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納德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一口老血直接悶在了喉嚨眼裡。
可冷靜下來再想想，自己隻是透了個風，並沒有將完整的方案放出來，網友們不相信也挺正常的。
他好聲好氣地在帖子裡跟大家解釋說這樣的方案有什麼樣什麼樣的好處，結果大家反而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麼好的方案，滑聯自己不是知道嗎，為什麼非要栽到華國冰協的頭上？是想替華國冰協貸款做不到，再指責他們辦比賽隻是為了撈錢根本就不儘心嗎？”
“我已經替他們想好話術了：華國冰協根本就不是為了花滑，他們就是為了撈錢，我們這邊有了新的改革方案，大家快回來！
然後等我們的注意力真的被吸引回去，對華國冰協的好感跌到最低之後，他們再裝死，或者成立一個名存實亡的機構，隻當這件事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我屮艸芔茻，這個分析好有道理，滑聯是請了什麼高級水軍公司，連這種話術都能想得出來！絕了！要不是看見這個分析，我說不定真的會被帶著走。”
“感謝層主救我一命。”
“感恩……”
帖子裡的冰迷們都被這樣無恥的手段驚呆了。
討論一會之後又開始痛罵滑聯。
唐納德也驚呆了。
要不是這份方案是從班銳的郵箱發送過來的，他都要懷疑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覺裡，做了滑聯的幫凶！
潛伏在論壇裡，翻看帖子的滑聯官員們也驚呆了。
不是，他們內部有這樣的洗白方案？
負責財務和媒體這塊的格羅弗不是還在醫院裡，聽說因為看見宣傳視頻的評論區氣得病情加重了嗎？
這事真不是我們乾的！
憑什麼罵我們！
潛水論壇的滑聯官員們委屈極了，差點氣哭。
反倒是阿洛伊斯和他的幾位誌同道合的朋友在小群裡交流著，好險笑成傻子。
網友們議論紛紛。
但不管怎麼樣，這樣的消息還是很快就從專業性強的冰雪論壇流向了更加公共開放的社交平台。
很快就引起了熱議。
公共平台的網友們出於樸素的心願，大多都很希望這樣的方案能夠成真。
他們頂多算得上是路人冰迷，亦或者是隻看過幾場花滑比賽，勉強知道有這麼一項被譽為冬奧皇冠上的明珠的競技項目。
但並不妨礙他們聯想到自己所深愛的種種項目。
滑聯一樣的機構不是孤例，在很多體育領域都曾有，同樣的不公和黑幕基本上也都沒有少過。
體育迷們苦黑幕久矣，卻也一直都沒有什麼好的辦法，所以在看到這個監督機構的方案時簡直就是眼前一亮。
“如果我喜歡的……也有這種第三方監管機構……那麼我喜歡的運動員xxx一定就不會……他一定能……！”
這樣的句式出現在很多體育迷的口中。
也在很多體育項目領域都可以適用。
於是，有關監管機構的消息就跟長了翅膀似的，越傳越廣。
這下可急壞了在論壇裡實時吃瓜，自以為已經察覺到滑聯險惡用意的冰迷們。
他們拿出盤到包漿的鍵盤，奔走在各大公共平台前線，替華國冰協在線激情辟謠，同時痛罵滑聯水軍。
結果被澄清的博主們簡直一頭霧水。
“什麼水軍？我很少看花滑，發的感慨也隻針對xx項目，就是單純希望這些國際組織都增設一個監管機構而已。”
冰迷們更氣了，“什麼都不知道就替華國冰協貸款，這不是造謠嗎？我們盼了多少年才終於有組織願意跟滑聯對剛，你就非得去給滑聯當幫凶嗎？”
發表自身感慨的博主：……？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什麼情況什麼情況！有瓜嗎，快炫我嘴裡！
冰迷們努力地在網上科普辟謠。
網上幾方混戰，反倒把消息越吵越熱。
滑聯那頭直接就氣炸了。
真的是人在家中坐，鍋打天上來。
他們本來就因為華國提出的那個離譜方案震驚生氣，結果現在居然把這個方案都栽到他們頭上，還說是他們故意給華國冰協潑臟水，想要抹黑對方。
現在扣鍋都不講基本法了嗎？
什麼事都是他們乾的了嗎？
