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深夜遠奔(1 / 2)

“媽,我的工作有著落了!”劉東風一步跨進門, 憨厚英俊的臉上一片激動, 興奮地大聲宣告。

劉琴花正在小桌上擀著餃子皮, 沒聽清兒子的話, 卻一眼看到他脖頸上纏繞的雪白紗布, 嚇得擀麵杖差點掉下來:“怎麼回事, 你怎麼受了傷?”

劉東風嘿嘿憨笑著, 雪白的牙齒亮晶晶的:“沒事,上午執勤時抓小偷,不小心被劃了一刀, 縫了幾針。”

劉琴花一下就急了:“你這孩子, 怎麼就這麼實心眼, 見到刀還不躲, 萬一劃深點, 傷到動脈怎麼辦?!”

她越想越是害怕, 直急得哭了出來:“咱脫了這身警服, 托人給你找個彆的工作,反正也是個實習生!”

劉爸爸聞聲從裡屋跑出來, 臉色也變了, 悶聲道:“就是,咱不乾了還不成?!沒道理把咱兒子的命搭上。”

劉東風趕緊說:“爸, 媽!我的工作轉正解決了!今天我抓歹徒, 正好被大領導看見, 聽說我還沒有轉正, 就直接解決了我的問題!”

兩個大人呆住了,半天劉琴花才又驚又喜地問:“真的有這種好事?頂替你名額的那個不是領導家親戚嗎,你轉正了,那人咋辦?領導不記恨你嗎?”

劉東風嘿嘿一笑:“那個冒名頂替的已經被開除了,涉及檔案造假什麼的。領導記恨……我好好做事,他又能怎樣啊?”

他從醫院回來,下午回到派出所裡,就已經聽到各種傳聞,張俊的檔案被緊急調走查閱,說是查出了不少問題,張所長為了保自己,嚇得立刻緊急開會,宣布即刻開除了張俊。

同時,人事處也直接傳達了給他辦理轉正的通知。明天一早帶齊證件,就能去相關部門正式走程序了!

就連通知他的同誌,看著他的臉色都是笑眯眯的,旁敲側擊地問他和東申市公安局一把手什麼關係——要知道,那可是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的電話,點名要即刻辦理的。

沒想到啊,劉東風這小子平時悶聲不響的,原來背後有這麼厲害的靠山!

“爸,媽,今天的事,全靠明泉呢!”劉東風坐下來,“咕咚咚”地喝了一大杯熱茶,“要不是他,我的轉正根本沒戲,而且搞不好還再被砍幾刀呢。”

……

邱明泉回到家的時候,正迎上劉琴花夫妻倆帶著劉東風,全擠在他家的小屋裡。

劉琴花正在連聲道謝,劉爸爸手裡更是提著一籃剛買的雞蛋和蘋果,咧著嘴笑,和邱爺爺老倆口推讓著。

“邱大爺,真的得謝謝您家明泉!虧了他仁義,幫我家東風徹底轉正了!”劉琴花嗓門大,直引得周圍的鄰居們都探頭看,“這點雞蛋和蘋果您收著,一點點心意,不收就是嫌少,我明兒再送一籃子!”

邱明泉跨進門,驚喜不已:“東風哥的工作解決了,恭喜啊!”

劉琴花一扭頭,就張著胳膊把他拉到懷裡,狠狠地揉搓著他毛茸茸的頭:“小子,劉嬸平時沒白疼你,你是我家東風的大貴人!”

邱家兩位老人聽了半天,才糊裡糊塗地弄明白了大概,看到邱明泉沒有半點受傷,才放下心來。

好不容易送走了歡天喜地的劉家人,邱明泉正式地向兩位老人說了一件事。

——接下來的寒假,他要隔三岔五地到市裡很遠的地方去販賣金筆,有時候太晚,趕不上公交車,可能就沒辦法回家了,就打算在附近的同學家過夜。

這也是他和封睿商量好的說辭,畢竟去往外地倒賣國債一天無法來回,向老人又解釋不清,沿用倒賣金筆的說法比較容易接受。

果然,兩位老人就完全聽呆了,哪裡放心他這麼小的年紀在外麵徹夜不歸。可是架不住邱明泉堅持,又掏出今天積攢的兩千六百元錢,謊稱是這兩天的收益,最終也隻能憂心忡忡地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邱明泉就攜帶著身上的兩千六百元錢,來到了東申市的火車站。

扒在鐵柵欄的售票窗口,邱明泉抬頭看看簡陋的列車時間表,伸手遞進去六元錢:“您好,我買一張到合淝的車票,十點半的那一趟。”

沒錯,他們要去的就是鄰省的合淝市。在剛剛開放國債交易的時候,皖中省的省會合淝市雖然沒有立刻跟著全麵開放,但是其實已經有一家總行的分行也跟著悄悄試點了。

最重要的是,就算這裡不允許自由流通,隻要能買到就行了,他們要的,本來就是低價購入!。

80年代末的皖中省,這個時候的GDP隻有全國倒數前幾名,農業大省的帽子緊緊壓在頭上,一直沒有發展起像樣的工業、商貿等經濟。到了後世的2010年以後,皖中省才依托地理位置的優厚,一躍將經濟趕超到全國前十幾名。

畢竟,徽商在曆史上,也曾經是名聲大振的一個群體啊。

——此時此刻,距離東申市最近的、又能低價買到國債的貧窮城市,就是它了!……

邱明泉拿著簡陋至極的火車票,差點沒哭出來:十三個小時!東申到合淝市的火車,居然要十三個小時?!

在後世動車和高鐵時代,明明隻要兩個多小時啊!

