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2 / 2)

倒是霍聞澤沉吟了一會。

“我記得你的短節目是改編自時靈珊女士的舞劇?”

淩燃頓了頓,“對,是時老師親自為我改編的。”

所以才會有點不高興。

那是時老師年少時的成名作,有著奠定她首席地位的重要意義,她將這支曲子贈予自己,分明就是在自己身上寄托了很高的期望。

如果不能將節目好好演繹出來的話,時老師應該會很失望吧。

也怪不得華先生在看完自己r國站的比賽後,遲遲不肯為自己設計新的考斯騰。在對方心裡,說不定還覺得自己辜負了自己妻子的成名之作,隻不過照顧著自己的麵子才沒有說。

淩燃在心裡歎了口氣。

有點心虛還有點愧疚。

隱隱的,還有點彆的擔憂。

對花滑未來的擔憂。

自己這樣簡簡單單地把技術基礎分拉到最高的編排,就能壓倒其他人刷新記錄拿到冠軍。

那如果以後有人能跳出四周半,跳出五周的話,是不是就能拿到更多的分值,花滑豈不是原地變成冰上跳遠跳高的項目了?

現有的規則也的確有往這方麵發展的傾向。

淩燃忍不住想得更遠。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思想陷入了一個誤區。

什麼叫簡簡單單的最高編排就壓倒其他人?

如果讓其他運動員知道了,怕不是又要一頓捶胸頓足。

暴脾氣如盧卡斯和西裡爾可能直接就要當場暴走。

淩你能不能清醒一點,你的那套自由滑難度,是正常人能滑得下來的嗎?

光是跳躍部分就囊括了四種四周跳,七組跳躍直接就是整整六個四周跳加一個3a。

更彆說還有塞得滿滿的步法和舞蹈動作的編排!

那幾組旋轉也都達到了四級的難度好不好?

這種地獄級的編排,放在現在的世界上,有幾個人能滑下來的?有其他人能滑下來嗎?

事實上,賽場上,淩燃真的把這套節目完完整整地滑下來的時候,有不少人都差點驚掉了自己的眼珠子。

這種地獄級彆的難度,怎麼好意思叫簡簡單單啊?

但在淩燃心裡,堆砌難度,還真就是簡簡單單。

最終呈現的節目效果,區彆也就在於平時的訓練和賽場上發揮的程度如何。

隨著技術的成熟進步,更高難度的時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到來。

四周跳難嗎?

時間長河往前撥十幾年,正式比賽裡也有隻上全三周就能拿金牌的。

現在高級四周跳塞滿的節目,好像也就是這一兩年才開始。(其他運動員:……你猜猜看為什麼是這一兩年?)

反而是將節目演繹得足以打動心靈,才是很難得的事情。

這不止需要技術,還需要藝術的表達。

而藝術,恰恰是最難以衡量,又無法量化的東西。

花滑不是對抗性的比賽,比之其他競技運動,本來就缺少刺激和熱血,如果再沒有了美,就連淩燃自己都覺得,這樣的比賽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冰上芭蕾,不是冰上跳躍。

淩燃渴望追求更高的難度,卻也從來沒有想過隻追求技術而已。

他希望能滑出更有生命力的節目。

足以觸動心靈,讓所有人都挪不開眼,徹底為他的每一舉手每一投足而牽動心弦的節目。

霍聞澤將少年的愁緒都看在眼裡,“我倒是有個想法。”

“嗯?”少年一下抬起頭。

霍聞澤看著那雙驟然發光的眼,就忍不住帶出了點笑,“我之前是不是說過,有一樣奪金的禮物要送給你?”

這話題轉移得也太快了吧?

淩燃愣了愣,但還是點了點頭。

霍聞澤看著他,“這件禮物在e國境內無法移動,可能需要我帶著你去簽收。時女士曾供職過的舞團目前也在e國巡演,這支經典的舞劇也被保留下來作為傳承之一,我們也許可以去看看現場,也可以申請看看舞團裡保存下來的舊時視頻。”

“阿燃,等你期末考之後應該還有些時間,能抽出幾天跟我一起去一趟e國嗎?”

霍聞澤終於說出自己的打算,語氣都變得輕了不少,就像是生怕對方拒絕一樣。

可他明顯是過慮了。

一聽說有機會能看看短節目來源的現場,淩燃的眼一下就亮了起來。

時女士的時代已經過去很久,她供職的舞團行事古板,不允許錄像傳播,所以這支曲子他還真的沒有看過原汁原味的完整版。

現在居然有了這樣的好機會,當然就一口答應下來。

霍聞澤微微鬆了口氣,看向了薛林遠,語氣有幾分很難察覺的不情願,“薛教練也要一起嗎?”

