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 120 章(1 / 2)

淩燃摔倒之後,表演滑的場館裡出現了一瞬詭異的平靜。

觀眾們是被驚呆了。

誰能想到,淩在正式賽場上還沒有出過錯的3a,居然會摔得這麼的,咳咳,可愛?

對,是可愛。

真的太可愛了!

類比一下,他們仿佛是看見了這樣的場景——

高傲貴氣的小鳳鳥正要因為找不到心目中理想的香木而不滿發怒,連細長優雅的鳳頸都高高地揚了起來,隻等著下一秒就發出清越宏亮的鏘鏘長鳴,震徹寰宇。

然後……就猝不及防的,“啪嘰”一下摔倒在冰麵上,成了落湯雞。

連嬌貴火紅的羽毛都沾滿了冰屑。

需要勉勉強強才能撐手坐在冰上,然後就露出了茫然和不敢置信的神情。

“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誰先打得頭,接二連三的笑聲從觀眾席的四麵八方響起,很快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甚至有人笑得前仰後合。

沒辦法,這對比也太強烈了!

少年前一秒還一副矜持高貴到了極點,堪稱目下無塵的傲慢模樣,下一秒就雙眼發懵的摔趴到冰上,連頭頂上的呆毛都顫巍巍地抖了兩下。

這誰受得了?這誰忍得住!

不行不行,不能再笑了,肚子都要笑疼了好不好。

就連一開始擔心淩燃會受傷的袁思思都憋得麵色扭曲,最後還是在滿場的笑聲裡也跟著哈哈哈了起來。

怎麼會有人連摔倒都這麼可愛!

好想抱抱他!

電視機前的觀眾們也都在笑,就連網上觀看的網友們都瘋狂地敲打著H鍵,任由一連串的“哈哈哈”,“可愛”,“抱抱揉揉”,“已截圖”之類的字眼飛快地飄過直播界麵上方。

畢竟誰也沒想到,原本大氣恢弘的表演隻一個摔倒的功夫,眨眼就變成了大型喜劇現場。

薛林遠先是眼前一黑,但見淩燃很快站起來繼續滑行,就知道自家徒弟沒什麼事,也跟著其他觀眾一起笑了起來。

就連心情一直不好的阿洛伊斯也跟著其他運動員一起笑個不停。

現場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不少觀眾甚至把手裡的燈牌搖得更歡了。

他們的笑容當然是善意的。

畢竟,表演滑摔倒又有什麼關係呢?

反正又不是正式的比賽,他們不用提心吊膽地擔心淩燃的分數名次,當然是怎麼開心怎麼來。

再說了,淩燃在節目裡摔3a可太少見了,印象裡隻有他還在青年組時,用明清元的名額去世錦賽表演滑的時候摔過。

等等,所以這是怎麼回事,3a是跟表演滑不兼容嗎,為什麼所有的摔倒黑曆史都留給表演滑了!

一想到這裡,大家笑得更歡了,連冰上的小鳳鳥已經站起來繼續自己的表演,大夥的臉上都還帶著笑。

淩燃卻沒有笑。

倒不是因為生氣,隻是有點訝異。

少年摔倒時有點發懵的神情完全是真情流露,主要是淩燃也是真的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摔倒在這裡。

