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一個月過去了,鐘炎居然絲毫沒有進步,反而有點倒退了。
不說彆的,一個月前的鐘炎還能卡住音樂的節拍,而現在他的每一個動作都不在鼓點上,就好像音樂放著音樂,他在跳著他的,沒有一點可觀賞性。
3t+3t的連跳起跳前的待機蓄力時間更是長的嚇人。
花滑能被譽為冰上芭蕾,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可觀賞的藝術性,要不然評分裡就不會讓技術分和節目內容分平分秋色了。
如果忽略藝術性,乾脆大家都隻練跳躍好了,看誰蹦得高,蹦得遠。
峨眉山的猴子說不定能得第一。
淩燃暗自裡在心裡嘀咕,以他的眼光,總覺得鐘炎如果去參加比賽,可能連自由滑都進不去。
其他隊員水平一般,看不出端倪,還在喝彩和招呼下冰的鐘炎。
向一康當然是發現了。
他沒想到自己的得意門生居然還倒退了,是硬生生忍著怒氣給鐘炎打分的。
下一個上場的是二號種子選手羅泓。
羅泓曾經衝擊過四周跳,並且成功了,這還是隊裡第一個能跳出四周跳的,向一康對他充滿期待。
雖然在國際賽場的成人組裡,四周跳已經成了標配。但大家的成功率都還不高,經常有選手摔倒。在青年組比賽裡,四周跳就更少見了,正兒八經的國際大賽上壓根沒有。
羅泓有四周跳,在省隊就是頭一份。
除了鐘炎之外,他的呼聲是最高的。
鐘炎的節目不夠出彩,大家的目光就集中在了羅泓的身上。
連淩燃也不例外。
看過鐘炎的表演,他很有信心能拿到一個名額。
剩下的就是在看,到底是羅泓還是鐘炎能拿到另外一個名額。
從私心裡淩燃希望是羅泓。
畢竟這次去參加比賽隻有他和鐘炎兩個人的話,鐘炎並不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他的小心思實在有點多。
淩燃不喜歡跟這樣的人相處。
他覺得累得慌。
羅泓人悶了點,但每次見到自己都會打招呼,還製止過彆人背後議論他,是個很友善很溫和的人。
音樂聲響起,是跟鐘炎一樣的探戈。
淩燃聚精會神地看著羅泓的表演。
編排的技術難度跟鐘炎的差不多,隻是在一些細節上針對每個人做了一些改動。
比如說鐘炎在這個節目上的都是三周跳,羅泓則是把第四個跳躍改成了後外點冰四周跳,也就是4t。
這一點從羅泓跳出的高度就能看出來。
不同周數的跳躍,對應的高度和遠度都不一樣。
想要跳一個四周,必定比三周跳要在空中停留更多的時間。
所以判斷運動員跳的是三周還是四周時,除了數臉,還可以從他跳起的高度和落地的遠度來進行判斷。
這是除去儀器外最好的判斷方式。
隻是需要毒辣的眼光和敏銳的判斷力。
而這兩點淩燃恰好都不缺。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來羅泓跳的是四周跳,而左刀齒點冰的動作,則說明羅泓跳的是一個後外點冰四周跳。
四周跳裡最簡單&#。
羅泓跳起的瞬間,就有人大聲數數。
“一二三四!”
“羅哥牛b!”
裁判席上不少人都露出笑容。
薛林遠眼裡也多了點羨慕,“淩燃,你加油啊。”也讓我早點過過四周跳的癮。
他不指望淩燃回應,還在眼巴巴地看著羅泓。
淩燃卻多看了薛林遠一眼。
羅泓落冰了。
落定了。
雖然有些雙足,但也算是穩了。
“厲害了!”
“這可是四周呢!四周!”
就連原本鬱卒的鐘炎都露出了個笑。
他們隊終於有人能上四周了,四周可算不是h省省隊的專利了!
長臉了!
年輕人的快樂就是這麼簡單。
鐘炎還故意地瞪了淩燃一眼,羅泓都能上四周了,你能嗎?你不能吧?
哼!
還敢跟我搶名額!
淩燃當然不會像其他人一樣激動。
除了阿克塞爾跳之外,其他的五種四周他早就掌握過了。
甚至還曾經在同一場節目裡拿到過兩個四周跳執行分差點加滿的超高分數。
他甚至看出了羅泓為什麼會出現兩腳同時落冰的原因。
還是起跳姿勢出現了問題。
以及身體的協調性不夠好。
羅泓也有一點過度pre的習慣,也就是起跳前就開始轉體。
如果拿到國際賽場上,眼光老練的裁判一定會扣掉這個四周跳的不少執行分。
但即使是這樣,後外點冰四周跳的基礎分是9.2分,比三周跳的基礎分4.2分多了一倍還多。
即使被扣掉不少執行分,也還是比原先的三周跳分數多的多。
羅泓的四周跳拿出來就是個大殺器。
向一康狠狠地吐出一口濁氣。
這才覺得自己的臉麵找回了一點。
接下來就是淩燃出場了。
這下場內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冰麵上的少年乘風而行,衣袖當風,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所有人都想知道,淩燃到底能不能搶走參加全國青少年大獎賽的名額。
鐘炎更是咬緊牙關,死死盯著冰上的身影。
淩燃滑行半圈找好重心,長長舒出一口氣,向薛林遠點頭,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坐在裁判旁邊的霍聞澤也終於打開了自己的攝錄機,對準了冰場。
音樂聲響起。
淩燃氣勢一變,蹬冰滑了出去!
冰協也是實在沒辦法。
後備人才太少了!
