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2 / 2)

少年憋著最後一股氣在冰上滑行,筆直的雙腿交錯又分離,將每一個音符都卡在冰刀之下。

唰唰的切冰聲都讓人心曠神怡。

繃緊的身軀從外刃大一字,一個翻身就躍入了最後的狂歡。

跳接反蹲踞旋轉。

小跳換足。

接正蹲踞旋轉。

站起來,腰線後仰,伸手過肩。

少年終於拉住冰涼的刀刃,用力一舉!

旋轉的速度驀得變慢下來,就像是時光都在時刻為他靜止。

水滴型的貝爾曼!

璀璨得像是打磨成功的寶石,每一個角度都能折射出最奪目的光芒。

完美!

掌聲從一開始就沒有停過,在此時再一次達到了巔峰。

直到淩燃鬆開手,以一個交叉直立轉的姿勢停在冰麵上,才短暫地停了一息。

所有人都在瘋狂投擲出自己帶來的鮮花和玩偶,甚至顧不得鼓掌。

綠色的柿子,鮮紅的玫瑰,瘋狂落下。

淩燃已經脫力地跌坐在冰麵上,他喘得厲害,汗如雨下,連眼裡都蘊滿著生理性的淚光,心臟急促到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卻還是一手撐著冰,努力地抬起頭,望向所有為他艱難取得的成功喝彩歡呼的人們。

真好。

淩燃一直很享受這樣的時刻。

這會讓他有一種所有付出都被人肯定的感覺。

很滿足,甚至覺得有點幸運乃至於幸福。

謝謝。

因為缺氧和劇烈運動而發白泛紫的唇動了好幾下,才吐出無聲兩字。

謝謝你們來看我的比賽。

也謝謝你們喜歡我的節目。

淩燃累到眼前發黑,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從冰上滑下。

“右腿疼嗎?”

薛林遠迎麵撲了過來,半摟半抱地把自家徒弟扶到擋板邊。

“有一點。”

淩燃短促地說了一句,就不再開口。

實在是喉嚨口乾到發澀,喝了口水反而泛起刀割似得疼。

這是劇烈運動後水分流失引起的黏膜乾燥和疼痛。

少年早就習慣了,他又小口小口地喝了好幾口,覺得自己勉強好一點,才推開教練,往等分的位置走。

裁判組早就已經打出了最終成績。

以至於淩燃還沒有走上等分區,就已經聽見場裡觀眾們高喊自己名字的興奮聲音。

最終的結果已經顯而易見。

少年彎彎眼,露出了一個自信篤定的笑,用毛巾胡亂擦了把臉。

這一幕被鏡頭捕捉,映入無數冰迷的眼簾。

“我就喜歡看淩燃自信璀璨的樣子。”

“我也是,我還剪了個合輯,把他每一次奪冠的反應都收錄進去,嗚嗚嗚,這樣陽光燦爛,意氣風發的燃神真的太迷人了!”

“求求視頻號,我也好想看!”

“r國站又拿了第一,燃神的奪冠合集又可以再加一段了!我好希望明年就能把燃神在奧運會上的狀態也收錄進去!”

“我也是我也是!”

因為淩燃再次奪冠而心神放鬆的觀眾們已經開始在彈幕嘻嘻哈哈。

主要是他們都看得真真的,淩燃剛剛是自己走下的場,甚至都不需要教練攙扶,膝蓋什麼的應該就是沒事。

大家夥放下了心。

就連沒有拍到自己想要的摔倒的極端粉絲都扛著攝像機提前跑路,低著頭跑的,就跟做賊一樣。

被節目流動的生命力震撼到,還坐在座位上的紅發記者伯尼用手抹了一把臉,看著遠處跟袁思思擊掌慶祝的冰迷大叔,突然就有點茫然。

就像是大夢初醒,有一道光從腦海裡閃過。

伯尼突然就懷疑起自己到底是在做什麼。

他為什麼來看淩燃比賽,是因為替盧卡斯賭氣嗎?可為什麼看了這場比賽,突然就覺得,淩燃能贏絕不是運氣,而是他該得的呢?