滑聯簡直恨不得把自己虧損的賬本丟給大眾看看，讓他們也知道知道：
他們滑聯！
現在壓根就請不起這麼貴的高端水軍！
這樣的氣憤，在曾經合作過的水軍公司打來電話，試圖詢問他們新近請了哪家高明的營銷公司時達到了頂峰。
這個鍋，他們滑聯堅決不背！
滑聯的官方賬號重新冒了泡：【我方的確曾收到華國冰協提出過類似組建第三方監督機構的要求】
這樣總行的吧？
發布動態的工作人員發完就下了線。
笑死，根本就不敢刷新後台。
他害怕自己跟上次一樣被網友們的陰陽怪氣給氣個半死。
但這樣裝死的行為並不能阻擋冰迷們很快聞風而來，在評論區義憤填膺。
“我還以為論壇說的都是假的，原來是真的！滑聯真的就這麼無恥！看見我們辟謠，居然親自下場造謠！真就欺負華國冰協不吭聲了唄？”
“欺負老實人就是這麼欺負的嗎？上次下水軍，華國冰協就被迫出來發聲。這次的抹黑是看見華國冰協沒有反駁，就更加猖狂了是吧？”
“有生之年就沒見過這麼心胸狹窄的組織，滑聯真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
滑聯不僅沒有因為這條澄清從鍋底下被解救出來，反而被更多的冰迷痛罵成狗。
其實，也不是所有的冰迷都真的相信論壇裡的抹黑說辭，他們隻是在心裡還抱有一絲微弱的期望。
萬一是真的呢？
萬一華國冰協真的會為了花滑的未來做到這一步呢？
可這樣的希望真的太渺茫。
也太遙遠。
冰迷們作為項目的愛好者，並不知道淩燃和華國冰協是做足了多少準備之後，才徹底跟滑聯撕破了臉，還都以為滑聯在這次風波過後依舊能一手遮天。
在很多冰迷的心裡，淩和華國冰協很勇敢，但也僅限於此。
理想未必真的能改變一切。
但不管怎樣，這樣勇敢的人和組織，絕對值得他們的敬佩和喜愛。
淩是真正的勇士！
華國冰協也是！
哪怕真的失敗了，他們這些冰迷也會永遠記得，曾經有一位天才花滑運動員和他背後的國家試圖改變不公黑暗的一切。
為此甚至不惜賭上了原本大好的光明前途。
淩可是花滑的king。
拿到過世界冠軍，奧運冠軍，單賽季大滿貫的king！
他才十八歲，還能在冰上滑上好些年。
他放棄的可能是很多人終其一生都達不到的榮耀與高度。
很多冰迷隻要想到這一點就不受控製地濕了眼眶，同時也更加地憎惡造成一切不公的醜惡源頭。
他們不一定相信這是滑聯的水軍。
但這卻並不妨礙他們痛罵著滑聯，就像是在發泄這些年，一次又一次地親眼目睹所喜愛的運動員們，在滑聯的打壓作踐下，痛哭絕望著離場的無助與憤怒。
能痛罵滑聯，還能支持華國冰協，他們樂意至極。
這是不需要一條五毛的報酬，就會有很多真心實意的冰雪愛好者主動請纓的輿論戰爭。
他們都在竭儘所能地維護他們所喜愛的項目。
也是在維護他們心中的公平與正義。
網上已經炸開了鍋。
滑聯被罵得頭都大了，隻覺得自己真的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因為時差的緣故，一大清早才看見這條消息的華國冰協和在華國積極準備備賽的運動員們都沉默了。
啊這，雖然但是，我們是真的有這樣的方案啊……
冰協負責輿論管控的工作人員忍著笑，撥通了總局那頭負責媒體的辦公室的電話，然後就聽見對方也帶著笑意的聲音。
沒辦法，這事真的有點滑稽。
誰能想到他們什麼都沒乾，滑聯就被罵成狗了呢。
嘖，有一種滑聯已經人人喊打的感覺。
甘景州收到消息的時候差點沒把嘴裡的茶給噴出來，他忍俊不禁道，“滑聯就沒解釋？”
難道就心甘情願地給他們背了這口鍋？
彙報的工作人員憋笑憋到麵目扭曲，“解釋了，被冰迷們罵回去了，又想解釋，但是上線一會就跑了，估計是被罵得太狠，完全不知道怎麼解釋了。”
甘景州是真沒想到會造成這麼戲劇性的後果。
冰協那邊要放出方案的時候跟他通過風，大家的想法是，反正早晚都要公布，提前發出來，一方麵可以征集一下社會各界人士的意見，另一方麵也是趁著比賽馬上要開始的熱度，在輿論上給滑聯施施壓。
結果沒想到，施壓是施壓了，但這算施的哪門子的壓。
“還是得公布一下，這個方案是真的，要不然後續可能不好處理。”甘景州沉吟道。
工作人員卻有點猶豫，“都已經鬨到這種地步了，我們公布出來，會不會有點炒作的嫌疑。”
