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國分站賽,來參加的選手不算多,大部分都是本國的。
原因也挺簡單。
不劃算!
來f國的路費加住宿費加一起,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雖說大獎賽大獎賽,拿到名次的選手會得到一筆獎金,表演滑也會拿到不少的表演費,而且學花滑的,大部分家裡也不缺錢。
但家門口又不是沒有比賽,做什麼非得賠錢來陰雨綿綿的f國白受罪。
更何況,又沒有主場優勢。
主場優勢,其實是說運動員參加自家舉辦的比賽時,天然就會有一定的優勢。
不止是更熟悉的環境,在場的所有觀眾都是本土運動員的優勢。
想想看,如果在場觀眾會為選手的一舉一動歡呼震天,會為他的每一次的跳躍而尖叫鼓掌,冰上被萬眾矚目的選手怎麼可能不被振奮到。
氣勢氣勢,說起來虛無縹緲,但在賽場上,說不定就是一針有力的強心劑。
頂尖的運動員差距一般不大,也就那麼一截,說不定一個不好就被人趕超了。
所以f國分站賽還真沒有m國和e國那兩站熱鬨。
但也很不差了。
淩燃在場下熱身的時候,就看見不少觀眾手裡都舉著阿德裡安的應援橫幅。
不少人甚至還舉著阿德裡安的照片。
嗯,粉絲是真的很多了。
淩燃都可以想象出來,阿德裡安一會兒上場之後滿場歡呼的模樣。
隻可惜,對此淩燃內心毫無波動,甚至在地上直接來了個一字馬。
筆直的兩條腿一字劈開,不是兩側,而是前後。
就這樣,他的上半身還挺得直直的,沒有一點歪扭。
哦豁,不少選手看得倒抽一口涼氣。
甚至感覺自己的大腿根隱隱作痛。
至於嗎!
大家一不是學芭蕾舞出身的,二不是女單,至於對自己那麼狠嗎!
阿德裡安眼睛都直了。
這種程度的一字馬,他已經好久都撐不開了。
因為真的很疼啊。
就很心虛。
金發少年縮了縮脖子,可看淩燃這麼瀟灑地劈下去又站起來,調換方向又劈下去,又站起來,跟玩兒似的。
阿德裡安突然覺得,要不自己回去再咬牙試試?
看淩這麼輕鬆,好像也沒有很疼啊。
阿德裡安天真地想,甚至忍不住劈開腿往下壓了壓,可小腿肚還沒貼到地麵,他就疼得齜牙咧嘴,呲溜一下跳了起來。
淩的柔韌性真好!
金發少年滿眼羨慕。
有同樣想法的顯然不止他一個。
轉播鏡頭裡,女主持人看到這一幕就笑起來,“哦,這位來自東方的少年似乎很有舞蹈天賦,阿德裡安傻乎乎模仿的樣子也有點可愛呢!”
她對明清元的印象很好,連帶著看淩燃也很順眼,忍不住誇了句。
“當然了,這位華國少年長相真的很精致,不知道他今天會為我們帶來什麼樣的驚喜。”
男主持人顯然是阿德裡安的粉。
“我倒是更期待阿德裡安的節目。眾所周知,阿德裡安拜入世界冠軍竹下俊的門下後,進步神速,前不久還在高手雲集的挑戰杯上拿到一枚金牌。這次大獎賽,沒有強有力的對手,阿德裡安說不定能再得到一枚金牌!”
女主持人翻著手裡的資料,“咦?”
她的語氣突然激動起來,“這個華國少年就是前不久在華國站打敗丹尼爾的冠軍!”
男主持人也湊了過去,“我聽說冠軍叫,叫,”他艱難地捋了捋舌頭,“淩燃?”
“對的!就是叫淩燃!”
女主持人熱切地看著屏幕,“看來今天會是一場激烈的追逐戰了!”
