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顆心的圖案(1 / 2)

貨車一路疾馳, 終於衝上了城外的高速公路。

“我-操!這路真帶勁!”前麵駕駛位子上的年輕歹徒興奮地狂踩油門,“前幾年我進牢裡的時候,東申市周邊可沒見過有這麼好的路!”

鄭老大微眯起眼睛:“據說這是全中國第一條高速公路,1988年剛通車,那時候,你已經在裡麵了。”

年輕歹徒嘿嘿一樂:“老大你在裡麵待了十幾年,怎麼比我還清楚?”

鄭老大冷冷一笑:“你以為都像你一樣, 連新聞都不看的?”

東申市到嘉定,全長18.5公裡,設計車速120公裡,雙向四車道, 全封閉, 全立交,這些描述,在看新聞的時候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隻可惜, 現在是夜裡,看不清新聞裡說的那些漂亮的綠化帶。

他貪婪地看著前麵寬闊而筆直的路麵,車窗外“呼啦啦”的風聲刺激著他的耳膜:在裡麵待著那麼久,而現在, 這才是他-媽-的人生!

就在這時,他的瞳孔卻猛然一縮, 前麵, 出現了一排黑黝黝的東西, 還有人影在晃動!

隨著他們的車輛疾馳行近,一排刺眼的強光忽然從對麵直射過來,亮得猶如白晝。

“停車!前麵是路障,有條子!”鄭老大狂吼一聲,目光森冷。

他就知道,沒有這麼容易脫身!

貨車戛然而止,急停的那一瞬間,開車的歹徒一眼瞥見地上,心裡一顫:地上布滿了路障,撒著密密麻麻的鋼釘。假如直接闖關強衝,現在怕就是爆胎毀車的命運。

向元濤筆直地站立在路障正中,身板猶如鐵鑄般紋絲不動,看著那輛貨車在距離他數米處驟停。

他身後,是數十個全副武裝的警察,一個個肅立不動。

“我是東申市公安局局長向元濤。”他冷靜的聲音從擴音器中傳來,在空曠的國道上飄蕩,“放下人質,束手就擒,是你們唯一的選擇,執迷不悟,隻會罪上加罪。”

對麵的駕駛室裡,鄭老大抬起手,擋住了刺眼的射燈光照。

他定定看著向元濤,忽然咧嘴一笑:“向局長?十七年前,我們見過,那時候你還是個普通緝毒警呢。”

向元濤的瞳孔猛然一縮,緊緊盯著對麵黑布蒙麵的人,心沉了下去:“你是鄭雷手下的人?”

“那是我大哥。咱爸被你們直接崩了,我們哥倆找你們報仇,可惜,又把我哥的命搭了進去,他也挨了槍子兒。”鄭老大幽幽一歎,似乎有點感慨,“我算是個小從犯吧,被判了這麼多年,現在出來了。可你說——怎麼這麼巧,又碰上了你?”

國道兩邊,是正在進入收割期的水稻,夜色中的稻田藏不住人,向元濤身側的一位特警隊隊長悄悄往黑影裡移了一下,正要向埋伏在路基邊的狙擊手做布置,鄭老大卻淡淡道:“向局長,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叫你手下的人彆亂開槍。”

他揚起手裡一個東西,刺眼的亮光下,旁邊的民警們都是心裡一驚、

果然,隻聽到鄭老大嗤笑一聲:“向局長,我們十幾年前就打過交道,你也該知道我們是什麼樣的人。隻要我手下的人死一個,我這手一哆嗦,後麵的車廂可就得整個炸飛掉。”

向元濤冷冷盯著他手裡的東西,拳頭攥緊了。假如沒看錯,那是一個簡易炸 -藥包的遙控按鈕!

“彆試探我,我保證後果你承擔不起。”鄭老大眯著眼,狠厲之氣忽然提升,聲音陰鬱得像是要滴出血來,“今天假如我走不掉,那麼就一起死。向局,我們是賤命一條,就看你信不信,賭不賭?”

向元濤身邊的刑警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

這歹徒的口氣和氣勢,完全不是普通的罪犯,卻像是刀尖舔血、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的極惡之徒!

多年和罪犯打交道的他們,絕大多數人心裡都做出了同樣的判斷:這個人,是真的可能一言不合,就同歸於儘的!

