避開這場神明的疫病。”
林啟蜇和虞淵以及下屬商議了片刻,又托太啟留下的折紙青鳥,回昆侖請太啟引天池之水,避免這場疫病感染凡間世界的諸多偏神。
商議之後,虞淵有事先行離開,林啟蜇請一個下屬帶虞淵離開陰山神獄,自己則收拾著剛才短會的材料和紀要。
就在這時,他突然在虞淵剛剛用過的桌位上,發現了一根黑發。
林啟蜇愣了一下,再想起方才虞淵誅神的舉動,連忙追了出去。
——對於神以及真正有靈力的大巫而言,頭發,皮膚,血液,都是身上最重要的靈物,是絕對不會隨意留下的,虞淵擁有大巫和原生之神的血脈,怎麼可能會留下這麼重要的東西。
除非——
“虞總。”
再陰山神獄的大門口,林啟蜇氣喘籲籲地叫住了虞淵。
虞淵回過頭來:“什麼事?”
林啟蜇問:“你出現天人五衰的跡象了嗎?”
虞淵沒有否認。
林啟蜇的臉色變了:“你——你違背了什麼天道法則?太啟知道嗎?他——”
他一時語塞,虞淵卻說:“無妨,我有原生之神神格,天道法則暫時奈何不了我。”
他剛一說完,天空陡然變了顏色。
海天交界處,陰陽分曉時,本該是太陽西沉月亮升起,此刻升起的卻是一輪血紅色的月亮!
林啟蜇駭然。
而虞淵卻隻是抬頭,看到這輪血月輕蔑一笑:“今天晚了點。”
他又回過頭,對林啟蜇說:“如果抓住了香火神,即刻給我電話,我來解決。”
語畢,他調頭朝碼頭走去,血月之下,無數香火神和已亡邪靈惡魔結成的怨氣紛紛避讓,可它們依然無法逃脫虞淵的掌控,他腳踏著無數惡靈,這些怨氣尖叫著,顫抖著,化作縷縷黑煙消失在天地之間。
這一刻,林啟蜇竟然感覺到一絲膽寒。
——他怎麼也沒想到,虞淵竟然是惡魔都害怕的神。
*
當天晚上,虞淵的彆墅。
絲絨窗簾合上了大半,今晚是個晴朗的月夜,血月的出現並沒有影響到凡間世界分毫,也沒有影響到昆侖世界,青鳥剛剛給虞淵帶過信,太啟在信裡說,今晚昆侖的月色很美,盼君歸。
虞淵坐在落地窗邊老板椅上,雙手交叉擱在腿上,後腦勺枕著椅子的靠背,閉目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