但是說實話,這個摔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征兆的。

淩燃在落冰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不對。

冰刀像是被什麼用力拉扯一下,著力點瞬間滑移,整個身體的軸心也不受控製地偏轉。

少年當機立斷,試圖用力小跳翻身,重新落冰。

可惜落冰時間太短,冰洞又太深,根本無處借力,他嘗試用力,卻因為著力點太歪,根本就跳不起來,電光石火間就摔倒在地。

少年隻來得及下意識舒展肢體,減少落冰的衝擊力,所以考斯騰才會貼到冰麵上沾滿了冰。

看起來是有一點狼狽,但沒磕到頭,也沒扭傷腳踝什麼的,對一名花滑運動員來說已經是萬幸。

而且說實在的,他今天最後一個上場,後半場幾乎都沒有補冰和休整,遇到冰麵不平什麼的簡直再正常不過。

淩燃早就有了心理預期,再加上他對自己的身體掌握能力很了解,正常情況下,冰麵上都一點不平整也不會導致摔倒,頂多就是落冰時晃上一下,所以才會大膽地上來就是一個3a。

但顯然,他低估了某些人作為刨冰機的能力。

這麼深的冰洞,都快趕上碗口大小,淩燃甚至已經猜到了是誰留下的痕跡。

隻不過還是很有點震驚。

畢竟他自己從來都沒有在冰上留下過這麼明顯的痕跡。

看來下回跟這位一起比賽時還得留點心,少年忍不住又看了眼冰洞,在心裡暗暗記了一筆。

場邊的盧卡斯哈哈大笑著,笑著笑著突然就意識到了什麼,驀得臉色一僵。這個人高馬大的年輕人一整個心虛大動作,不好意思地往阿洛伊斯背後縮了下。

觀眾們則是敏銳地注意到了少年頻頻回顧的神情,不少人當時就笑開了。

“哈哈哈,燃神:冰洞,我記住你了。記仇.jpg”

“不不不,應該是——

燃燃:冰洞,你是在用這種方式引起我的注意嗎?霸道總裁臉.jpg”

“你們是魔鬼嗎!哈哈哈,冰洞擬人x燃神,我可以哈哈哈哈!趕緊的趕緊的,筆給你,我今天晚上就要看見一萬字!”

彈幕和現場的觀眾們再度笑出一團。

淩燃在冰上滑行著,卻有點發愁怎麼繼續接下來的表演。

摔倒來的太突然。

這個節目的氛圍顯然已經被打亂了。

如果再按照之前的編排,一來很難將觀眾們的注意力拉回來,再者,總覺得似乎前後的情緒銜接不上。

倒不是說不能繼續滑。

事實上,少年在站起來之後,很快就在原地踏了一步,就著旋律接上一個流暢自如的夏塞步。

他甚至接著原本編排中鳳鳥振翅一飛衝天的姿態,雙臂張開,從肩膀發力一顫,抖掉了殷紅考斯騰上沾染的雪屑。

不動聲色間,就已經將摔倒的痕跡抹除。

也有一小部分觀眾被他這種流暢的如同水和風一樣自然的肢體語言吸引,重又回歸到節目的意境中。

但大部分人麵帶笑容,顯然還沒有忘記剛才那個摔倒。

淩燃沒有心思去思量剛才那個摔倒會帶來怎樣的影響。

他在冰上滑行,滿心滿眼都是,怎麼才能把觀眾們的注意力拉回到表演本身,以及怎麼才能讓整個節目不至於在回放的時候產生一種割裂感。

淩燃深吸一口氣,在悠長清遠的“錚”聲中攏著衣袖,轉過冰場的短邊,腦中無數思緒飛快運轉著,思量著最好的善後方案。

刹那間就有了主意。

少年眼神一亮,便在琵琶驟然加入的圓潤清亮的撥弄聲裡,膝蓋一屈,驟然淩空一跳。

他跳得很高,在跳起後才開始發力擰轉,強烈的滯空感,使得寬鬆的考斯騰隨風膨脹一瞬。

鮮豔如火的紅色飛快地綻放收攏。

幾乎將整個冰麵照亮。

人都是視覺動物。

更多的觀眾被吸引了注意力。

沒辦法,這個延遲跳躍太漂亮了。

雖然隻有一周,但淩燃跳起時也沒有像高周數的跳躍一樣雙手搭肩、絞緊雙腿,而是肆無忌憚地在空中舒展著、展示著、炫耀著自己筆直矯健的身形。

黑色長褲勾勒出的長腿線條流暢又緊致,束在殷紅考斯騰裡的窄腰也被摻雜金絲的腰帶層層勒緊。

唯獨刻意寬鬆的長袖隨風而起,徹底打開。

袖角鼓起最翩然的形狀,袖緣處金絲密繡的鳳羽綻放著,沿著手臂攀援而上,呈現出一種羽毛在翅膀扇動間翕合輕顫的飛揚感。

充滿力度的一跳,雙腿分到極致的開合度,讓少年看上去真的像飛一樣。

美到極致的剪影在所有人視網膜上掠過一瞬,如同鳳鳥傲然地彰顯著鳥中之王的威儀。

“啊啊啊啊啊!”

“他在飛!他在飛!”

“帥呆了!”