伯尼作為專業記者,追過很多次花滑男單運動員的比賽,還是頭一次見到淩燃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

他似乎每一次都在帶給觀眾們新的驚喜和奇跡。

亦或者說,淩燃本身就是個奇跡。

伯尼說不清心裡是個什麼滋味,怔怔地望著滿臉笑出褶的冰迷大叔和又蹦又跳的袁思思發呆。

沒有人注意到人群裡極少數人的異樣表現,大家都還沉浸在淩燃拿到第一的興奮之中。

除了剛剛收起攝錄機的霍聞澤。

他微微蹙著眉,抬眼望著淩燃退場的方向,總覺得心裡有什麼不安在滋生,索性從座位上站起身,往後台走去。

後台裡,負責來引導的工作人員已經站到了淩燃麵前,文質彬彬地邀請他去參加賽後的記者會。

薛林遠有點不滿,一邊替淩燃敷冰袋去繃帶,一邊用自己不太熟練的通用語跟工作人員溝通,“不能先等一會?比賽才結束,我們還需要休整一下。”

對方的通用語比薛林遠的口音還古怪,怪腔怪調的,“記者們已經在會議室等著了。”

淩燃跟自家教練對視一眼,都有點奇怪。

按理來說,賽後的記者會都會給選手留出一點休整的時間。

要不然最後一名選手剛剛滑完比賽,身上的汗水都沒落下去,就要去參加記者會,那也太狼狽了。

r國冰協辦事的確不太體麵。

淩燃再一次在心裡確認了這一點,已經暗暗下定決心,以後非必要,儘量不要再來r國站比賽。

至少e國冰協在那樣為難他之後,都還會尊重他的意見,詢問他對記者會時間安排的想法。

淩燃這個想法,如果讓r國冰協上層知道了,大概也會想喊一聲冤。

考慮到淩燃的人氣,他們原本就準備了一間很大的會議室,預備招待全世界的媒體記者。

可誰能想到,聞風而來的居然比他們想象中的多的多的多。

冰協上層舍不得免費蹭到的流量和熱度,又沒法臨時騰出更大的會議室,眼見現場的媒體記者越來越多,有了彙聚成人山人海的傾向。

隻得硬著頭皮催促淩燃儘快露麵,好趕緊結束這場有點倉促的記者會。

被派來請人的工作人員再三催促,薛林遠才臉色不太好看地把還沒有融化的冰袋收起來。

“真的不疼了?”

不太講究的薛教把手上的水往褲子上隨便一擦。

同樣不太講究的淩燃把剛剛擦過臉又擦過冰刀的新毛巾折好往背包裡一放,“真的不疼了。”

秦安山在門邊看,跟趕來的霍聞澤搭話道,“回國之後淩燃檢查的事又要麻煩您了,霍先生。”

霍家的人脈非同一般,秦安山希望能借由霍聞澤的關係把淩燃送到資曆更加豐富的骨科醫生裡做一套全方位的檢查。

這是昨天夜裡在等著淩燃的檢查結果時,他跟霍聞澤商量過的。

霍聞澤的視線落在少年還殘留著青紫磕碰印記的膝蓋上,“阿燃的事,我自然會安排好,秦教練客氣了。”

青年語氣很淡,聽不出什麼情緒,但秦安山因為年紀放在那裡,閱曆豐富,一下就聽出了青年語氣裡的淡淡不喜。

是不喜自己,還是不喜自己的話?

異樣的感覺在秦安山心裡一閃而過,但他也沒有深究,見淩燃合著薛林遠一道往外走,就搖著輪椅迎了上來。

“要去參加記者會嗎?”

剛剛工作人員的話,秦安山並不是沒聽見。

淩燃點了點頭,四下看,“但我要先找一個人。”

“找誰?”霍聞澤長腿一邁,從門後繞了過來,眼裡有一絲期待在閃動。

可惜少年皺了皺眉,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好像是叫什麼……”奇怪的發音太難念,淩燃索性問工作人員,“請問您知道在我之前上場的那位運動員在哪裡嗎?”