他們心裡苦啊!
華國又不像終年白雪皚皚的北美東歐,除去東北兩省,彆的省份連冰場都少見。
缺乏群眾基礎,到哪去搞那麼多苗子種子。
更何況,滑冰這運動,用東北話說——賊特麼燒錢!
不說每年都要磨損更換的冰刀,日常上冰的冰場練習費用,光是聘請有點名氣的教練來指導,就是論小時計算的天價。
除了有錢人家的,或者俱樂部狠心栽培出來準備當招牌的,能有多少人家燒得起這筆不一定看得到希望的錢的?
他們又不像跳水和乒乓,曆來是為國爭光,拿獎牌拿到手軟的重點培養對象,國家大力扶持,家長也願意把孩子往隊裡送,試試搏一個前程。
華國的花滑,尤其是單人滑和冰舞,簡直可以用顆粒無收來形容。
雙人滑還冒出過頭,多少有些收獲,冰舞這兩年也有出圈過,單人滑簡直是查無此隊,雪上加霜。
外界條件限製,不一定出成績,還很燒錢,華國的男單常年處於青黃不接的狀態。
華國目前的男單一哥明清元可都二十三,快退役了,還常年在世界二十名外打轉。
等明清元一退,華國的男單怕是連世錦賽的自由滑都摸不進去!
H省單人滑教練周譽今年才三十六,就愁白了頭。
隊裡一通知他過幾天有比賽,讓他來逛逛挑挑看有沒有合適的,可以吸納進隊裡的小選手的時候,他就跑得比兔子還快。
生怕晚了半步,稍微差不多的好苗子就被雙人滑的教練給薅禿了。
可雙人滑的教練楊瓊光幾乎就跟他前後腳一起來的。
周譽苦著臉,卻也不得不把觀察的窗子讓給她半邊。
楊瓊光去年才往國際大賽上送了一對雙人滑組合,聽說已經被國家隊選中作為現役一哥一姐的接班人培養,說話的嗓音都中氣十足。
“今年的人不少啊,”她從窗子裡往下打量,“光精英組的就得有三四十人吧?也算是個豐收年了。”
的確是個豐收年,周譽也顧不得提防同事了,眯著眼仔細打量樓下冰場裡正在上冰試訓的小選手們,眼尾細紋都炸開了花。
楊瓊光和周譽都下意識地忽略掉了大眾組的選手,兩眼放光地盯著那些個頭不高的孩子們。
精英組的選手都是考過等級證的專業選手,年紀都很小,數量也少。大眾組則是為花滑愛好者提供的表演舞台,什麼年齡段都有,冰麵上擠得人挨人。
不說彆的,淩燃在賽場邊緣單腳定住,另一隻腳劃圓做規尺動作的時候,就險些被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學生撞了一下。
得虧淩燃反應速度快,一個點冰後跳,才避讓了開。
薛林遠嚇得魂都要掉了,一通小跑跑過來把淩燃拉到自己身後,“你怎麼回事啊!怎麼能往彆人身上撞呢!”
又趕緊轉過身檢查淩燃的手腳,“淩燃,沒事吧?”
不怪薛林遠大驚小怪,賽前在冰場練習的時候,一不小心撞上的還少嗎?
尤其是快速滑出和跳躍的時候,大家的速度都快得跟飛一樣,要是被人撞倒,再被冰刀劃到哪裡,嚴重的說不定都要提前退役!
國際比賽裡甚至有過專門使壞的小人!
薛林遠都覺得自己右邊的腿骨又開始疼了。
要不是那回被人撞到,他其實還可以再晚幾年退役的,要是淩燃有什麼三長兩短……薛林遠一顆心都在抖。
緊接著,就被人拽住了胳膊。
淩燃洞察一切的眼神安安靜靜,無比認真地看著他,“薛教,我沒有被撞到。”
隻這一句話,薛林遠的心就落到了實處。
差點撞到淩燃的那個大學生叫耿弘,是個180的清秀小夥,這會窘得抬不起頭,“真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想試試跳一下,沒想到落冰時打滑呲溜出來了,差點撞上你。對不起對不起!”
他穿的很休閒,帶了一整套護具,看上去就是個很普通的冰雪愛好者。
淩燃點點頭接受了道歉,就再度滑了出去。
這事也就這麼算了。
跟耿弘一起來的幾個同學卻有些不滿了,“嘁,這小孩好大的架子!”
“這不是也沒撞上嗎!”
他們都是假期沒事,跟著耿弘一起來的,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過來湊熱鬨的,對花滑都是一知半解。
耿弘卻不一樣,從他隻是個普通冰迷,就敢報名比賽,還敢嘗試跳躍,就足夠說明他的專業素養了。
所以他一眼就認出,淩燃避開的那個動作,是一個後外點冰的t跳。
明明是被自己驚嚇到臨時起跳,卻跳的又高又遠,落地時更是穩得嚇人。
他一定不是業餘選手。
而且淩燃腳下的那雙冰刀,雖然是低調不起眼的黑色,耿弘卻一眼就看到了冰刀後跟處不起眼的標識。
那個少年穿的是世界頂級運動品牌IR的定製款,價格昂貴,製作精良,是專業級運動員的最愛。
耿弘自己都眼饞好久,打算拿了獎學金就給自己置辦一雙的。
耿弘認定了淩燃是專業選手,就把自己的猜測說給同伴聽,“人家一看就是專業的運動員,跟在他旁邊的那個肯定是他的教練,所以人家沒跟我們計較,絕對算是我們運氣好了。要是真撞上了,你們把我賣了也賠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