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2 / 2)

淩燃看著看著就覺得彆扭,他甚至想伸手去摳掉這顆水鑽。

可阿爾貝托的設計很巧妙,繁複的花紋層層拱衛著這顆水鑽,簡直像是在護衛國王頭上的冠冕,去掉了反而不好看。

淩燃摸了又摸,到底沒下手。

霍聞澤開著車,“今天狀態怎麼樣?”

當然是很不錯。

淩燃點點頭,又意識到霍聞澤看不到,“很不錯。”

霍聞澤就揚起了個笑,“路很難走,但總要走下去的,要不然誰知道結果呢。”

一大清早就被投喂了好大一碗雞湯,淩燃有點摸不著頭腦,想了想,大概是前一陣車企的事有了進展。

他也沒有問,靜靜地聽著霍聞澤分享他的好心情。

“……雖然暫時用這種手段脅迫解決……但說到底,還是需要我們自己立起來,華國的製造業……絕不能將希望都……”

霍聞澤慢慢地說,淩燃就是他最忠實的聽眾。

薛林遠不知前情,聽得一頭霧水,也沒有打斷。

青年說,少年聽,兩個人就還挺溫馨的。

薛林遠抱緊裝了毛巾,水杯,藥品等物件的背包,在後排一個人高興,高興之餘,又開始擔憂。

他的手機不停地在震動,是國內得知消息的領導同事們關切的詢問,他們都很關心淩燃的心態。

畢竟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第一次站到世青賽的舞台上就受到這種不公平的對待,那些裁判們就沒有想過,這樣有可能毀掉一顆冉冉上升的新星嗎!

薛林遠一個個回複,還好,淩燃還好,之類的話。

希望今天一切順利吧,他在心裡暗暗祈禱著。

到了賽場,照例是六分鐘練習。

淩燃無視在他麵前得意炫耀的梁僑,專心開始自己的訓練。

梁僑這會是真的高興。

他視淩燃為手下敗將,又因為昨天丹尼爾在淩燃的威壓下摔出了慘不忍睹的成績,連自由滑都沒有進來,IR連夜與他續了新約。

整整一年的代言,費用是高昂的七位數。

這可真是太美妙了。

梁僑甚至有些陶陶然。

完全忘記了,IR的法務部負責人在看過淩燃的短節目後,一臉精明地加上了補充條款。

隻有在梁僑拿到世青賽冠軍的情況下,這份代言合約才會生效。

或許他還記得,隻是沒有放在眼裡。

笑話,丹尼爾已經廢了,裁判組除了他,還能捧誰?他們背後的資本會答應嗎?

梁僑就像是已經預見到自己拿到冠軍,將淩燃擠到比他矮了一頭的台子邊靠邊站著。

多風光!

蟬聯兩屆世青賽冠軍的青年組選手!

即使他升上成年組,也會被人高看一頭吧,梁僑無限欣喜地暢想著,甚至抬起頭想看看觀眾們望向自己時讚賞鼓勵的目光。

然後就看見——

大部分觀眾都越過他,正看著他的身後?

梁僑莫名其妙地一回頭,就看見少年一襲華美無比的青綠考斯騰,正半蹲著,用腰身貼緊自己平直向前浮起的腿,又快又穩地做蹲踞旋轉。

“淩,加油加油!”

“天啊,太美了太美了!淩,你是最棒的!”

尖叫和喝彩聲刺痛梁僑的耳膜。

但一想到那筆七位數的代言費和即將到手的小獎牌,他就釋然了,輕飄飄地收回目光。

得到觀眾的喜愛又怎樣,他才會是最後的贏家!