工作人員客氣地搖搖頭。

這下有點麻煩。

明明剛剛自己比賽的時候還在的,怎麼一下就沒影兒了。

淩燃還記掛著上場前跟自己要合照的那個東南亞長相的選手,完全沒注意霍聞澤在聽到他的話之後,眼裡的光啪嘰一下滅完了。

少年往會議室的方向走,一麵走,一麵四下留心,可惜一路都沒有見到那位臉色微黑的運動員的影子。

難道自己要食言了?

很少失約的淩燃渾身上下都有點不舒服。

一直走到會議室的入口,都還沒有放棄尋找那人。

薛林遠也奇怪呢,但見淩燃臉色泛白,明顯就是嘴硬說自己不疼,就催促幾句,“等記者會完再找,其他選手們都住在一起,找個工作人員幫忙通知一下就行。”

淩燃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就率先走進了門。

無數閃光燈應時響起。

淩燃走到講台最中央的位置落座,調整了一下話筒,示意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

記者們的提問也都圍繞著本次比賽的內容。

有提問他為什麼修改跳躍部分編排的。

有提問他臨時修改編排,節目配置通知單又被泄露出去,上場時是不是有很大的心理壓力。

也有人問他本次比賽的感覺如何,對不久之後的大獎賽總決賽有沒有信心。

少年一一客氣作答,語氣中正平和,唇角始終噙著客氣禮貌的淡淡笑意。

但這隻是假象。

在淩燃開始回答之前,記者們就已經提前激動起來,期待少年的再一次語出驚人。

他們就喜歡淩燃這樣有爆點和話題度的被采訪者。

而淩燃也沒有辜負他們的期待。

雖然少年自己覺得自己其實不過是說了些出自真心的實話而已。

“在華國站比賽結束後,我發覺到自己到了正式的賽場上時往往能實現更好的發揮,就跟教練們商量了一下,臨時調整出更適合我本身水平的編排。”

記者們忍笑:哦豁,好好好,知道你之前的編排配不上你了!

“壓力當然會有,我想每一位運動員都會麵臨比賽的壓力。但就像一句諺語說的,鬆弛的小提琴弦很難奏出美妙的樂曲。有壓力才會有動力。我不畏懼壓力,甚至很期待巨大壓力帶來的緊迫感,這會讓我在賽場上為觀眾們帶來更好的節目。”

記者們乾咳:嗯嗯,懂了,沒受影響甚至還覺得挺好。

一旁的r國冰協領導:……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反倒給淩燃做了回好事。

問就突然後悔。

好像更憋屈了怎麼辦!

少年已經開始回答第三個問題,“這一次的比賽跟往常一樣,我儘全力完成了自己的全部編排,雖然有遺憾的地方,但也已經是我現階段所能實現的最好水平。但下一次,我一定會帶給大家更精彩的節目,就在大獎賽總決賽上的。”

記者們微笑:可以,很淩燃式的回答,說了等於沒說。

剛才的記者連忙追問,“那你有信心拿到大獎賽總決賽的冠軍嗎?”

這個問題真的有夠直接的。

其他記者的耳朵一下就豎了起來。

咳咳,其實他們已經猜到淩燃會說什麼了,畢竟這位來自華國的小運動員是出了名的語不驚人死不休。

他們都習慣了。

記者們:疲憊微笑.jpg

就是有點擔心新聞稿寫出來被喜歡淩燃的冰迷質疑是不是在故意捧殺他,亦或者是有誇張曲解的成分。

薛林遠則是下意識地就想阻止這個誘導淩燃立fg的問題。

可再看看淩燃坐在台上,聽見這個問題兩眼一亮的小表情,就知道自己攔是攔不住的。

算了算了,淩燃在記者會上立fg的次數還少嗎?

薛林遠有時候都懷疑,自家的寶貝徒弟是不是很享受在記者會上立fg。

不過想想好像也能理解。

意氣風發,血氣方剛的十七歲少年,又是年少成名,本來就該是傲氣的時候,說點什麼要拿冠軍之類的話根本都不為過。

再說了,立fg怎麼了,我們立了就不會倒!

總局爸爸和華國冰協都沒吭聲呢,立就立唄。

薛林遠突然就看得很開。

不得不說,薛林遠真的很了解淩燃。

淩燃也的確很喜歡這樣的提問。

在他眼裡,這樣的提問就好像是在問他——

你想在接下來的比賽中達成什麼樣的目標。

這還需要想嗎?