觀眾們被驚豔得呼吸都頓了下,下一秒就歡呼尖叫著鼓起了掌,潮水般的掌聲如雷鳴般,注意力頓時就被轉移回了大半。

隻有極少數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還在這個跳躍裡想到剛剛摔倒的狼狽身影。

但也隻是極少數了。

淩燃隻用了一個刻意張揚的跳躍,就成功將場裡氣氛壓下。

很自然很行雲流水的動作。

沒有人會懷疑這裡的銜接是靈機一動的更改。

但還不夠。

還沒有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少年猛然轉身滑出,單手高舉著轉身。

俊秀的眉梢一揚,銳意眼風就掃過觀眾席,將其中神情不夠專注的麵孔捕入眼底,長袖輕甩,再度昂首滑了出去。

鳳鳥很不滿意。

這怎麼能夠呢。

這當然不夠。

他可是天地間僅存的唯一鳳鳥。

即使剛剛才從不慎摔入的泥沼裡站起,也依然光彩奪目。

他有火紅的尾羽,最完美的體態,金石相擊的鳴聲,是鳥中之王,是寓意祥瑞的神獸,是天命神鳥。

沒有人能做除了仰望自己之外的事情。

鳳鳥來儀,合該天下望聞!

少年拂然不悅,後踏著重重的步伐,在長笛回旋的樂聲裡,一個結環步打了個回旋,緊接著,就連上了讓人眼花繚亂的高速撚轉步。

他甚至就這樣的撚轉步之後,沒有一個停歇,接莫霍克,接小跳,轉眼間躍入長腿筆直浮起的側身燕式旋轉中。

如同火焰般燃燒在寒冷冰麵。

又像是一朵火紅鳳凰花,灼灼怒放。

少年蹲下身,將自己折疊成一小團,寬袖垂落著,如同低語。

可轉眼間又再度站起,長腿後彎成強硬的直角,修長十指卻虛攏著伸出,上半身後仰著,一刻不停地旋轉。

美到不真實,甚至讓人懷疑是上了發條的旋轉。

特彆是此時樂聲回旋往複間,驟然加入了沉沉的鼓聲。

一下下如心跳般的悶響,在清亮的箏聲琵琶長笛聲裡格外抓耳。

聽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而少年還在隨著鼓點旋轉,四麵剪影如畫。

是因為分數不高,在男單很少見的躬身轉!

這個難得一見的旋轉,一下就讓觀眾們驚呼出聲。

他們毫不吝嗇地貢獻自己的掌聲,再沒有人想起片刻前發生了什麼。

隻有看過少年練習的薛林遠露出疑惑的表情,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淩燃在這裡的跳躍應該是一個收束急促的4t,用來表達鳳鳥在遍尋香木不得,心中焦躁不安的惶然。

怎麼換成了1a?

這個念頭打薛林遠腦海中一閃而過,但很快,他就沒有再糾結這件事。

換成1a就換成1a,又不是比賽需要考慮分數。

再說了,這個延遲1a和躬身轉就是漂亮,沒看見觀眾們都看得兩眼發直嗎。

薛林遠嘿嘿一笑,繼續看著自家徒弟的動作,可越看,越覺得不對。

倒不是說淩燃又換了編排,動作還是那個動作,可怎麼就感覺,好像表達的情感變了呢?

藝術表現力上有點不開竅的薛教愣了愣,下意識用胳膊搗了搗隔壁的搭檔,“老秦,咱徒弟是不是又改編排了?”

秦安山沒回頭,望著場中翩然若仙的少年眉眼舒展,“沒改,不過現在這樣更好。”

薛林遠不明所以,但秦安山顯然沒有解答的意思,他也就耐著性子繼續看。

他對自家徒弟有一種迷之自信,不管怎麼樣,淩燃既然選擇變化,那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

薛林遠安心地繼續看表演。

而冰上,淩燃終於結束這個極度考驗柔韌性的旋轉,再度翩然地滑了出去。

他的確臨時起意變化了一些動作。

但唯一修改的隻有那個跳躍,其他的動作基本沒變。

頂多就是變化了弧度和力度。

可少年天生就有著無與倫比的表現力,隻這一點變化,就足以引起不同的效果。

原本的編排後續是鳳鳥曆經重重磨難,終於找了香木,在衝天的烈焰中毅然決然地投身火海,在燒毀羽毛,裂開體膚的劇痛中重獲新生。

整體的基調是瑰麗又壯闊的。

但剛才的摔倒顯然打斷了這樣的氣氛。

觀眾們都被逗笑了。

他們顯然覺得這樣啪嘰一下摔倒的自己非常的有趣和好玩。

那麼如果再強行續上原本的氛圍,在場的觀眾們可能還不覺得,但日後回看表演滑的觀眾們呢,沒有了現場觀看的震撼感,他們一定會覺得很割裂和彆扭吧。

淩燃從沒有覺得節目表演完就是完了。

真正的好節目,應該經得起時間的檢驗,經得起一遍又一遍的回看與挑刺,經得起慢幀率和一點一滴的細節品味。

所以他很快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那就是把摔倒當做表演的一部分,用細枝末節的改變,將節目的情緒調整得更加融洽。

什麼樣的鳳鳥會摔坐在冰上一臉茫然?

