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滑第一位出場的是西裡爾。
他前不久剛把肩胛骨摔骨折,又因為養傷期耽擱了訓練，所以在短節目上連摔了兩個跳躍，連步法都變得生硬。
成績沒有懸念地落到了最後,眼瞅著是沒什麼趕上來的希望了。
好在西裡爾本人雖然脾氣不太好，嬌氣又暴躁,但在這種事上還是能看得開的。
短節目成績出來，抱著陪同他比賽多年的管家大叔哭了一場之後,第二天就若無其事地跟大夥一起來趕早練習。
不管怎麼樣，比賽還是要參加的。
他精心編排的曲子一定要滑給大家看才行。
西裡爾高高仰著頭站在冰麵上，傲嬌又自負的樣子很快就得到喜愛他的冰迷們的祝福。
“好樣的,西裡爾！”
“加油呀！我們永遠愛你！”
“西裡爾我們超愛你的！”
過於直白熱烈的告白惹得綠眼小少爺臉一紅,咳了兩聲才點頭示意可以開始播放音樂。
空靈纏綿的鋼琴音回蕩在場館上空。
跟家世和外形相襯,西裡爾很喜歡帶著貴族優雅式曲調的曲子,他的節目大多取材於芭蕾舞曲亦或是大師名作。
考斯騰總是華麗紳士十足,節目動作編排也是偏貴氣優雅的。
而他天生自帶的傲慢矜持氣息顯然有不少加成，吃他這種e式貴族範兒的冰迷們不在少數。如果不是時常在賽場上抽風，其實還真不算辜負了維克多繼承人的名頭。
淩燃在擋板邊看著，目光很專注。
不得不說，西裡爾在表演上還是有他自己的鮮明風格的。
少年在心裡暗暗記下他覺得出彩的地方。
正看著，就被人拍了下肩,“膝蓋還疼嗎？”
淩燃回頭,就看見下一位出場的明清元已經換好了考斯騰。
“我吃了止痛藥了。”少年如實答道。
明清元嘶了一聲，“兩片能管用？”
淩燃微微笑,“已經夠了。”再多就要影響比賽了。
這場比賽對他而言很重要。
任何一點影響比賽的可能都應該被阻止在源頭。
明清元也沒勸，事實上,他這會也磕了兩片止痛藥,還是因為之前的腰傷。
不過腰傷總比腿傷強,明清元很心疼自家小師弟，但這事也沒法勸。
勸什麼？怎麼勸？
勸淩燃放棄比賽，那怎麼可能！
明清元在心裡歎了口氣，無可奈何之下，又重重拍了下淩燃的肩。
淩燃早就習慣自家師兄時不時的抽風，連頭都沒抬，還在認真看西裡爾的節目。
一直到西裡爾結束表演往場邊滑，才看了眼自家摩拳擦掌即將上場的青年，“明哥，加油。”
明清元咧嘴笑，露出兩排白閃閃的牙，“好嘞，等著瞧你明哥節目好了！”
他用力抱了下少年，然後一推擋板滑上了場，跟西裡爾擦肩而過。
西裡爾自覺剛才發揮得不錯，尾巴都要翹上天，看見淩燃還在擋板邊，就高高興興地湊過來。
“淩，我滑得怎麼樣？”
對方明顯是想討個表揚，綠眼睛都亮晶晶的，淩燃甚至恍惚自己看見了霍聞澤袖口的祖母綠寶石。
少年回了下神，微笑道，“很好。”
他剛剛看得仔細，所以不像是其他人那樣敷衍誇誇，甚至指出了西裡爾的節目好在哪裡。
“今天的4lz完成得很漂亮，以前壓刃的問題有了很大的改善。我也很喜歡你的節目編排，很特彆，很有自己的風格。”
這個休賽季狠狠抓過用刃的西裡爾臉上的笑容更盛，激動地擁抱了淩燃一下，“淩，你真討人喜歡！”
他本來還因為自由滑表現得不錯沾沾自喜，從而更加遺憾短節目失誤，被淩燃這麼一說，頓時就覺得自己今年的努力都沒有白費。
“你超可愛的，淩！”
臉龐紅紅的西裡爾丟下這麼一句，就歡歡喜喜地趕往等分區。
短時間被猝不及防連抱兩下，冷不丁又聽見西裡爾這麼一誇，淩燃臉都木了。
雖然但是，他沒記錯的話，西裡爾算是今天來參加比賽的人裡年紀倒數第二小的，隻比自己大了那麼一點點。
這樣說話真的合適嗎。
明明是西裡爾本人更可愛好不好。
少年冷漠地選擇無視，繼續看明清元的節目。
自由滑按照短節目成績排名的倒序，出場的依次是西裡爾，明清元，安德烈，盧卡斯，阿洛伊斯和淩燃。
明清元下場時也很滿意自己的表演，再次用力給了少年一個擁抱。
以至於，就像是成了習慣，淩燃在擋板邊看著他們比賽，他們每個人上場和下場時都要給他一個擁抱。
連沉默寡言的安德烈都猶豫一下，輕輕擁抱了少年一下才滑上場，下場之後又猶豫一下，再度給了少年一個擁抱。