當然是掛著金牌站到最中央最高的領獎台上。

少年唇角牽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我一直都很有信心,過去,現在,將來,都會一直有信心。”

“而我參加比賽的目的,就是為了成為冠軍。”

來了來了!

記者們哪怕提前猜想到淩燃會大膽承認,也還是虎軀一震。

講道理,淩燃這樣直接就承認自己對於下一次比賽的野心的樣子,真誠又坦率,很難不讓人有好感。

太多的人被生活磨去棱角,連說出想要真實想法的勇氣都沒有,唯恐自己實現不了會被人嘲笑。

這樣大膽熱烈的少年,這樣從不掩飾自己野心的王者,自信且有魄力,光明又磊落。

誰不喜歡?

誰會不喜歡!

尤其是,淩燃還不真是空口說大話,他一直都行走在實現自己目標的道路上,從未停止過。

他敢說,他也敢做!

記者會的氣氛漸漸熱烈起來。

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淩燃一直到天色擦黑才勉強送走了這些意猶未儘的記者們。

有點累。

比比賽還累。

淩燃原本還有點疼的膝蓋被耽誤這麼會兒,都因為休息過來,奇跡般得不疼了,惹得薛林遠又氣又笑。

“回去休息?”他問徒弟。

淩燃卻搖搖頭,“先去度假村。”

他還沒忘記自己跟人有一個承諾。

答應了就要做到,這是淩燃的行事準則之一。

求合照的t國運動員很好找,這次來比賽的東南亞選手就他一個。

對方被找到的時候很是內疚,“對不起,淩,我這邊臨時出了點事,不得不提前走了,對不起,是我不好……”

淩燃打斷他隻用了一句,“還要合影嗎?”

對方驀得抬起漲得通紅的臉,“要要要!”

然後就匆匆忙忙點亮手機。

和偶像拍完合影的運動員激動得語無倫次,“我會去看你的總決賽的,淩!你一定要拿到冠軍!”

淩燃好脾氣地笑了笑,就點了下頭,“好。”

謝謝你的祝福,我會拿到冠軍的。

就像記者會上說的那樣,淩燃本來就是奔著冠軍去的。

少年結束了分站賽的行程,提前鎖定了一張總決賽的入場券,整個人都暫時放鬆下來。

可其他運動員就有點笑不出來了。

盧卡斯給阿洛伊斯打電話的時候,語氣激動到阿洛伊斯需要把電話拿開十厘米,才不會覺得自己會被漂洋過海而來的唾沫星子噴到。

盧卡斯喘著粗氣,話裡話外就是一個意思。

淩燃他還是人嗎?

他怎麼做到的啊!

阿洛伊斯也很無奈,但卻沒有像盧卡斯一樣著急上火。

“淩是恢複得很快,”阿洛伊斯歎了口氣,“但他顯然還沒有穩定下來,一切都還沒有定下來。盧卡斯,總決賽的時候就見分曉了。”

盧卡斯顯然也有相同的想法,他就是被淩燃震驚了一下,顯然並不是很相信淩燃能繼續保持r國站的水準。

再說了,就算他保持r國站的水準,自己這個賽季進步那麼多,未必沒有一爭之力。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盧卡斯很快就掛掉了電話。

阿洛伊斯揉了揉耳朵,也看向了屏幕上少年意氣風發的笑容。

“大獎賽見,淩。”

休賽季完全沒有閒著的前任王者並不是沒有過奪過王座的心思。

畢竟這是他最後一個賽季了,他絕對不會再吝嗇拿出自己的全部實力。

萬裡之外,淩燃顯然也是這樣想的。

隻不過他現在還被打包坐在了醫生麵前,對上了對方格外嚴肅的麵孔。

“問題不大,但我還是建議你退賽。”

淩燃頓時皺了下眉。

薛林遠連忙追問,“醫生,不是問題不大嗎,為什麼還要退賽?”

大獎賽就差最後一場了,這時候怎麼可能退賽?

淩燃也絕對不可能答應的。

薛林遠很篤定。

但更重要的是,自家徒弟這膝蓋到底有什麼問題?

薛林遠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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