薛林遠思考了一下。

隻幾秒鐘的時間,霍聞澤卻覺得車裡有一點熱。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需要耍這種心思了。

邀請人去看舞劇而已,居然需要步步為營,步步小心。

青年把車窗搖下,被零下的冷風一吹,才覺得臉上的熱度降下了一點。

薛林遠其實還真沒有思考很久。

他是淩燃的教練不錯,平時跟淩燃形影不離也不錯,但還真沒必要到淩燃去哪他都要一直跟著的地步。

隻是去看看舞劇什麼的,也沒幾天功夫,還是霍聞澤親自帶著的。馬上又是一年收尾,他也剛剛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回家探探親什麼的,何樂而不為呢。

薛林遠果斷拒絕了這個機會。

淩燃也沒勉強,“聞澤哥,那就咱們兩個去吧。”

霍聞澤嗯了聲,沒有回頭。

所以除了車外的後視鏡,沒有人能看見他微微上揚的唇角。

淩燃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他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短節目,甚至都忘記了霍聞澤說的禮物的事情。

不能移動,也許是跟土地有關?

以淩燃匱乏的想象力,他甚至懷疑霍聞澤是不是想送自己間房子什麼的,雖然覺得好像有點奇怪就是了。

他沒有多想,很快就紮進了書山題海裡。

期末考試就在一個星期後,他的時間不多了。

不得不說,現在高考的壓力真的很大,即使是淩燃有重來一回的記憶,也一直在爭分奪秒地學習,可一旦加上繁重的訓練任務在,他的課業壓力就一點都不輕鬆。

薛林遠看在眼裡,也沒說什麼,隻是一直掐著淩燃的時間點,防著自家小兔崽子哪天做題做上癮了,彆忘記睡覺就行。

雖然他打心裡其實不是很讚成淩燃那麼自苦。

花滑是很冷門不錯,一般也沒有相對應的保送途徑。

但淩燃又不一樣。

他拿了青年組成年組的不少重量級冠軍,完全夠格保送進某體特設的冠軍班學習,就連冰協都特意打過招呼,說淩燃可以不用走正常的高考途徑。

也就是淩燃心裡有自己的想法才想按照正常高中生的步伐參加高考。

自家徒弟就是主意太正了。

跟個小大人一樣。

薛林遠看著挑燈夜戰的少年,從外麵端了杯熱牛奶過去。

淩燃頭也沒抬,語氣緊繃,“我刷完這套理綜就睡覺。”

薛林遠忍不住笑,“沒人催你!記得刷牙前把牛奶喝了!”多補補鈣,膝蓋說不定就不疼了。

淩燃端起牛奶,目光還落在那道生物遺傳大題上,突然就有了解題思路,眼睛一亮,匆匆喝了一口,就把杯子擱下,拉過草稿紙開始自己的演算。

怎麼做個題看起來跟打遊戲一樣上癮?

自家徒弟也就是這種專心致誌的時候才看上去有點孩子氣。

薛林遠好笑不已,踮著腳悄悄走出去。

奧運會,世錦賽,高考,這麼一算,自家徒弟接下來的行程簡直是滿滿當當,可能得等下個休賽季才能輕鬆一點,薛林遠在心裡盤算著。

淩燃原本的計劃是比賽完第二天就回國,所以照例打算婉拒掉表演滑的邀請。

可沒成想,他們回住所的當天晚上,j國就來了一股冷空氣,驟降的溫度和鵝毛大雪直接影響到了航班的運行。

並不是所有飛行員從前都在e國開戰鬥機,這樣惡劣天氣,還有氣旋的存在,即使有開過戰鬥機的飛行員在,以淩燃的暈機程度,也實在不宜通行。

這麼一來,淩燃也就沒了現成的拒絕理由。

賽方很快讓人專程送來了請柬,絮絮叨叨說了好半天,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分站賽不參加就算了,這可是總決賽的表演滑,不參加怎麼能行呢,冰迷們一定會傷心的。

賽方扯起了冰迷這麵大旗。

但薛林遠和秦安山壓根就不上當,態度直接就是拒絕的。

他們都覺得,以淩燃現在的膝蓋情況,能多休養就多休養,籌備表演滑什麼的,對自家徒弟的身體狀況沒什麼好處。

賽方那頭一聽,乾脆就拍了胸脯,也不需要淩燃參加開頭結尾的排練,隻要他願意能出一個單獨的個人節目,就完全足夠。

這個條件簡直放到了最寬。

就連淩燃都覺得賽方已經做出了最大的讓步。

反正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

他想了想,跟兩位教練商量了下,又去寧嘉澤那做了個全套檢查,也就答應下來。

於是,淩燃居然答應參加表演滑的消息很快就被賽方走漏了出去。

或許不能叫走漏,賽方簡直都恨不得拿著個大喇叭,就開車在街上巡回宣傳。

他們連夜把消息掛上了自家冰協的官網,甚至還跟滑聯打了申請,強烈要求對方轉發這條消息。

廢話,這麼好的事,怎麼能不大肆宣傳呢,淩燃這個賽季可從來沒有參加過彆的站的表演滑。

有淩燃的加入,這回的票肯定不愁賣了!