男主持人明擺著更青睞自家的孩子。
話裡話外有點檸檬。
“可我聽說那是因為丹尼爾摔倒失誤才讓淩燃拿到冠軍,也不知道今天他會不會有更精彩的表現。”
這話說的,如果讓薛林遠評價,那就是很酸了。
但觀看比賽的觀眾們顯然也是這樣想。
賽前六分鐘熱身的時候,阿德裡安的每一次起跳,都有觀眾捧場喝彩。
場上的氣氛熱烈。
對比之下,淩燃這邊就很有點冷清了。
淩燃倒是不在意。
畢竟這也不是他的主場,不能奢求所有人都喜歡他,尤其是,在還沒有看過他的節目的前提下。
更何況他隱約裡覺得,阿德裡安好像有點緊張了。
肉眼可見的,金發少年的小臉繃得有點緊,咧嘴的笑也變得不自然。
畢竟才十四歲。
主場作戰的優勢是能得到更多的喜愛和支持,但擔心失敗的壓力也會相應地增大。
淩燃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前世第一次站在a級的國際賽場上時,也是同樣的十四歲。
當時他一上冰,心臟就怦怦怦得跳個不停,差點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整整六分鐘賽前練習下來,幾次跳躍愣是沒落穩過,摔得一次比一次慘。
看台上的觀眾甚至都開始指著他竊竊私語,捂嘴哄笑。
他白著臉,揉著手肘滿心沮喪。
自己居然會表現得這麼差。
完了完了,他第一次參賽就要輸了。
得虧薛林遠及時發現,在六分鐘練習結束之後把他拉到後台,好好說了一通。
“淩燃,你怕什麼呢?我又沒有要求你一定要得第一,第一次比賽嘛,重在參與,能收獲經驗就行,彆對自己要求太高。大不了我們回去再練,練好了再來,多大點事啊!你有什麼可緊張的!”
那時的自己怎麼說來著?
淩燃有點想不起來了。
反正大概就是死活不肯承認自己是緊張了。
不管怎麼樣,麵子不能丟。
薛林遠當時被他的犟嘴氣了個仰倒,又氣又笑地一巴掌呼他後腦勺上,“你不緊張?你不緊張還摔個不停?”
淩燃就抿著唇笑,白淨稚嫩的臉龐微微低下,難得還帶點靦腆。
“好了好了,好好比賽,我相信你。”
薛林遠不再追問,鼓勵似地把寬厚的手掌平平伸出。
少年會意地握拳擊打一瞬。
然後隨著報幕的聲音滑了出去。
薛林遠不知道的是,在那時候的淩燃眼裡,比賽的輸贏意味的不止是輸贏。
他已經知道薛林遠收到了國外知名俱樂部的邀請,對方開出的聘金非常豐厚,是拿到國際上都足以打動很多教練的豐厚。
所以私心裡就覺得,自己這一次的成績排名很可能會決定薛林遠以後是否會繼續帶著他。
淩燃很喜歡這個對他很好的教練。
所以不想被薛林遠放棄。
換成現在的淩燃,說不定還要嘲笑自己當時的想法異想天開。薛林遠怎麼可能會離開華國,又怎麼可能會棄自己而去。
但那個時候的淩燃什麼都不知道。
所以才會在上場之前那麼忐忑不安,被緊張和焦慮充斥滿胸臆。
他孤身一人,除了花滑,除了薛林遠,他還有什麼?
也就是被薛林遠那麼連消帶打地‘訓斥’一通,才勉強安下心。
十四歲的少年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在第一次登上的國際賽場上滑行、旋轉、跳躍,試圖用日日苦練的嫻熟技術取悅征服裁判。
最後終於成功地拿到了屬於他的第一枚銀牌。
當時淩燃還挺高興。
畢竟第一次登上賽場就能有這樣的成績,在放到國際上都是數得著的。
薛林遠也很高興,在等待台看見分數後,就哭天抹淚地搭著他的肩頭慶祝。
雖然隻是枚銀牌。
但當時的淩燃滿心滿眼以為是因為自己還有不足,在心裡暗下決心:下一次,下一次他就會拿到金牌了。
可誰能想到,一直到他快要退役,都沒有拿到一枚夢寐以求的金牌。
簡直像是受到了什麼可笑荒謬的詛咒。
淩燃回了神。
他想到藏在行李箱壓箱底的那枚金牌,忍不住笑了笑。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
他深深吸口氣,全身心投入到對賽場的熟悉中。
少年半閉著眼,沿著賽場的邊緣滑行,感受著風和迎麵而來的氣息。
冰麵是他的老朋友。
但和老朋友的每一次會麵都會有新的驚喜。
不同的製冰手法,軟一些,硬一些,反饋到冰刀上的粘滯感都會有所不同。
其他的選手可能會心生抱怨,怕影響到他們的發揮。
但從淩燃心裡,他總覺得,軟硬不同的冰麵,恰恰可以證明這位老朋友今天的心情有所變化。
所以今天是什麼樣心情的冰呢?
