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狸奔跑在無邊無際的荒野上, 飄逸的長毛隨風而動, 周圍的景色飛快地從眼前略過,車內一片寂靜。
山林在遠處就能望見那一抹蒼翠的色彩,在滿是黃土與灰石的荒野上尤為顯眼。不過“望山跑死馬”不是說說而已,雖然看上去像是觸手可及, 但野狸足足跑了半個多小時才停了下來。
這半個小時,雪莉在閉門養神,卡爾在他們上車的時候饒有興味地打量了他們一番,不一會兒也閉上了眼睛。
隻有奎克,這家夥特彆耿直,眼神一直在兩人身上打轉,嘴巴張合幾次,明顯是想說些什麼, 到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是那副表情, 看上去就是憋的難受。
夏諾倚靠在男人身上, 身體一開始都是僵硬的。不能拒絕男人的“好意”,他原本打算跟他保持距離的計劃算是完全失敗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看向車外那無邊的曠野, 曠野無邊無際,看著那一成不變的景色,他的眼皮漸漸變得沉重起來……
沒多久,夏諾就頭一歪, 倒在男人身上睡著了。
男人勾起唇角, 調整了一下姿勢, 讓他睡得更加安穩一些。於此同時,道路上的那些石子也很快消失地無影無蹤。
道路變得平坦,車子自然就不再顛簸,夏諾的呼吸漸漸變得綿長,他睡熟了。
他做了一個短暫又古怪的夢。
夢裡他站在一扇裝飾華麗的大門前,麵前是一片空落落的,看了令人心裡發慌的黑暗。而身後則有一道麵目模糊的人影,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他。
夏諾看不清他的臉,卻覺得他的身形無比熟悉,像是在哪裡見到過許多次似的。可要他說,他又一時說不出到底是誰。
隻是看著那道身影,他的心裡就生出一股說不出的難過。
天空陰沉沉的,厚重的雲朵籠罩下來,像是即將迎來一場暴雨似的。幾隻黑漆漆的鳥兒在雲朵下低空盤旋,發出粗礪嘶啞的叫聲。然後便一擁而上,將那道身影完全吞噬了。
“呀――”鳥兒的叫聲回蕩在他的耳邊。
夏諾一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
“怎麼了?做噩夢了?”
少年的臉上還帶著未消的驚恐,眼神空落落的,一時找不到焦點。
他的胸腔急速起伏著,下意識地就拽住了男人的衣角,急聲問道:“你沒事吧?”
男人慢慢地握住他的手,輕輕拍打他的背部,聲音低沉而溫柔地安撫道:“我沒事,彆怕,彆怕……”
雖然不知道少年夢到了什麼,但是看著少年驚懼的模樣,他的心臟便猛然收縮了一下,一股難言的滋味湧上心頭。
顧不上體味一番這從未有過的奇妙感受,他現在唯一想的就是不要讓少年露出這樣無助的模樣。
夏諾茫然地看著他。
其實在看到男人被烏鴉吞噬的那一刻,他才恍然驚覺,怪不得他會覺得眼熟,那道人影,不是跟坎蘭爾一模一樣嗎?
即使是夢,那好像失去了重要之人的感受仍然無比清晰。
於是夢醒之後,再看到男人,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他沒事吧?
夏諾的情緒漸漸平複了下來,他不好意思地鬆開了男人的衣角,垂下了頭:“對不起,是我反應太過了。”
他還有些疑惑,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而且夢裡的吞噬他的鳥兒,跟他的烏鴉一模一樣,明明在現實裡烏鴉表現得很喜歡他啊?
夏諾怎麼都想不明白,他下意識地掃視了一圈,發現車內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已經到了嗎?”他仰起臉問道,臉上還帶著還未完全褪去的脆弱,眼睛霧蒙蒙的,像是蘊了光的黑珍珠,看上去很是惹人憐愛。
“沒有,還沒有進山。”男人搖了搖頭,他的手沒有停下來,仍然一下一下地撫著少年的脊背,“在進入山林之前,還要祭拜一下聖樹,獲得它的許可才行。”
“那我們快下去吧,不要讓大家等急了。”夏諾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眼睛,努力讓自己的外表看不出什麼異樣來。
他甚至還開了一個玩笑:“你說我這樣下去,大家會不會以為你欺負了我啊?”
他的聲音軟軟的,還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沙啞。
“很有可能呢。”
男人輕輕撫過他打濕了的眼睫,少年閉著眼睛,長長的眼睫蝶翼一般地扇動著,白皙的臉龐看上去又乖巧而又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