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也就完全不知道,有人在黑暗裡睜開眼,悄無聲息地靠近,貼緊,伸手輕輕擁住了他,將臉龐埋進他的發叢裡,用最虔誠的護衛姿態。
“你這樣,”霍聞澤的聲音很低,接近氣聲,隻有他一個人能聽見,“那我就真的不會放手了。”
回應他的隻有懷中人綿長安寧的呼吸聲。
但霍聞澤已經心滿意足。
他緩緩合上眼,紛亂的心跳聲隨著懷中的呼吸起伏,一下一下有節拍地慢慢跳動,兩種不同的心臟跳動頻率漸漸就變得同步,再不可分。
一夜好眠。
淩燃再醒的時候,還是被熱醒的。
屋裡的空調停止了運轉,大約是夜裡的那場雷陣雨讓附近都斷了電。
淩燃睜開眼,看見的就是近在咫尺的英俊麵孔。
落地窗拉著窗簾,有點黑,但兩人離得很近,近到甚至能看清對方根根分明的睫毛。
淩燃才醒,頭腦還不清醒,看著看著,無意識地伸手碰了碰,被指腹觸碰的長長睫毛就顫了顫,很有要睜開的跡象。
他趕緊閉眼假裝沒醒過。
又屏氣凝神了好一會,才悄悄掀起一點眼簾暗中觀察。
對麵人眸光正湛然地望著他。
四目相對。
被抓了個正著。
淩燃往後挪了挪,若無其事地露出了個笑,“早呀,聞澤哥。”
霍聞澤醒得更早,隻是見淩燃沒醒,才沒有動,一直閉目養神。
眼睫被撥動的親昵觸感還記憶猶新,他嘴角輕輕翹了下,也不拆穿,徑直坐起身,“要起來嗎?”
隨著他起身的動作,那身寬鬆的冷白睡袍鬆鬆垮垮,領口敞開到了第四根肋骨。
霍聞澤很自然地拉住腰間係帶整理。
再一抬眼就撞上淩燃怔怔的目光。
他立刻扯住領口往上拉。
但該看到的都已經看到了。
“聞澤哥,”淩燃的視線落在霍聞澤的心口位置,語氣都變輕,“這就是那道傷嗎?”
他一直都知道霍聞澤曾經受過很重的傷,退役回國都是拜它所賜。
但知道歸知道,當真都沒有親眼所見來得衝擊力巨大。
剛剛的匆匆一瞥裡,霍聞澤的領口敞開處,日日不輟才能鍛煉出的肌理線條優美流暢。
然而這美玉卻有瑕,大瑕。
猙獰的傷口深深烙在心口正中央,張牙舞爪地訴說自己曾經差點奪人性命的可怕實績。
很容易就可以想象到,當年醫生是儘了多大的努力,才將眼前人從生死關頭搶救回來。
聽寧醫生說,聞澤哥他們當年的很多同伴都已經埋骨異鄉。
福至心靈般的,淩燃突然就明白了,昨天晚上的霍聞澤為什麼會在雷聲裡陷入夢魘,推都推不醒。
雷聲,轟隆隆,乍一聽,跟槍炮聲很像。
大概對聞澤哥來說,那些充斥爆破聲的回憶就是午夜夢回時永遠揮之不去的噩夢。
說不定還是某種創傷應激綜合征。
淩燃的心臟突然重重跳動了下。
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幾年前的j國秋季經典賽,自由滑前,狂風暴雨,雷聲大作,但聞澤哥還是冒著雨來給自己送來能夠係住翡翠柿子的掛繩。
淩燃默默下床,站到了背對自己的高大身影前麵,伸手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
他還學著薛林遠安慰自己的模樣去拍對方的背,笨拙安慰著,“聞澤哥,那些都過去了。”
不管怎麼樣,那些回憶,痛苦的,不安的,都已經過去了。
青年眸光熠熠,認真道,“有我在這呢。”
如果再有雷聲,他還可以幫忙捂住耳朵,隻要他在身邊。
霍聞澤默了默,伸手回抱了下,“我都知道。”
知道這些事已經都過去,知道你在擔心我。
可有些事,即使是放下了,偶爾也會從回憶裡翻湧出隻言片語。
霍聞澤自己不覺得有什麼,但見淩燃一本正經地安慰自己,心裡的血液就開始瘋狂奔湧。
這麼會有這麼好的淩燃呢。
他安靜地垂著頭,心裡卻在無比滿足地喟歎。
潔白窗紗濾過的柔和晨光裡,屋內靜靜的。
隔壁傳來收拾走動的聲音。
很快,那首溫柔到骨子裡的情歌就順著清晨帶著水汽的茉莉香氣飄進了兩人的鼓膜。
似乎是歌曲的高潮部分。
“lbeyoumybaby
(我的心屬於你)
earound
(這一刻我在等待你)
mydear
(我的眼裡隻有你,親愛的)”
嗡嗡一聲,空調重新開始運轉。
來電了。
靜寂被打破,淩燃終於鬆開手。
他突然就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這樣的舉動似乎太過煽情。
紅著耳尖的青年徑直走進衛生間,掬起一大捧水,試圖用水的涼意降低自己臉頰的熱度。
一直到緩過那股莫名其妙的彆扭勁兒,才重又走出去,“聞澤哥,我們今天去y縣吧。”
也該去乾正事了。
淩燃一說起節目相關,整個人都帶上了光。
霍聞澤三兩下把兩人的東西歸置整潔,聞言就點點頭。
他的動作很利落。
淩燃突然就想到了《情侶必做一百件小事》裡說過的,情侶間一起旅遊最能暴露人性。
嗯,他現在就知道了,聞澤哥不僅怕雷聲,還很愛乾淨,收拾東西比薛教還乾淨還利落。
淩燃彎了彎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高興什麼。
遠在千裡之外,正在研究其他選手新賽季節目可能配置的薛林遠猛地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秦安山從屏幕前抬起頭。
薛林遠揉揉鼻子,若有所思道,“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總感覺自己好像丟了什麼要緊東西,就是仔細想又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