賽方興奮得就像是在過年。

因為惡劣天氣滯留在j國,原本心情不好的其他各國冰迷們也覺得是在過年。

他們著急忙慌地在官網搶票,很是期待淩燃接下來的表演滑。

阿洛伊斯他們在其他站的表演滑已經被放上了網,並不是很新鮮了,淩燃的表演滑會是什麼?

大家都有點期待。

而期待的也不止是冰迷。

正值平安夜,阿洛伊斯的臨時住所,同樣被困住走不了的大家又聚到了一起,免不了又要說一些最近的閒話。

這一次的氛圍比上次還要輕鬆。

主要是比賽已經結束,離奧運會又還有兩個月,總是緊繃著也不大好。

其中最高興的當屬西裡爾。

他的教練跟安德烈的教練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提前回了國,這下可不就是山中無老虎了嘛。

所以,從來到阿洛伊斯的住所,這位脾氣嬌貴的小少爺就沒少指使會做飯的安德烈乾著乾那,一會要吃沙拉,一會又嘰嘰哇哇地想吃淋上酸奶油的羅宋湯。

偏偏安德烈都好脾氣地答應了。

明清元瞧著樂嗬,也湊到廚房裡,時不時蹭上幾口,然後誇誇安德烈的廚藝,甚至表明自己也想學。

淩燃聽見這話眼角都抽了一下。

偏偏安德烈還真答應了。

一個敢教,一個敢學,很快,廚房裡就升騰起一股莫名的糊味。

盧卡斯也不苦哈哈地繼續算自己的賬單了,蹭地一下跳起來,竄到廚房裡,捂著鼻子抱怨。

“嘿,你們幾個是想炸掉廚房嗎!這裡麵的食材可是我專門帶來的!很貴的!”

廚房裡很快傳來一陣歡聲笑語。

就是氣味實在難聞。

淩燃下意識屏住呼吸。

阿洛伊斯善解人意地把少年領到陽台上,又把窗子打開。

卷著雪花的冷氣頓時迎麵而來。

淩燃可算覺得鼻端縈繞的那股子古怪酸味被衝淡了不少。

他跟阿洛伊斯都不是多話的人,在陽台上站著都有點沉默。

淩燃倒不覺得尷尬,還在回憶著臨來前的那道數學大題。

阿洛伊斯則是有點感慨。

屋內傳來的歡聲笑語聽著就讓人舒心,可這樣的好時光,即將退役的自己還能再見到幾次。

下個賽季再見麵,自己說不定就是討人厭的滑聯官員,甚至可能是被討厭的裁判本身了吧。

氣氛一時沉默。

阿洛伊斯不願再想這麼傷感的事情,努力地找著話題。

“淩,”他見少年轉過頭看向自己,繼續問道,“我知道你在r國站上也上了自己最難的編排,可以問問你當時是怎麼想的嗎?”

自己大約會聽見隻想做到最好什麼的答案?

阿洛伊斯在心裡猜測著。

畢竟認識這麼久了,他對淩燃也算是有了相當的了解。

淩燃還真沒這麼說。

少年的眼睫抬了一下,“可能是我並沒有把分站賽當做分站賽吧。”

阿洛伊斯:“什麼?”

淩燃:“分站賽一向被視為總決賽的門票,無論發揮得怎樣,隻需要拿到總決賽的入場券就萬事大吉。”

阿洛伊斯頓了頓,忍不住笑了下,不巧,屋裡正叫嚷著最歡快的那個傻大個就是這樣想的,之前也不止一次這樣說過。

淩燃卻沒有貶低彆人的意思,他隻是如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可我卻覺得,比賽就是比賽,每一場比賽都是獨一無二的,也都值得尊重,所以我也會把每一次比賽都當做最重要亦或者說是自己的最後一場比賽對待。”

屋外的風聲更加急促。

少年手心朝上,輕輕鬆鬆地接住了好幾片白絨絨的雪花。

可惜一瞬間就化作晶瑩水珠順著清晰可見的掌紋滑落。

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

花滑運動員的花期也像雪花一樣短暫,其中還充滿著種種不可知的意外。

既然如此,那就在花期正盛的時候拚儘全力去做好了。

淩燃的想法很簡單。

更何況,他也覺得,不好好比賽的話,對不起的也不止是自己,還有場外花費人力物力不遠千裡來看自己比賽的觀眾。

那樣自己肯定會有點愧疚。

很多很多原因,說起來也就是那麼輕飄飄幾句話。

但卻可以從中窺見到少年那顆剔透得像他掌心水珠一樣的心。

阿洛伊斯眼裡笑意更盛。

他的年紀更大,閱曆更廣,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但見得多了,反而會更喜歡淩燃這樣的後輩。

大概也正是因為有一顆這樣純粹的心,淩才會總能心無旁騖地沉浸在精益求精的道路上,用自己一次比一次耀眼的成績和表現不斷地驚豔世人吧。

雖然輸給晚輩的確很丟人就是了,阿洛伊斯無意識地摸摸鼻子。

他突然想到了好奇的另一件事,“淩,你的表演滑打算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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