梁僑滑下了場,他甚至沒有心思再繼續練習,需要找個地方平複一下心情。

淩燃還留在場上,一直到廣播室響起,才滑下了場。

進入自由滑的選手不多,他排在倒數第二位,前麵的選手人數不少。

淩燃想了想,找了個位置坐下,他需要保留體力。

薛林遠在旁邊跟著,一句話也沒說,隻是默契地在淩燃需要時,將他想要的東西備好。

他已經習慣了淩燃的自有主見,也習慣了當一名輔助性的技術教練。

跟隊員相處的方式有很多種,他不是譚慶長,天生就是春風化雨的代表。

但隻有這樣,他和淩燃才會相處得這麼舒服。

淩燃不知道自己的教練在一旁感慨萬分,他專注地將阿德裡安他們的表現與之前大獎賽做對比。

果然,大家都進步了不少。

淩燃在心裡點了點頭,唯獨在看向伊戈爾的時候稍稍皺了下眉,但想到伊戈爾被迫停訓那麼久,也就釋懷了。

運動員想要發揮出自己最完美的狀態,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們需要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忍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

但即便如此,能登上領獎台被世人銘記的,也隻是極少的那麼幾個。

大部分人,可能終其一生,都隻是彆人的陪襯。

之所以能堅持下來,憑借的就是一腔沒有摻半點水的熱愛。

也就是因為這份熱愛,才顯得那些不勞而獲的水分者如此的麵目可憎。

淩燃靜靜看著,一直到前麵兩名選手下了場,也換好另一雙鞋,站起了身。

他才在場邊把筋骨活動開,廣播就已經叫到了他的名字。

“來自華國的選手,淩燃。”

宏亮的廣播聲響起,少年摘掉透明的冰刀套,站上了冰。

迎麵而來的就是掌聲和歡呼。

直播間裡的彈幕一瞬間就爆了。

無數加油和鼓勵的彈幕挨挨擠擠地讓人連字形都分辨不出來。

在場不少觀眾則是一眼就看見他的冰刀。

沒辦法,實在是太顯眼了。

賽場上,一般男單選手會選擇黑色的冰刀,而女單選手更偏愛銀色的。

淩燃現在穿著的,就是一雙銀色的冰刀。

為什麼穿銀色的冰刀,淩是在向女單看齊嗎?

當然不是,淩燃隻是想在贏得比賽的同時,恰好給自家的FS打個廣告而已。

銀色冰刀是真的很顯眼。

帶來的效果也很明顯,觀眾們都在小聲嘀咕。

淩燃的目的顯然已經達到,

他滑過大半冰場,停在中央,衝場外點了下頭。

少年單膝跪地,垂著頭,連瘦削的肩膀都如同被重物壓塌那樣收緊著,細細看,甚至還在微微顫抖。

他的雙手輕輕搭在肩上,中指上的水鑽就在明亮大燈裡閃著光,像是兩顆碩大而晶瑩的淚珠。

修長驕傲的脖頸也低垂著,渾身寫滿著痛苦與不甘。

怎麼回事,是誰欺負他了?

觀眾們的心都揪了起來。

都是那些裁判的錯!

不少冰迷義憤填膺起來,狠狠地瞪向裁判席。

女解說員阿黛爾的母性都被激發了起來,“希望今天裁判們會對淩的表現更加認可。”她在隱晦地表達自己的不滿。

男解說員艾倫就很直接了,“我希望他們今天都戴上了眼鏡,不至於看不清淩那麼標準的動作。”

直播間裡,也不斷刷過類似於——

【嗚嗚嗚,心疼!淩燃加油!】

【狗裁判做個人吧!】

之類的彈幕。

冰麵上,少年已經隨著音樂的旋律站起了身。

他優雅地打開了自己的手臂,卻並沒有快樂起來。

那雙明亮湛然的眸子都像是沾染了撣都撣不開的沉重塵埃,變得霧蒙蒙的。

音符靜靜流淌,少年壓著遲緩的步法,單足滑行著,在冰上徘徊,連每一根頭發絲都寫滿著憂慮。

蟬被困鎖在泥土裡。

淩燃被困鎖在心結中。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成長起來,想要走得更快更高。

為什麼會被壓分?

為什麼會被奪走第一?

還不是因為他不夠強!

對自己的質問與不滿,演繹成精妙緊湊的定級步法,隨著音樂變幻的內外刃,流暢得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最成功的一次短節目卻落得個被壓分的下場。

淩燃真的跟他麵上表現的一樣平靜嗎?