甘景州卻沒有這個顧慮，“炒作隻是一種引導輿論的手段，隻是近年來一直被濫用了而已。方案遲早會公布，倒不如蹭蹭這個熱度。”
工作人員欲言又止，“冰迷們不會轉回頭罵咱們吧？畢竟這個事，他們出了不少力，結果突然被證實罵錯了人……用網絡流行語說，他們可能會覺得自己有一種被背刺的感覺。”
這倒也是，甘景州琢磨了下，突然笑道，“哪就得看是誰說，又是怎麼說的了。”
工作人員：“啊？”
甘景州站起身，“淩燃現在在哪？”
工作人員：“今天是短節目抽簽的日子，算算時間，他應該已經到了抽簽的會議室了。”
這一次的比賽為了跟滑聯打擂台，幾乎全程高調，連短節目抽簽都邀請了很多媒體來拍攝圍觀，還安排了短暫的采訪時間。
采訪時間？
工作人員恍然大悟，“您該不會是想？”
甘景州點點頭，讚賞地多看了這個孺子可教的下屬一眼，“給冰協掛個電話，就說我說的，讓淩燃一會……”
輿論戰的重要性冰協當然門兒清。
所以接到甘景州的電話後，就馬不停蹄地給現場工作人員打了電話。
於是，在短節目抽簽開始一會兒的時候，淩燃就被收到了自家教練的眼神示意。
他們師徒兩輩子，少年一眼就知道薛教這是有重要的事要說。
淩燃跟主持人請了個假，從講台邊的小門出去，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一直沒上網，致力於早點睡好把感冒症狀度過去的少年可算是知道，為什麼今天會場裡的氣氛那麼古怪。
伊戈爾他們都一副憋笑憋得青筋直跳的表情，其他的運動員和記者們則是一臉抓耳撓腮好奇到不能行的神態。
不過甘主任說的都是小事，淩燃點點頭就回去會場。
結果一推開門，就對上了滿場哈哈哈哈的笑聲。
發生了什麼？
淩燃有點摸不著頭腦。
主持抽簽的工作人員也有點想笑，“淩燃，你可以抽取你的出場順序了。”
這一次的抽簽順序大體是按照世界排名的倒序，但華國的幾位運動員作為東道主都被冰協特意安排在最後抽取。
淩燃剛剛好又出去了，所以現在袋子裡隻剩下最後一個球。
看大家的表情，這個順序一定不怎麼樣。
淩燃忍住不吸鼻子，把手伸進袋裡。
嗯，最後一個？
其實也沒很糟糕吧。
所有順序都抽到過，第一和倒數第一都算家常便飯的淩燃非常淡定。
但大家卻都還在善意地嘲笑他的糟糕運氣。
沒辦法，緊張到爆炸的抽簽氣氛總是需要緩解一下，淩的運氣也太糟糕了，他們真的是忍不住地想笑。
但也就笑了一會，因為記者們已經開始了提問。
淩燃當然是第一個就被點了名。
提問的記者也不磨嘰，上來就直奔主題，“淩，你看到網上流傳的消息了嗎，有人說華國冰協編寫了一份關於建立不受製於滑聯的第三方監督機構組建方案的意見說明書。你對此有什麼看法嗎？”
這句提問一出，知道內情的運動員們就抿著唇笑，不知道內情的則是投來擔憂的視線。
這個問題有坑吧，為什麼不去問冰協，而是問淩燃。
其他記者全部都緊張地握住錄音筆。
就連觀看抽簽現場直播的觀眾們也都振奮起來。
這個問題，有點意思啊。
很多人已經戰鬥了一夜，這會兒終於冷靜下來，也開始覺得不對，現在是真的很想聽見淩或者華國冰協的回答。
到底有沒有？
你們到底會不會給花滑改天換地？
無數有形無形的期待目光裡，淩燃接過話筒，彎了彎唇，語氣篤定地答道。
“我們一直都有這樣的計劃，這份意見說明書，也是在昨天，由冰協親自發送到很多花滑界權威人士的手中。”
少年微微一笑，“我和冰協都相信，人力並不可靠，隻有不受製於滑聯的第三方監督機構持續運行，才能保證賽場上絕對的公平公正與公開。”
這個炸彈炸得大家都愣住了。
等反應過來之後，場內場外頓時就沸騰起來。
原來居然都是真的嗎？
是真的！是真的！
淩親口認證過，這樣的方案，是真的！
他們居然真的想要重新書寫花滑的未來！
如甘景州所預料的那樣，很多冰迷不僅沒有被背刺的氣惱，甚至在第一時間就酸了眼眶。
真的是真實存在的嗎？
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拚命睜大了眼，望向屏幕中央，被閃光燈照耀得更加璀璨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