唔,好像比平時來的更硬一些。
他能明顯感覺到冰刀劃出醒目白痕的同時,用力會比平時費勁,唰拉聲也變得尖銳。
少年的訓練服沒有拉拉鏈,滑行的速度又快,被風卷起的衣角就像是鳥兒的翅膀撲閃撲閃。
淩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將心神都放空,把對明清元的擔憂和即將到來的比賽壓力都消化隱藏起來。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然後上冰儘情演繹自己的節目,用自己現在掌握的全部去征服每一位裁判和觀眾。
清場的廣播聲響起,運動員們陸陸續續離場,淩燃也滑到了冰場出口。
“感覺怎麼樣?”
薛林遠迫不及待地迎上,遞給他一杯蓋的溫水,看上去比他還緊張。
淩燃喉間的突起滾動一下。
滿嘴都是枸杞味兒。
保溫杯裡泡枸杞真的很符合薛林遠的人設了。
淩燃點了點頭,“還不錯。”
還不錯?
以淩燃的性格,那就說明很不錯了。
薛林遠露出了個笑,原本因為擔心淩燃會被明清元的事情所影響的心情也放鬆下來。
師徒兩人一起坐到了看台區。
根據前一天的抽簽結果,阿德裡安會在淩燃之前上場。
“昨天的手氣還不錯!”
薛林遠忍不住搓了搓手。
淩燃目不轉睛地盯著冰場裡金發少年的身影,很期待阿德裡安接下來會為他們帶來的表演。
阿德裡安今天穿的是一整套的鑲金邊米白色小西裝,配上他的金發碧眼,看上去就像是童話世界裡來的小王子一樣。
他演繹的是一出經典的芭蕾舞劇。
講的是天鵝王子偷偷溜出城堡,來到森林裡遊玩的片段。
歡樂,活潑,充滿著少年勃勃生機與無窮無儘的好奇。
小天鵝王子的人設跟阿德裡安的氣場很契合。
他是白種人裡難得顯小的生嫩長相。
演繹這種略帶童趣的曲子,簡直再合適不過。
觀眾們看得星星眼,臉上紛紛掛上了姨母笑。
電視裡的男主持人簡直都要化身媽粉。一個勁兒的誇個不停。
“哦,阿德裡安真的像是個可愛的小天使,難道不是嗎?”
就連剛才還看好淩燃的女主持也被迷住了。
“是呢,阿德裡安真是太可愛了!”
在這略顯童趣的音樂聲裡,阿德裡安很不錯地完成了他的2a和3lz的單跳。
在單跳方麵,他的編排與淩燃的節目配置相同。
察覺到鋼琴聲變得急促。
淩燃一目不錯地望著冰上那個旋轉的身影。
阿德裡安的二連跳要來了嗎?
他這次會上一個高難度的三周或者直接上一個四周嗎?
淩燃滿心期待。
觀眾們也是不斷的鼓掌和喝彩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冰上那個米白色的少年身影高高躍起。
一,二,三!
三周跳。
落冰!
又躍起!
好,又是一個三周,落冰!
少年兩次起跳前都用左腳點了下冰,所以這是一個3t3t的組合。
倒是跟丹尼爾的編排一樣。
一片歡呼聲裡,淩燃有些失望地靠回椅背,他原以為阿德裡安會再往上衝一衝,沒想到阿德裡安保守地上了3t3t。
但其他的觀眾卻已經心滿意足。
三組跳躍都非常的完美,阿德裡安這次一定拿到很好的分數!
