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變速滑步+停頓、騰空剪刀腳+箭步跳等、前後高難度交叉步等等。
其實就是兩隻腳前後交替地踩著格子來回滑步,時不時還變換花樣,譬如交叉雙腿,間歇停頓,左右腳步數調整,顛倒方向。
可以增強身體的靈活性和反應能力,對練習步法很有幫助。
花滑的步法有十幾種,實際的節目編排中又會雜糅交替進行,每一個步法還會有前後內外刃的變化。
光是能記住完全不夠,還需要有足夠快的反應速度和靈活變換步法的協調性。
淩燃才在敏捷梯上踏完一組高難度的交叉步,訓練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鐘炎在門口停了停,才走了進來。
才短短幾天,他頭發亂糟糟的,臉頰凹陷下去,顴骨變得突出,眼下更是青黑一片。
整個人都被頹唐的氣息籠罩著。
鐘炎穿了件鬆鬆垮垮的運動服,背上還背了個包,一進來就把包放在了敏捷梯旁邊。
“淩燃,”鐘炎嗓音發澀,眼裡複雜神色一閃而過,“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淩燃抬頭看向他。
鐘炎躲開少年清淩淩的目光,深鞠了一躬。
“是我被嫉妒蒙了眼,才會去舉報你和向教練有金錢交易,對此造成的麻煩,都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你想要什麼補償儘管說,我會儘力滿足你的要求。”
他的態度擺得很低。
淩燃心裡卻有一絲異樣閃過。
如果鐘炎這麼快就能態度誠懇地認錯,那向教練為什麼還會天天拉著薛林遠去喝酒?
或者說,如果鐘炎誠心誠意地道歉悔改,向教練還會不念舊情強硬把他趕走嗎?
應該不會吧。
但鐘炎現在的態度擺在這兒,他也不好說什麼。
“我接受你的道歉,也沒有什麼想要你補償我的。如果你真的覺得自己做錯了,不如去找向教練好好談一次心,向教練心裡很記掛你這個學生。”
淩燃點到即止,繼續在敏捷梯上來回滑步,連眼都沒抬。
早在選拔賽上看過鐘炎的自由滑節目後,他就沒有再把這個人放在心上。
主要是他沒有在鐘炎身上看到那股勁兒。
那股子不達目的不罷休,全身全心撲在花滑上,熱愛花滑,積極進取的勁兒。
沒有這股熱愛,鐘炎他不可能走得很遠。
既然如此,他就不可能成為自己的對手。
淩燃對不會成為自己對手的人一向不在意,畢竟他們的目標不同,方向也不同,以後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這種不在意,鐘炎自己也感覺到了,他握緊拳擠出一個笑。
想象中,淩燃可能幸災樂禍,或者得意揚揚的神態並沒有出現,他不僅沒有鬆一口氣,反而因為這種明晃晃的忽視而更加難堪。
“淩燃,我其實很想問,你既然有這種實力,當時在節目裡為什麼要去劃鐘鳴的表演服呢?”
鐘炎下意識地看了眼他放下了地上的背包。
淩燃沒想到他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但這並不是什麼不能回答的問題。
他腳下不停,氣息都有點亂,語氣卻是平靜自然的,“我沒有劃鐘鳴的表演服。”
“可大家都說是你劃的,鐘鳴也說他看見了你偷偷在摸他的表演服。”
鐘炎莫名其妙地變得急切起來。
淩燃敏銳地抓到了重點,“你怎麼知道鐘鳴看見我摸他的表演服?”
鐘鳴沒有在直播間提起這件事兒,鐘炎怎麼可能知道,是因為他們都姓鐘嗎?
淩燃看過來的目光澄靜又乾淨。
像是能穿透人心。
鐘炎如芒在背,臉上掛著尷尬緊張的笑。
“鐘鳴是我的遠房堂哥,這些事兒他都告訴我了。你不用解釋,我也不會把這件事告訴第三個人。我隻是純粹地好奇,你為什麼會劃他的表演服,畢竟霍家那麼有錢,完全可以砸錢送你出道。”
淩燃挑了挑眉,“我沒有劃他的表演服,我當時隻是好奇想看一眼,甚至都沒有伸手。”
原主的記憶告訴他的事實就是這樣。
隻是帶點不服氣的好奇,就被人汙蔑潑了好大一盆臟水。
也難怪原主後來死死咬著鐘鳴不放,隻想把他踩下去。
可即使是這樣,原主也沒有動用霍家的勢力把還未出道的鐘鳴封殺雪藏,而是天真地想用實力打倒他。
隻可惜,最後不僅失敗,還喪了命。
很傻很天真,心卻很乾淨。
像雪白的冰麵一樣。
卻被劇情束縛,做了主角夫夫的陪襯,死狀淒慘。
想到這裡,淩燃談話的心思就淡了,他看了鐘炎的背包一眼,把敏捷梯折疊收好,放到櫃子裡。
他會替原主將這盆臟水洗乾淨。
但在這之前,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我去訓練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鐘炎還想攔,又怕自己的意圖太顯眼。
他忍了又忍,不服氣地問了句,“淩燃,你跟向教練真的沒有什麼關係嗎?”