一大早就被不停抱來抱去的淩燃整個人都麻了，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站的地方不合適，站到了類似於某種祈福吉祥物的位置。
於是，在盧卡斯抱完他上場後，淩燃果斷地往旁邊移了幾步。
結果盧卡斯一下場就直奔他這邊而來，一邊大力擁抱他，還一邊得意洋洋，“你看見我的3a嗎，我差不多快學會你那種edge起跳了！”
淩燃當然看見了，也很訝異盧卡斯居然真的聽進自己的建議，狠狠地矯正了從前的跳躍習慣。
冰上的痕跡雖然還沒有達到教科書式的edge標準，但已經比之前鏟起好大一個三角的skid起跳強太多，有很明顯的質的區彆。
這是件好事，他應該恭喜盧卡斯。
但是被對方狠狠抱住之後，少年腦海裡唯一的想法就隻剩下怎麼能體麵客氣地推開對方。
盧卡斯難道就不知道自己現在渾身都是汗水，熱氣騰騰嗎？
有點潔癖的少年忍了又忍，“該去等分了，盧卡斯。”
盧卡斯純粹是高興壞了，下意識想跟當初給自己提出建議的好朋友一起慶祝，被提醒反應過來，就嗷嗷答應兩聲，抹著汗往等分區趕。
淩燃看了一眼記分牌也沒太在意，因為緊接著上場的就是阿洛伊斯。
阿洛伊斯在本次短節目中成績第二，淩燃看過他在m國站的自由滑，分數比自己在r國站時的分數還有高五分多，是本場比賽競爭冠軍的有力人選。
淩燃心裡想著自己看過阿洛伊斯的節目配置，就發現對方已經來到了自己麵前。
“應該不差我一個吧？”阿洛伊斯笑著。
總是善解人意的阿洛伊斯顯然看出了少年的不樂意，但他也是真的很想在上場前擁抱一下本次比賽的勁敵。
要不然總覺得好像
有點遺憾。
感覺自己從吉祥物升格成打卡地的淩燃：……
但彆扭歸彆扭，看著阿洛伊斯那雙期待的藍灰色眸子，再想想對方曾經對自己的幫助，他也說不出來什麼拒絕的話，索性雙手一伸，眼一閉，完美地演繹什麼叫來吧彆廢話。
阿洛伊斯笑容滿麵地擁抱了這位將自己趕下王座的後起之秀，語氣溫和又強勢，“我會拿出自己的全部實力的。”
所以淩，也請拿出你的全部實力吧，讓我們在這片潔白的冰麵上一決勝負，爭一爭本賽季王位的歸屬。
這是他沒有說出口，卻很容易被意會到的深意。
淩燃眨眨眼，眸子一下就亮了。
直播間看見這一幕的網友們都要笑瘋了。
“怎麼肥事，他們每個人上場前都要跟燃神抱抱就算了，下場後也要馬上再抱抱他。哈哈哈哈，我感覺燃神好像是拿到了傳說中的團寵劇本。”
“等等，燃神剛剛是不是故意躲了躲，結果盧卡斯太直球，下場就開始找他，躲也躲不過！”
“燃神：弱小，可憐，但還要被抱。”
“是那種四周跳起來足足有七八十厘米高，跳起落冰的那一下爆發力就能把我釘冰層裡的弱小和可憐嗎？”
“……”
“哈哈哈，神特麼釘冰層裡！”
網友們嘻嘻哈哈地調侃。
就連大台五套的轉播裡，鄧文柏都忍不住自豪笑道，“看來我們的淩燃真的很受人歡迎。”
班銳忍不住想到從前在集訓中心和淩燃的會麵，語氣溫和地總結道，“真誠的人總是格外受人喜歡。”
誰會不喜歡一個真誠，自信，樂觀，像小太陽一樣散發光芒的少年呢？
顯然大家都很喜歡。
所以阿洛伊斯上場時，攝像頭如果轉到淩燃的方向，總會有人試圖多看兩眼。
“燃神看得好專注！”
“阿洛伊斯滑得真的很不錯，怪不得在燃神之前能蟬聯兩屆世錦賽冠軍。”
零零散散的彈幕從屏幕上方飄過，並沒有引起什麼水花。
畢竟大多數人都是為了淩燃和明清元來的，對阿洛伊斯感興趣的有，但到底不是大頭，他們更關心的是，阿洛伊斯表現得這麼好，會不會給淩燃很大的壓力。
應該會有壓力吧？
突然就替他們華國自家的崽擔心了起來。
而在冰雪論壇高樓裡，支持阿洛伊斯的冰迷們已經興奮地叫囂起來。
“阿洛伊斯這個賽季的狀態真的很好，他一定能把短節目的分差追回來！”
“阿洛伊斯加油，把冠軍的名號搶回來！”
“總感覺淩有點危險了。”
“阿洛伊斯一個跳躍都沒有摔，節目編排得也很流暢，分數一定不會低。”
阿洛伊斯的確滑得很不錯。
這一點，沒有誰能比在場邊觀看全場的淩燃感觸更為深刻。
受上個賽季的影響，本次來參加總決賽的所有選手都在自由滑節目中加入了五個四周跳。
但這樣的難度實在太考驗人，目前隻有盧卡斯和阿洛伊斯真的能將五個四周跳完完整整跳下來。