顯然不。

如果他真的冷靜,真的不在乎,就不會在夜裡被曾經因為壓分而痛哭的經曆驚醒。

他那麼那麼的努力,憑什麼要被彆人輕易地奪走勝利果實。

不甘心,憤怒,絕望,惱怒,種種被壓抑到心底的情緒一股腦地翻湧而上。

少年放任自己的心緒蔓延。

用肢體語言,將深重的情緒傳達給在場的每一位觀眾。

他的雙足穩穩切入冰麵,舒展的手臂卻呈現搖搖欲墜的落寞。

觀眾們都屏住呼吸,感覺心頭像是壓了塊沉甸甸的巨石。

裁判席上,九名裁判正襟危坐。

淩燃的第一個跳躍還沒有開始,他們就已經感受到跟昨天一樣的壓力。

技術完美,感染力驚人。

怕是不好壓分啊。

真棘手,裁判們很是頭疼。

其實坦率的說,在坐的裁判裡,不乏有很欣賞淩燃,甚至早就看過他所有比賽視頻的裁判。

但欣賞歸欣賞,默認的規則還是讓他們戴上挑剔的濾鏡,試圖尋找少年的每一個瑕疵。

有瑕疵嗎?

當然沒有!

也絕不可能有!

這一套節目,淩燃早就滑到無比嫻熟。

他甚至不需要音樂,就能準確地卡住每一個節拍。

無數次的練習,無數次的重複,觀眾看到的才幾次,就已經開始覺得重複無聊,也為此,他需要在下一個賽季編排重新的節目。

但誰能知道,他其實也早已經滑到厭煩。

翻來覆去就是一套節目,單調又枯燥。

還必須努力滑,認真滑,讓人滑到惡心,滑到要吐。

但還是不能停下。

他要練到最完美!

要讓這套精心編排,調整過無數次的節目,在本賽季的尾巴裡,實現最後也是最完美的蛻變與綻放。

少年懷揣著常人超乎想象的決心,完成了自己的第一個3lz跳躍。

足周,落冰乾淨。

連落冰時冰刀撞擊冰麵的一聲脆響,都那麼的好聽。

“落冰的弧線真美!”艾倫驚歎道。

阿黛爾卻沒有被驚豔到,畢竟,她早就知道淩甚至能完成3lz+3lo的連跳!

她沉浸在節目裡,隻想知道蟬,亦或者說是少年,有沒有等到屬於自己的蛻變時機。

答案當然是——

等到了!

少年輕快地完成接下來的步法和跳躍,他雙手高舉著,足尖平直朝外,在冰上仰倒,傾斜的角度簡直讓人恨不得伸手接住。

可他穩得要命,衣角都帶著風,根本就沒有給觀眾們任何機會。

唉,不少人在心裡歎口氣。

目光卻膠著在那道青綠色的身影上。

然後就被混入音樂的沉悶驚雷聲嚇了一大跳。

“轟隆隆——”

雷聲很低,很微弱,甚至沒有打斷旋律的連貫性。

可所有人就是知道,蟬期盼的那場雨,來了!

少年雙腿交叉著,身體垂直冰麵,膝蓋彎曲地向前跳躍,進入第一組旋轉。

是一個由deathdrop旋轉進入,一條腿高高抬起,超過髖部的燕式旋轉。

淩燃轉得很穩,立在冰上滑足旋轉著,銀色冰刃刮擦濺起無數冰屑,卻沒有任何偏移。

他就像是繞著一個點旋轉,而不是像梁僑的比賽視頻那樣,軸心不穩,轉起時甚至能在冰上滑出一圈又一圈的圓弧。

這需要對自己的身體有很強的控製能力才能做到。

一個才入行不到一整年的選手,他怎麼敢?

可淩燃就是做到了。

一個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跳接轉,甚至值得一個goe滿分。

裁判們滿心鬱卒地摁下加分鍵。

實在是不能昧著良心。

大不了,大不了一會在節目內容分上多扣一點嘛。

裁判們稍稍鬆口氣,繼續陶醉似地欣賞節目。

淩燃的節目很精彩,如果他們不是裁判,他們大概會跟其他人一樣瘋狂鼓掌和喝彩!

滑得漂亮!

淩燃還不知道,自己其實早已征服了這些傲慢的裁判。

隻是利益當前,他太弱小,憾不動那棵名為資本的參天大樹。

他在冰上旋轉,冰場邊,薛林遠的冷汗都出來了。

怎麼回事,跳躍之前的2a呢?