執迷不悟。
這是淩燃聽到鐘炎的問話時,腦中閃過的四個字。
怪不得向一康愁成那樣,氣成那樣。
感情鐘炎還覺得自己真的跟向教練有什麼不正當關係。
淩燃都替向一康覺得不值。
“當然沒有。”
他連看都沒看鐘炎一眼,斬釘截鐵地替自己和向一康正名,伸手推開門走出去。
“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鐘炎不死心地攔人。
淩燃的目光終於落到鐘炎臉上。
“我為什麼要看你?”
鐘炎愣住。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自己的目標要努力,我為什麼要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與比賽無關的事情上?”
淩燃指了指訓練室,“我每天都在訓練室練習,但是從來沒有在這裡看見過你。”
一個連努力都放棄的運動員,絕不可能與他站在同一個賽場上,他為什麼要關注鐘炎。
是閒的嗎?
聽出這個話外音,鐘炎的肩膀都耷拉下來。
這句話簡直是殺人誅心!
他還想攔人。
淩燃被他纏得不耐煩,冷了神色,“你跟我去上冰。”
鐘炎愣住,跟了上去。
冰場上的隊員看見他們來了,一窩蜂地跟過來,“鐘哥,燃哥,你們要乾什麼?”還有人怕出事,馬上去喊向一康的。
淩燃也不解釋,熱身幾下換好冰刀,就上了冰。
少年的腰背筆直,臉色冷淡,烏黑的眼投了一瞥,居然有一種居高臨下的俯視感。
鐘炎不明所以,咬牙跟上。
淩燃滑行幾圈找好狀態,雙腿交叉,上來就是一個3lo。
少年的身形在空中騰轉,長腿筆直,冰刀折射出刀鋒般的光線。
足周,軸心穩。
唰的一聲。
落地更穩!
“漂亮!”其他隊員忍不住地鼓掌。
鐘炎瞳孔微縮。
這是他頭一次近距離認真地看淩燃跳躍。
他好像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選拔賽的時候,其他隊員會為了淩燃一個普通的二連跳連連驚呼。
淩燃的動作是說不出的利落好看。
標準得像教學視頻一樣。
挑不出一點毛病。
是他根本做不到的。
但是,淩燃就是想讓他看這個嗎?
鐘炎有點懵。
淩燃停在他麵前,“你也做一個3lo。”
鐘炎暈乎乎地就聽了他的話,換了冰刀,熱身幾下也做了一個3lo。
倒也穩穩落冰了。
隻不過隊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鼓掌,又覺得有點違心。
實在是,對比太慘烈了。
為什麼同樣是3lo,鐘哥的看起來,怎麼就那麼彆扭呢?
還有點醜。
鐘炎也意識到了。
他紅了眼,“淩燃,你是故意羞辱我的嗎?”
淩燃擺弄著手裡的手機,慢放卡在了鐘炎躍起的一瞬間。
屏幕上的身影,冰刀還沒有離開冰麵,整個人就扭轉了至少180度。
“鐘炎,你在起跳前設想過自己跳躍的方式嗎?有仔細分析過自己跳躍的視頻嗎?你知道自己的短板都在哪裡嗎?”
連著三個問題,把鐘炎問懵了。
怎麼跳?不就是能跳起來就好?
鐘炎背後冷汗直冒,他好像隱約知道,自己跟淩燃的差距在哪裡了。
可他貧瘠的知識儲備,還不允許他弄明白太具體的。
淩燃見他神色變了,就收起手機。
他的語氣很淡。
“如果你隻會惡意猜測和舉報我跟向教的關係,那你大概永遠都想不明白了。”
什麼?鐘炎舉報向教和淩燃的關係?
原來紀委因為這個才來的!
所有的隊員都懵住了。
他們大多數年紀都很小,腦子裡黑白分明,最討厭一個人的出氣方式就是孤立他,不理他,頂多再偷偷說幾句壞話。
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會走官方去舉報。
且不說淩燃的技術水平明明就放在哪裡,明眼人都看得見。
向教對他們那麼好,掏心掏肺,鐘炎怎麼好意思舉報向教!
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
一個,兩個,三個,所有人都陸陸續續地蹬冰滑離了鐘炎身邊。
淩燃看也不看被自己的話震在當場的鐘炎,右刃一個用力滑遠。
鐘炎愣愣的,目光還在不由自主追逐著那道遠去的修長身影。
原本追隨他的隊員都圍到了淩燃身邊,大著膽子、嘰嘰喳喳地問長問短。
“燃哥,我的跳躍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問題啊?”
