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人體模型微張的嘴唇像是裂開了一道細縫的深淵, 從裡麵傳出來了低沉陰鬱的聲音。
做賊的時候偷偷摸摸, 生怕遭人發現, 如今已經被彆人給抓到了現行, 反而是心中坦蕩了。
言少清不緊不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日記本，站起身走到櫃子前, 伸手拉開了那兩扇透明的玻璃櫃門，微微一笑。然後又返回了辦公桌前，後背輕輕地依靠在辦公桌的邊緣，用手指撥弄了一下自己額前的碎發，淡淡地說道：“大概是機緣巧合。”
“我之前怎麼沒看出來, 你還有這種異於常人的運氣。”那從黑色孔洞裡鑽出來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是在暗處蟄伏已久的猛獸, 想要立刻奔湧而出。
“我也沒想到……”言少清對著麵前那個瞪著烏黑雙眼的人體模型宛然一笑, 微微轉過身拿起了桌麵上那本攤開的日記, 用左手提著頂端, 伸長手臂遞向了閃著陰冷光芒的眸前，“威院長倒是好雅興, 還有這種異於常人的興趣愛好。”
看著那刺目的最後一行字，威榮的臉瞬間就變成了冰冷的雪花，由白變黑，又由黑轉綠, 真的是精彩非常。那寫日記的人簡直就像個白癡，所以，他才那麼不希望言少清發現“他”的秘密。
“不是我……這件事很複雜, 我一時沒辦法跟你說清楚，但是那本日記裡寫的事情，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黑黢黢的洞口沉默了幾秒，又傳來了森冷卻帶著惱怒的聲音，“不過，沒關係不代表不生氣，偷窺彆人的秘密，可不是一個好習慣。我已經讓警衛過去請你了，你最好乖乖地開門。”
“我又不是你的門衛。”言少清故意露出了氣惱的表情，語氣裡卻透著幾分愜意，“想進來？你讓他自己開。”
不用擔心，要是威榮能使用暴力輕易地打開這扇門，也不至於費儘心思派了那麼多人到西樓去尋找鑰匙。反正他現在出去八成也沒什麼好果子吃，索性就耍起了賴皮躲在屋裡，等找到了需要的東西以後再出去。
“看來你是想和我玩遊戲。”威榮微微揚起了唇角，不怒反笑，那含著笑意的聲音，如同冬日裡刮過的寒風，帶著鋒利的鉤子，想立刻就把隔在屏幕裡的那個人拉到自己的麵前，好好地教育一番。
“不，我累了，想休息。”言少清用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他繞過辦公桌，坐到了那把舒適寬敞的軟皮辦公椅上，以一個極其放鬆的姿態向後躺在了椅背上。
休息一下，好好想想，這間屋子似乎就是一間普通的書房，除了存放著原院長變態嗜好的收藏品以外，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更沒有哪裡長得像是陰界的入口。
言少清有些喪氣地歎了一口氣，用腳尖輕輕點著地麵，向著側方微微用力，然後懸起雙腳，椅子就帶著輕快的節奏緩緩地轉了一個圈。用眼角的餘光，他看見了安裝在牆壁上的那個衣櫃，因為顏色和牆壁很像，之前又被人體模型搶走了所有的目光，倒是沒太注意到那個毫不起眼的存在。
好東西就要充分利用！
他走到衣櫃前，伸手拉開櫃門，裡麵裝滿了衣服，卻都是清一色的白色大褂。粗略估計，大概有二三十件，足夠用了。
言少清隨意地從衣櫃裡拎出了一堆白大褂，搭在手肘上，取出其中一件蓋在了離他最近的那個人頭模型上。雖然威榮看得見他卻咬不著他隻能在對麵恨得牙癢癢，但是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被其他人在暗中窺視的感覺。
“看來我真的需要和你好好地談談了。”在言少清蓋上了五六個人頭模型之後，一直黑著臉默不作聲的威榮終於開口說話了。
“不談。”言少清皺起眉角，輕輕地擺了擺手腕，又順手蓋上了麵前的一個人頭模型，“大男人彆跟個老媽子似的，你沒聽說過一句老話嗎？反派死於話多。”
“的確有人要死，可惜不是我。”威榮冷冷地笑了一聲，臉色也變得越發陰沉，“說實話，是不是林成鈺慫恿你到這裡來的？我就知道他沒那麼容易死。”
言少清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微微笑道：“你猜。”
說話之間，監控器上的一個屏幕又變得漆黑一片。
“我猜你一定是把我的警告當成了耳旁風。”威榮暗暗地攥緊了手指，神色也淩厲了幾分，“我已經告誡過你很多回，不要去西樓。”
“這裡是地下，不是西樓。”言少清手上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他之前倒還真沒有注意到這個地下研究所分布的位置。
“西樓的地下。”威榮沉聲說道。
“抱歉，我從小地理不好。”言少清把臉湊近那雙眼眸前，對著最後一個人頭模型露出了帶著歉意的淺笑，然後抬起雙手提著一件白大褂向它蓋了上去。
還想監視他？就讓威榮自己摸瞎去吧！
“刺啦！”
就在最後一個人頭模型被覆蓋上的一瞬間，言少清的身後卻傳來了一陣輕微的摩擦聲，讓他的心也跟著跳了一拍。倒不是說因為害怕，隻是這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太過突然，讓他毫無防備。
他轉過頭，向著身後看去。也許是因為心理作用，在得知了自己就處於西樓之下以後，他總覺得那些死氣沉沉的人體模型都像是活著一般，隨時會動起來，模型臉上沒有焦距的暗黑色玻璃假眼，似乎也在這一刻悄悄地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