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媽媽,彆怕,有我呢(2 / 2)

鄭老大身邊的中年男人悄悄觀察著眾人的神色,忽然道:“一定有一個是她兒子。”

鄭老大揮了揮手,把邱明泉和向城一邊一個拎到了韋青麵前,柔聲道:“你告訴我誰是你兒子,我就放走另一個無關的人。”

韋青的臉色慘白,旁邊,劉東風和一眾警察的心也全都吊了起來。

韋青會說誰?留下的那個就會脫離危險,而被帶走的,誰會知道將麵臨什麼。

一瞬間,劉東風汗如雨下。他忽然想起了有關於一些舊事的傳聞。

向局長早年夭折的那個親生兒子,就是被一群毒販挾持後殺害的,而當時一起被綁架的,就還有向局長的妻子,韋青。

……時隔多年,噩夢再次上演,怎麼不叫人心膽俱裂,猶如地獄再臨?

果然,他身邊的向明麗猛地爆發出一聲痛苦的啜泣,就要再次衝上去。

劉東風狠著心,手疾眼快一把從背後抱住了她:“向小姐,不要叫你母親……再為難了。”

月光下,韋青的臉色猶如白紙,眼神有那麼一瞬間的空洞。

選誰?她怔怔看著對麵的向城,那是她親手撫養長大的孩子,朝夕相對,更是當年為了救她和孩子而犧牲的烈士的遺孤。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向城涉險。

可是……她的目光轉向了另一邊的邱明泉。那個孩子目光清澈,俊秀的臉上布滿血汙,卻竟然沒有半點驚懼害怕。

就和平時微笑著和向明麗一起討論數學題一樣,他神態淡然,眉宇溫柔。——也是這麼好的一個孩子啊,她又怎麼能叫一個無辜的孩子去死?!

一時間,她心痛如絞,完全無法說出一字一句。

向城深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嗚嗚”叫了起來。他是,他是向元濤的兒子!

鄭老大猛然轉頭,看著正在滿嘴嗚嗚掙紮的向城,正要伸手去拽他口中的破布,可是,一聲極為冷靜的少年聲音,卻在這時淡淡響起。

“媽媽,彆怕,我陪著你。”

邱明泉望著不遠處的韋青,微微一笑,眼睛中溫柔繾綣,帶著一點突如其來的孺慕之情。

剛剛韋青看向他的那一瞥,充滿痛苦和哀傷,忽然就叫他心裡莫名難受。

不想叫這個對他溫柔照顧、關愛有加的女人心碎,不想叫她為難,就是這樣而已。

他看向了鄭老大,抬頭示意向城:“他是封家的小少爺,我才是向元濤的兒子,彆廢話了,我跟你們走。”

鄭老大眯著眼睛,在他臉上和韋青臉上來回轉悠,忽然縱聲狂笑起來:“我就是想聽聽她怎麼選而已,就憑你們母子這張臉,誰還能真的認錯不成?”

他饒有興趣地盯著邱明泉:“那就走吧。”

劉東風大急,正要開口,邱明泉卻忽然轉頭,直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滿警告和製止。

劉東風一怔,指甲差點摳進了掌心。

怎麼辦?真的叫邱明泉李代桃僵嗎?

這一刻,他也陷入了兩難。假如是向元濤在這裡,他又會怎麼選呢?一邊是無辜的人民群眾,一邊是戰友的遺孤,這這……

韋青終於痛苦出聲:“不,他不是……”

可是鄭老大卻再也不聽她的話,一揮手,幾個人如狼似虎地把邱明泉和韋青架上了車,卻把向城推了下去。

向城踉蹌著摔下來,剛剛被掏出嘴裡的破布,就高聲狂呼:“我才是向城!你們抓錯人了!放開他!”

他發瘋一樣追上小貨車,死死扒住了車後擋板:“你們放他下來,抓我!我要陪著我媽!”

小貨車一聲轟鳴,驟然提速,狠狠地把他摔在了地上,狂奔疾馳,在深夜中遠遁而去!……

劉東風疾奔幾步,頹然地停下,飛快地掏出大哥大:“向局長!出了意外,現場失控了!”

懊惱、自責侵蝕著他的心,讓他有種極大的挫敗感,顫著聲音道:“對不起,向局,您的夫人主動上去,換下了向城。然後……邱明泉也在車上,被歹徒挾持了。”

……

向元濤麵無表情地掛了電話,身下的吉普車開得像是瘋了一樣。

還是晚了。

東申市這麼大,從開會的西城區趕過來,他雖然一路布置,可是增援的狙擊手和大部隊還是沒有及時趕到現場。

“歹徒向著西邊去了?知道了,他們肯定要出城。”他掛斷和劉東風的通話,迅速開始命令另一個電話對象,“李隊,劉東風那邊解救失敗了,劫匪現在手裡有兩個人質,你們迅速趕往出城方向的主要通道,布置路障!幾條主乾道都要布置,歹徒未必真的取道西邊。”