淩燃怎麼沒跳?

不說強求3a,起碼咱們得跳一個2a出來吧,怎麼把後麵的lo跳給提到前麵來了?

這小子是臨時又改了編排?

其實不是臨時,昨夜,淩燃就跟秦安山在手機上交流過想法。

秦安山自然會支持。

他被歲月磨平了棱角,但也曾有過一腔熱血,要不怎麼能帶著華國男單一路高飛猛進,甚至險險站到了奧運的領獎台上。

年輕人,有時候就該衝一把。

他對淩燃的想法表示同意。

淩燃說完這事,本來想告訴薛林遠,可對方累得狠了,躺在床上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甚至還是淩燃幫忙給蓋的被子。

所以薛林遠還真捏了一把汗,很是摸不著頭腦,他掏出手機跟秦安山確認。

那邊消息回複得很快,快到讓薛林遠咬牙又切齒。

好家夥兒!

他這個寶貝徒弟簡直在每分每刻都在挑戰自己的生理極限!

淩燃是想拚節目後半段的那個1.1係數加分!

3a的基礎分值本來就高達8.0分,再加上係數,就變成了8.8分。

足足0.8分!

淩燃可真敢想!

薛林遠心跳如鼓,死死盯著場內滑行跳躍的身影,簡直要被雪白的冰麵刺痛雙眼。

如果人心也能像這冰麵一樣潔白乾淨,那該有多好?

薛林遠眼裡心裡都酸酸的。

甚至感覺粉碎性骨折過的右腿都隱隱作痛。

既是為淩燃,也是為自己。

哪個華國運動員沒有被裁判壓過分?

哪個華國運動員不想衝破那層桎梏!

薛林遠想,秦安山想,淩燃更想!

少年小心翼翼在腦海中計算著,在做到表演最完美的同時,極可能地保存體力。

他要將體力留給最後,也是最難,最沒有把握的跳躍。

那個被稱為王者跳躍的3a。

裁判們汲汲營營,費儘心思,想要阻攔他通往最高處的步伐。

但少年亦是滿懷野心,他今天來,就是想在這片冰麵上加冕稱王!

音樂終於來到蛻變前的最終時刻。

少年向前滑行著,右腿奮力猛蹬,毫無保留地用儘全身氣力,從左前外刃高高跳起。

向前跳,這是一個a跳。

觀眾和裁判們卻並沒有很驚喜。

2a嘛,進入自由滑的小選手們都會跳。

淩燃昨天短節目的a跳就完成得非常好。

隻有打分的裁判們在心裡暗暗罵了句,把基礎分3.3的2a留到後半段才跳,不就是為了0.33的加分。

至於嗎?

這一點點分數也要計較。

他們想歸想,下意識地摁在加分鍵上。

在場的裁判們已經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那就是淩燃很有可能要完成世青賽場上,第二套完美的節目,他們也隻能在節目內容分上動動手腳的樣子。

在世青賽上,短節目和自由滑,雙雙!

如果不是遇到梁僑這個強捧太子戶,淩燃這次肯定能拿到金牌吧,真是可惜了,運氣太不好了。

不過梁僑馬上要升組,丹尼爾又爛泥扶不上牆,到時候淩燃應該也能出頭,也就是等上一年的樣子,裁判們心裡暗暗思索著,說不定等來年,他們打分就能不受約束了。

這些心念早在淩燃跳起前,就縈繞在九名裁判的心頭。

少年跳躍隻有一瞬間。

不到一秒的時間。

銀色冰刀折射耀眼的光芒,凜然刺入所有人的眼球。

很高的高度啊,不像是2a,但也確實是往前跳,倒有點像……

懂行的冰迷心裡咯噔一下。

薛林遠心裡早就不知道咯噔多少下了。

他捏緊拳,用力打進鬆軟的擋板,連大氣都不敢出。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慢鏡頭拉長。

所有人都盯住冰上無聲旋轉的少年身影。

一圈。

兩圈!

三圈半!

天啊,這是一個3a!

一個青年組的3a!

他們看到了什麼?奇跡嗎!

時間太短,很多人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

但少年在空中已經擰足了周數,開始下落。

淩燃能安穩落地嗎?

薛林遠急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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