不,應該說,阿德裡安這次一定能拿到冠軍!
男主持人激動不已,“或許阿德裡安會成為大獎賽青年組總決賽的冠軍也不一定!”
“如果是那樣的話,阿德裡安一定會成為拿到該獎項最年輕的運動員,他會創造世界紀錄的!”
一陣陣的歡呼如潮水般,被觀眾們的熱愛鼓舞,阿德裡安明顯更從容了。
最後以一個直立旋轉穩穩地立在冰麵上,他咧開嘴笑得燦爛,舉手向裁判和觀眾們致意。
媒體記者們紛紛舉起攝像機,打算提前記錄這勝利的一刻。
記分牌很快亮起。
阿德裡安的分數果然出現在第一名。
總分數71.32,跟淩燃在華國站拿到的分數差不多。
“真是個很不錯的分數呢!”
“是啊,阿德裡安進入總決賽的名額應該是穩了吧?他的狀態實在太好了!今天場上的其他選手可能都比不過他!”
女主持人激動之下,話說出口才發覺自己有所偏頗,立刻找補了一句。
“但或許場上也會殺出一匹黑馬也不一定。”
男主持人撇撇嘴,也意識到自己的傾向性太過明顯,這對於體育解說來說太不專業。
“希望吧。”
他敷衍地附和了一聲,心裡卻很不以為然。
勝得過阿德裡安?
這場上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人,難道是說那個來自華國的少年嗎?
他並不是很相信。
冰雪圈裡誰不知道,華國的花滑男單是弱勢項目,除了一個明清元,一點水花都翻不出。
上一次的華國分站賽,不定放了多少水呢!
在場的觀眾也都跟他一樣想。
不少人本來就是奔著阿德裡安來的,這會兒見阿德裡安已經退了場,甚至掏出了手機或者是放鬆式地癱在了椅靠上,發呆一樣地等待比賽的結束。
這個分數,阿德裡安自己顯然也很滿意。
在等分處就抱住竹下俊的胳膊使勁晃。
“教練教練,我今天滑得好不好?”
竹下俊溫和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很棒,自由滑,要加油!”
阿德裡安重重地應了一聲,滿臉都是笑。
這下輪到可算他坐在看台上看淩燃的節目了。
在阿德裡安和淩燃之間間隔了兩名選手。
可惜兩人都摔得慘不忍睹。
分數更是離阿德裡安很有差距。
高高掛起的71.32,就像是讓人想要去攀登超越的險峰。
淩燃早早站到了冰場入口,在聽見廣播裡響起他名字的瞬間就蹬冰滑了出去。
有觀眾興致缺缺地望了過來。
然後就挪不開目光了。
如果說阿德裡安是西方的小天使,那麼冰上這個穿著綠色考斯騰的少年,簡直就是來自東方的精靈。
身材修長筆直,腰窄腿長就算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張臉。
臉龐小而精致,鼻挺唇薄,眼睛清亮乾淨,看上去就唇紅齒白的討人喜歡。
這也太好看了吧!
顏狗狂喜!
不少觀眾掏出了手機,放大焦距摁下了拍攝鍵。
長得還怪好看的,拍照留個紀念先。
不少媒體也將鏡頭對準了冰上的少年。
甚至連阿德裡安都摸出了自己的手機,“我要給淩拍張照!等他下了冰就拿給他看!”
竹下俊溫和笑笑,沒有阻止。
霍聞澤聽見場內的騷動聲,忍不住挑了挑眉,該說淩燃這副好皮相的確是占便宜嗎?
他忍不住笑了笑。
冰麵上。
淩燃在場中滑行兩圈,停留在醒目的8字劃痕的交叉點。
他沒有再用嬰兒般蜷縮的姿勢,反而是渾身舒展地立在冰上,右手微微舉起,如同維係葉子與枝乾的青色葉脈。
這是一種純粹的,放鬆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