“你以為呢?後麵這二三十年的時間,本來就是中國經濟和世界科技都大-躍-進的一段時間,出行時間變短、國家之間距離變近,越洋過海,百裡一瞬,本來就是再正常不過。”封睿懶洋洋地道。

邱明泉帶著一個小書包,來之前,已經小心地用報紙裹好了那兩千六百元錢,緊緊把書包夾在胳肢窩裡。

雪白蒸汽噴上天空,慢悠悠的綠皮火車駛進了老火車站。邱明泉夾在人群裡,在一片擁擠中上了車。

距離春節還有八-九天,火車上已經開始有歸家的旅客,比平日顯得嘈雜得多。

邱明泉買的是硬座,他小心翼翼地穿過地上坐滿的人群,擠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這個時候,火車上有大量不帶座位的站票出售,旅客們大部分都帶著大包小包,席地而坐擠成一團,是很正常的行為。

帶著孩子的、老弱的,為了節省那幾角一塊的的座位費,很多人很自然地就選擇了站票,常坐火車有經驗的,甚至還有人帶著小馬紮,熟門熟路地往角落裡一放,舒服地坐下去打盹兒。

整整一個白天要在火車上度過,邱明泉早早地就準備了在火車站買的白水煮蛋和大饅頭,還有一袋榨菜絲。

“哎,你這小娃娃,一個人出門,沒大人啊?”身邊,一個模樣粗獷的中年大叔好奇地看著他。

邱明泉點點頭,禮貌又疏遠:“嗯。”

身帶數額巨大的錢款,又身處這樣陌生蕪雜的環境,他自然警惕。好在他年紀小,身上穿的又破舊,還真沒有人會打他的主意。

車廂擁擠,空氣混濁,硬挺挺地坐在座位上,到了晚上的時候,邱明泉的腦袋已經有點發沉,身體也酸痛起來。

“你睡吧,我會幫你看著四周,到點了我叫你。”封睿忽然開口。

從車窗的玻璃看過去,邱明泉烏黑的頭發抵著火車車廂,小腦袋疲倦地不停往下點啊點,封睿的心裡不由自主起了點憐惜的心。

論到這具身體,畢竟還隻是個孩子,這樣舟車勞頓,不知道受不受得起。

“嗯,你不用睡嗎?”邱明泉迷迷糊糊地問。

“我一個靈魂態,哪有什麼疲勞的?”……

邱明泉有心強撐,可是火車的顛簸和空氣混濁還是打敗了他,終於緊緊抱著書包,睡了過去。

一直到四周一陣嘈雜,封睿的聲音猛然響起:“到站了!”

邱明泉猛地清醒了過來,果然,四周不少人夾帶著行李,向著車門湧去,他一骨碌地爬了起來,首先看看身上的書包還在,這才舒了口氣,趕緊跟著人群跌跌撞撞地下了火車。

四下裡,除了車站這一片有燈光,遠處都黑漆漆的。正是淩晨一點的時候,冷風肆意地呼嘯著,封睿就指點著:“趕緊出站,附近都有旅館,找個好點的睡一晚。”

這裡已經是皖中省的省會合淝市的火車站,一片陳舊狹窄,邱明泉站在車站裡,沒人來接,又是小孩子,就顯得格外孤單和引人注目。

“小朋友,你家大人呢?走散了?”終於,有值夜班的鐵道部門人員上來問。

邱明泉想了想:“叔叔,我家人明早才會來接我。能在這外麵的候車室長椅上睡一下嗎?”

封睿立刻就驚叫起來:“你瘋了?!再節省也不能這樣,太辛苦了!”

“我說過的,我不怕苦。”邱明泉執拗地回答他。

抬起頭,他懇求著那位大叔:“我不敢出去,外麵太黑啦,就讓我在這裡待到天明,我就走好嗎?”

他麵容清秀乖巧,說話禮貌懂事,那鐵道值班的大叔立刻就覺得他可憐:窮人家的孩子就是懂事早,這一個人就敢出這樣的遠門。

“不行不行,躺這裡咋行?!”

邱明泉眼神一黯,正要沮喪地往外走,後衣領子卻被人猛地揪住了:“這孩子!你給我進來,外麵多冷啊。在屋裡的椅子上睡吧。”

邱明泉愣愣地被那位大叔拉到值班室裡,按到長椅上,身上又強行被蓋了床小被子,忽然眼眶就是一熱。

“謝謝叔叔。”他低聲道。

外麵天寒地凍,小小的值班室裡燒著一個小爐子,裡麵煤球幽紅地燃燒,有著靜謐的安靜和來自陌生人的溫暖。邱明泉和衣而臥,終於在暖烘烘的鐵道值班室裡沉沉地睡了過去。

……

合淝市的冬日清晨,凜冽的寒風裡,吐一口氣,就成了蒙蒙的白霧。

火車站邊上什麼都缺,唯獨不缺吃飯和住宿的。

邱明泉一踏出火車站,就找了一間看上去乾淨點的早點鋪,走了進去。

滾燙的辣糊湯是現煮的,裡麵分量十足的海帶絲、千張絲,還有鮮香的胡椒麵兒味,一口喝下去,冰冷的身子從喉嚨到胃,都熨帖舒服。

邱明泉本想隻買兩個菜包子的,可是封睿卻意外的極為堅持,非要他買鮮肉的:“你瞧你這豆芽菜似的身子,萬一真遇上壞人被搶了錢,跑都跑不動,我瞧你哪裡哭去!”

“肉包子貴不少,再說你說過要攢錢的……”邱明泉還在掙紮。

封睿忍不住道:“你煩不煩啊!我叫你掙錢,到底圖什麼?總不能連個肉包子都吃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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