“燃哥,你能幫我看看我的旋轉嗎?我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使不上勁。”
“燃哥,燃哥……”
小隊員們好像突然就發覺淩燃並不是那麼難相處,一聲聲地喊,儼然把淩燃當成了隊伍中心。
就連一直最粘鐘炎的嚴慶都狠狠瞪了鐘炎一眼,小臉一紅,跟了上去,見淩燃沒有驅趕他,扭扭捏捏憋出一句,“燃哥……我……”
淩燃被這些小孩圍著,眉梢一挑,不耐煩的氣場都出來了。
偏偏這些隊員年紀不大,都不會看眼色,道歉的,請教的,一個個厚著臉皮輪著來。
到底都是群小孩,臉跟六月的天一樣,說變就變。
淩燃是一個頭兩個大。
他覺得自己好像突然成了孩子王。
這還不如他們討厭自己的時候好。
最起碼清淨。
向一康遠遠看的倒是老懷欣慰。
薛林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得,他家這小祖宗臉沉得都要滴水了。
但就該這樣!
年輕人就該多說說話,放鬆放鬆!一天天的,長在冰上和訓練室,算怎麼回事啊!
鐘炎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邊緣。
沒有人再投來眼神。
沒有人再關注他。
就好像曾經屬於他的光,全都去追逐冰上那個少年。
他也沒有臉再攔淩燃,走出訓練中心後才從包裡摸出一個顯示正在錄音界麵的手機,狠狠砸在了地上。
淩燃的話深深刺痛了他。
那個漂亮的3lo更是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他衝著半空狠狠地一揮拳,滿眼不甘,最後還是不得不頹然地背上背包,在保安的驅逐下離開了這個曾經奮鬥過數年的訓練中心。
是他忘記自己的本心和對花滑的熱愛,一門心思搞不入流的小把戲,活該落到這樣的下場。
不甘心,真不甘心,鐘炎狠狠擦了下眼。
但他也知道,這片潔白的冰麵容不下他了。
淩燃不知道自己簡簡單單幾句話,就對鐘炎造成這麼大的打擊。
他還在一門心思地打磨自由滑。
第二版的鳴蟬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節目的配置太低了。
二連跳隻有3s+2t和3t+2t。
而他拿出來打動裁判的4t+1eu+2s,其實是感覺來了,為了爭取名額努力拚了一把,平時的成功率並不是很高。
萬一比賽的時候感覺沒來呢,該怎麼辦?
淩燃不喜歡打沒有把握的仗。
他已經琢磨了好幾天,還在想要不要把3s+2t的組合替換成他成功率更低,但分數更高的3s+2lo。
lo跳,也就是後外結環跳,很容易辨彆,起跳前明顯可以看見雙腿交叉一下的就是後外結環跳。
淩燃最近仔細研究了薛林遠收集整理好的關於國際上這次奪冠呼聲很高的選手。
已經發聲會參加華國站分賽的有m國的丹尼爾,r國的竹下川,h國的張恩昊,都是在少年組嶄露過頭角的選手。
尤其是丹尼爾,他前不久剛剛在m國站分站賽上拿到冠軍。
竹下川則是r國名將竹下俊的弟弟,這次也在社交平台上宣稱會參加華國站冠軍的爭奪。
淩燃看過他們的比賽視頻。
都是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這次比賽的壓力很大,俱樂部聯賽什麼的根本就不能比。
可以說,這是淩燃第一次參加專業級的賽事。
還是得再練一組3s+2lo的二連跳。
淩燃想得很開。
即使這次比賽用不上,還有下次下下次呢,總有一次會用上。
他投身進枯燥重複的訓練裡。
抽空聯係了阿爾貝托,告知了自己有關考斯騰改動的想法。
很快,阿爾貝托給出了熱烈回應。
阿爾貝托是一個真正癡迷藝術的設計師,不僅沒有因為被要求改動而生氣,反而對淩燃的提議滿意極了。
“淩!親愛的!我真想請你來做我的專屬繆斯!或者來做我的關門弟子!”
淩燃不習慣意國人膩膩歪歪的說話方式,簡單將自己的想法交代清楚,就放手把考斯騰的修改交給了阿爾貝托。
阿爾貝托果然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新做好的考斯騰一送來,就看得薛林遠嘖嘖稱奇。
“不錯不錯,這樣變動,更符合節目的意境了。”
他眼裡有光,“我覺得咱們說不定真能得塊獎牌回來!”嗯,最起碼一個最佳氣質長相獎肯定沒跑。
淩燃將身上試穿的考斯騰脫下折好,“我本來就是衝著獎牌去的。”
薛林遠一巴掌呼他後腦勺上,動作很輕,倒像是揉了一把淩燃的後腦勺。
“你小子,至少嘴上也謙虛一點啊,拿獎牌這事,都是悶聲發大財。”
說著說著,薛林遠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淩燃也笑了笑。
清亮烏黑的瞳孔卻盯著牆上的倒計時牌,目光灼灼。
世界青年花樣滑冰大獎賽第二站,華國站分賽。
他亮劍在國際賽場上的第一戰。
終於要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淩燃:煩,都是小孩
小隊員:燃哥!燃哥!燃哥燃哥……(無限循環)
霍聞澤:你也是小孩
薛林遠:你也是小孩
淩燃:???
*
大獎賽,衝衝衝!
二版的初生+鳴蟬,還有一個暫不透露姓名的表演滑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