當然是剛剛滿五百歲,第一次飛出岐山尋找香木,心智未開的幼鳥。

世上最後一隻鳳鳥,沒有長輩的引導,懵懵懂懂,渾渾噩噩,稚子心性,閱曆未深,不知世間險惡,才會在甫一出行,就遭遇挫折。

可這樣的鳳鳥同樣是驕傲的。

他以自己神鳥和王者的身份自居,即使一路碰壁,也隻會不屑地抖抖羽毛,以最傲然的姿態重新站起。

高飄遠的1a和驚豔四座的躬身轉就是證明。

少年在心裡補足了鳳鳥的設定,很快就沉浸到自己接下來的表演中。

他沒有再執著節目的意境,而是徹底代入到鳳鳥的視角,籌備著涅槃所需的一切。

香木難尋,可那又如何?

隻有最馥鬱稀有的香木,才配燃起涅槃的大火。

少年踏著華麗的步法,眉眼揚起自信又矜持的笑意。

他從觀眾席的眼前飄過。

紅衣烈烈,恣意無比。

就連刀刃踏碎冰雪的聲音都變得好聽。

淩燃並沒有因為是表演滑就放棄難度,他在冰上遊刃有餘地滑行,將刺繡躍動的碎金光澤揮灑進所有人的眼底,卻從不停留,一飛而起。

是真的飛起。

少年後滑著,在觀眾們不舍的視線裡隨風飄曳,留下反向的弧線,隨即一個轉身,奮然躍起。

很高的高度。

因為場地四周的擋板提前被全部撤下,徹底無遮無掩地展露在所有人麵前。

坐在第一排的觀眾甚至有一種少年這一跳已經快要躍過自己頭頂的感覺。

他們甚至需要仰視那道火紅的身影。

樂聲卻在此時轉而纏綿。

令人心跳加速的鼓聲如潮水般褪去,連長笛都開始隱逸,隻有同樣清亮靈透的箏聲和琵琶交相呼應。

驀然柔和的曲調卻不是鳳鳥行程的終止。

少年在冰上滑行,將腰身向後彎起,擁抱著好不容易尋來的香木。

指尖觸及馥鬱香味來源的一瞬間,宿命般的記憶在腦海覺醒。

少年仰麵朝天,眼裡泛起細碎的光芒。

緊接著就在轉眼繼續低沉的樂曲聲裡站起。

原本就挺拔的腰身變得更直,仿佛一瞬間就足以頂天立地。

這是屬於鳳鳥的驕傲。

這是屬於鳳鳥的宿命。

哪有天生的王者,不朽的生命。

隻有烈火焚儘,才能換來永生。

低沉的曲調聲裡,少年滿眼帶笑地躍入的雙腿交叉的直立旋轉中。

他的雙臂高高揚起,如同獻祭。

長笛驟鳴一腔,就像是火焰點起。

“劈啪——”

紅亮的火星躍動著,膨脹著,將昂貴無比的香木點燃,化作衝天的火焰,印入鳳鳥碎金般的眸底。

熾熱的火焰熊熊燃燒在寒冷的冰麵上。

連少年的衣角都被滔天的熱氣衝起,烈烈作響,連烏黑的額前碎發也被熱風毫不留情地吹起。

年紀不大的鳳鳥端詳著火焰,眼裡沒有懼怕隻有好奇。

這就是涅槃之火?

千萬年傳承的記憶深處,不知名的聲音回響著,告訴他已經到了最好的時機。

隻要跳進去,經受住烈火的考驗,他就會得到永生的生命。

與天同年,與地同齡。

漫長的讓人不敢相信。

少年在冰上滑行,張開雙臂,十指揚起。

這一刻他沒有恐懼。

有的隻是興奮。

怎麼會有恐懼呢,被天地滋養,受百鳥和萬民供奉,才五百歲的鳳鳥記憶裡,從不曾有過苦痛。

火算什麼。

不過是還沒有他尾羽絢麗的色彩。

連他一根尾羽都比不上。

怎麼會可怕呢。

少年眼裡盛滿了興奮與躍躍欲試。

他在冰上小跳著躍起,寬袖飛揚,寬鬆的衣料被泛金的腰帶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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