“是,局長,保證完成任務!”電話裡,刑警二大隊的隊長迅速回應。

向元濤靠在車後座的椅背上,眉頭痛苦地緊緊皺了起來,心亂如麻。

深愛的妻子韋青……然後,竟然還有一個人,邱明泉。

雖然隻是數麵之緣的一個孩子,可是這種時候,向元濤卻恍惚有種錯覺。

就好像十幾年前一樣,心愛的妻子和孩子一起落入到喪心病狂的歹徒手裡的感覺,再度襲來,如出一轍。

時光過去了十七年,那種絕望和悲憤他本以為再也不會出現,可是今夜,竟然又一次被迫重溫。為什麼,為什麼偏偏這個孩子也叫明泉!……

開往郊區的水泥馬路上,一輛小型貨車瘋狂疾馳,滾滾的炎熱空氣裡,揚起一陣灰塵。

前麵的駕駛室隻能坐兩個人,後麵的敞開式車廂裡,一股難聞的隱約臭味隨著夜風飄散著,車廂裡堆放著好些一扇扇的半邊豬肉。

這是一輛偷來的車,他們預先想好的逃亡就是偽裝成長途送貨的車輛,所以特意瞄準了這輛車。

夏天氣溫高,昨天就在車上的豬肉已經有點發臭,車廂裡,還有一攤攤血水流在地上,格外臟汙。

鄭老大坐在前麵的副駕駛座位上,後麵的車鬥裡,刀疤臉和那個中年男人看守著五花大綁的邱明泉和韋青。

韋青的嘴巴被堵著,無法交談,可是她的眼光卻頻頻看著身邊的邱明泉,心裡百感交集,又焦急萬分。

她完全沒有想到邱明泉會站出來,說出那樣的話來。那一聲“媽媽”叫出來的時候,她竟然有點莫名地恍惚。

這個孩子啊……為什麼他會這樣做?!他根本不知道,將要麵臨的這些人,哪裡是普通的劫匪,他們是魔鬼啊!

邱明泉感覺到了身邊韋青那痛苦又複雜的目光,轉過頭,微微向著她一笑,溫和的目光裡帶著顯而易見的安慰。

可是他的心神,卻有點恍惚地走神。

因為他的心裡,此刻正有著巨大的驚濤駭浪!

見鬼了,完全無法理解的事情正在發生——已經遠遠駛離了封家的院子,身後的馬路上也沒有警車的追趕,可是為什麼,封睿和他的心靈聯係,依舊杳無音訊?

這明明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少年封睿在附近!……

可是這怎麼可能?

這可是在疾馳的車上,前麵的駕駛艙藏不住人,後麵的車鬥裡,他和韋青被綁在一處,對麵是虎視眈眈的刀疤臉和那個陰沉的中年人。

封睿真的在嗎?他垂下眼,儘量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麵積不大的後車廂。

這一看,終於心裡一顫!

他和韋青的身後,是一扇扇並排擺放的豬身,半邊身體開膛破肚,帶著蹄子,邱明泉身邊,就是一張碩大的木然的豬臉,微微發臭的味道熏得人幾欲作嘔。

他的目光落在那堆碩大的豬排肉堆裡,心怦怦直跳,飛快移開了眼睛。

乾渴的喉嚨裡有血,灼燒得像是被烙鐵烙著。他竭力冷靜下來,用力在腮邊的肉上咬了一口,嘴巴裡頓時添了更多的血腥味。

猛然一低頭,他“哇”地一口,猝不及防地,對準對麵的刀疤臉的身上吐了一大口血!

刀疤臉猛地跳了起來,嫌惡地看著自己身上的血沫:“我-操!這小子怎麼回事,吐這麼多血!”

伸出一腳,他衝著邱明泉惡狠狠踢了過去:“小赤佬,我瞧你是故意的吧!”

邱明泉猛地往後一仰,表情痛苦地縮了縮身子,趁機順勢向那堆半邊身的豬身子倒過去。

那個中年男人一把拉住還要繼續施暴的刀疤臉:“省點勁,彆真給打死了。還得靠他們送我們一程呢。”

刀疤臉罵罵咧咧地住了手,嫌惡地作勢揮拳:“滾滾,離我遠點!”

邱明泉沒反抗,隻虛弱地咳了幾口,微弱月光下,唇角全是血跡。

韋青的眼睛猛地濕潤了,心裡的難過翻江倒海,猶如烈火在烤著。

這孩子,到底傷得有多重?

邱明泉蔫蔫地靠著那堆一扇扇的豬肉,悄無聲息地,用綁在身後的手摸索著背後那油膩的一片豬肋骨。

輕輕地,在貨車疾馳的轟鳴中,他拍了拍那片豬肋骨。

身後毫無動靜。他悄悄移了一下身體,換了個角度,再次拍了一下。

“砰,砰!……”

車輛顛簸,滿地血跡,鼻翼間環繞著難聞的微微腐臭。他眼前有點模糊,胸口也是一陣陣地鈍痛,可是就在這最絕望最難熬的一刻,他身後被綁得死死的雙手,卻傳來了一種感覺,叫他瞬間鼻翼一陣酸澀。

那是一隻火熱的手,帶著同樣的血汙和油膩,悄然在他背後伸過來,無聲無息地握住了他的幾根手指。

輕輕地,那手指在他掌心畫著圈,寫了一個英文字母:“F。”

“封”字的首字拚音。

那手勢極輕,卻無比溫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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