其實從淩燃私心裡，他覺得像西裡爾那種剛剛受過傷的，完全沒必要衝五個四周跳，頻繁的摔倒反而打亂了整體節目的節奏。
淩燃這個想法，如果讓西裡爾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頓吐槽。
我們為什麼拚死拚活地要加五個四周跳，淩你就不能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嗎？
跟卷王同場競技，他們誰不是含著淚上的難度。
說得跟他們自己願意一樣。
可惜淩燃不知道，所以他還能心無旁騖地站在場邊觀看阿洛伊斯的節目。
場上的身影因為一個個跳躍的成功越發自信。
花滑是很講究氣勢的運動。
而阿洛伊斯顯然已經找到了這種氣勢。
青年在冰上迎風滑行，自信且流暢，就好像連被風吹動的頭發絲都在閃閃發光，他已經進入到自己的編排步法。
出自國際一流編舞大師的步法精妙又富有韻律感，每一步都非常亮眼，跟音樂的契合度也非常高。
場裡觀眾們的歡呼和掌聲就壓根沒有停過。
薛林遠越看越心驚，眼見阿洛伊斯的第六組跳躍穩穩落冰，五個四周跳全部完成，無一摔倒，就走到了淩燃身邊，“喝點水？”
淩燃沒有拒絕，接過水喝了兩口，“阿洛伊斯滑得很好。”
的確很好，充滿著憂鬱的藍調，訴說著求而不得的愛意與渴望，本身就很契合阿洛伊斯那種溫和內斂的氣場。
所以當他以一個擁抱的姿勢追逐巡場時，不少冰迷都尖叫出聲。
節目不止要追逐更高的技術難度，在淩燃看來，能打動觀眾，讓他們沉醉其中的，就已經是很不錯的節目。
而阿洛伊斯顯然將這兩者融合得很好。
也難怪他能在m國站上拿到比自己高出許多的分數。
隔著一整個冰場，視力優越的少年甚至都能看見裁判們臉上不由自主浮現出的微笑。
顯然，他們不可能會打出很低的分數。
阿洛伊斯這個賽季是有備而來，他是衝著自己想要的金牌而來的。
淩燃心裡很清楚這一點。
可越是清楚，少年眼底的光就越是明亮。
他真的很喜歡這樣的比賽，對手越是強大，越能拿出自己的全部實力，他就越是高興。
沒有哪個運動員不渴望自己是在無數強大對手的包圍之下突破重圍，站到最高的領獎台上。
相信阿洛伊斯他們也是一樣。
沒有誰希望自己的金牌全部都建立在對手的失誤之上。
那不是榮譽，而是恥辱。
淩燃開始敲打放鬆著自己各處的關節。
下一個就是他上場了。
阿洛伊斯表現得這麼好，自己也要表現得更好才行。
那枚金牌，他勢在必得。
少年眼神晶亮，已經有點迫不及待了。
薛林遠把保溫杯裝回背包，在一邊看著，其實有點焦慮。
他知道淩燃一定會全力以赴，隻不過，淩燃的膝蓋真的受得了嗎，兩片止痛藥真的能行？
薛林遠一如既往地憂心忡忡，但麵上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會焦慮，但他不會把這種焦慮傳遞給自己的寶貝徒弟，淩燃隻需要保持著必勝的信心上場就好了，緊張什麼的留給他這個教練就行。
薛林遠跟秦安山對視一眼，都默契地沒有做聲。
淩燃還在認真地熱身，等到阿洛伊斯在場中站定，高舉著雙手向尖叫的觀眾們謝幕的時候，才彎腰摘掉了自己的冰刀套。
潮水般的掌聲和尖叫聲並沒有影響到他什麼，反倒是阿洛伊斯再次的擁抱讓少年微微愣了下。
好在阿洛伊斯的體力雖然比不得盧卡斯，但卻是個少汗體質，所以他的下場擁抱還真沒那麼讓人難以接受。
淩燃接受了這個擁抱，站在場邊等待著廣播的唱名。
但裁判們卻一反常態地遲遲沒有給出分數。
怎麼回事？
淩燃跟自家教練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了猜想。
要麼是分數出現問題，要麼就是分數很高，讓裁判們心生動搖。
說起來很嘲諷，但事實的確就是，阿洛伊斯現在是s國人，一般情況下很難遇到裁判不公之類的事情，所以後者的可能性往往更大。
到底是多高的分數，才會讓裁判們猶豫再三？
淩燃抬眼望著大屏幕。
下一秒，計分板刷新一下。
高居第一名的阿洛伊斯果然拿下了一個超高的分數。
218.3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