“你想怎樣?”向元濤淡淡問。

“很簡單。放我們過去,不要來追。”鄭老大嗤笑一聲,“我覺得安全了,自然會放他們回來。”

停了停,他和聲道:“我和我哥不一樣,他十七年前就是衝著殺人報仇來的,而我,隻是為了錢。你瞧,從始至終,我也隻是個從犯而已嘛。”

向元濤身邊的一名手下悄悄靠近他,低聲道:“他們一開始的目的,的確是封家的那幾億價值的認購證,現在認購證也落在了他們手裡。”

向元濤沒有說話,半晌才緩緩道:“你已經暴露身份了,就算現在逃出去,也絕不會逍遙法外的。與其將來被抓了重判,還不如現在自首。”

鄭老大哈哈冷笑:“這就不勞你操心了。寧嘗三日快活再去死,我也不想回牢裡過一輩子。”

向元濤默默注視著他,像是要把這雙眼睛死死記在心裡。然後,他淡淡瞥了一眼身邊的特警隊隊長。

那隊長微微一搖頭,心裡也急切又無奈。

前麵駕駛室裡的兩個人他有把握叫手下的神槍手一槍爆頭,可是那人手裡的炸-藥遙控裝置,誰也不知道威力有多大。

萬一真的像那歹徒說的一樣,後麵的向夫人和那名無辜的孩子,可就真的屍骨無存了。

車廂後麵,邱明泉和韋青對望一眼,心裡都知道這是一個困局。

投鼠忌器從來都是解救人質最大的障礙,向元濤他們應該不敢強攻。而現在的通訊和追蹤設備都沒有那麼先進,甚至道路上連監控都沒有,更沒有聯網的電腦,一旦放了這車開走,短時間內,的確麵臨失去蹤跡的可能。

向元濤的國字臉藏在探照燈背後的陰影裡,看不出喜怒,短暫的寂靜後,他臉上肌肉微不可察地抖動了一下,聲音冷峻:“撤路障,放他們走。”

鋪著鋼釘的路障迅速被撤掉,通往前方的高速公路上一片坦途。平舉著槍的警察們紛紛沉默著放下了槍。

鄭老大喉結輕輕抖動一下,向身邊的同夥揮手:“開過去。”

那人的小腿有點抖,一咬牙,瘋狂地踩下了油門!

貨車驟然加速,急駛過一眾警察身邊。鄭老大的目光和向元濤冷峻而壓抑的眼神交錯而過,一觸即分!

“我發現有任何車輛追來,你們就等著先給一個人收屍!”鄭老大陰沉瘋狂的聲音在灼熱的氣浪裡飄蕩,絕塵而去。

刀疤臉背對著駕駛室,看著那群圍堵的警察身影迅速變遠,很快在夜色中消失了蹤影,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看著腳下那團炸-藥包,聲音帶著顫抖:“……這、這玩意什麼時候放在我們這裡的?!”

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乾什麼,不是說好了死都不再進去的嗎?現在又怕了?”

刀疤臉一時語塞,身子動了動,距離那團黑乎乎的□□包遠了點,這才覺得自己渾身都是汗水。

那中年男人木然地將目光看向了遠處。

果然,暫時沒有追兵。

起碼在他目力所及的範圍內,看不見車輛的燈光,聽不到什麼聲音。

邱明泉靠在一邊,看著四周越來越荒涼的道路,心裡終究還是越來越沉。

他對東申市周邊的路完全不熟,前世的他,一直輾轉在本地的各種低級場所工作,為了就近照顧後來重病纏身的兩位老人,他甚至都不敢去往外地打工。

這明顯已經出了東申市,但是夜色裡他辨彆不清方向,這群歹徒要把他們帶去哪裡,他也沒有把握。

幸好,身邊的韋青也很安靜,沒有表現出普通女性可能會有的崩潰和恐懼。很顯然,她看上去性子清冷,並不銳利,可是內心的堅忍卻遠勝於常人。

而最叫邱明泉安心的,是他身後的那隻手。

那手一直輕輕握著他的手指,一刻都沒有鬆開。帶著熱度和一絲源源不斷的力量,叫邱明泉心裡憑空生出了希望,但是,也同時繃緊了神經。

萬一被發現……他心頭一跳,完全不敢想象封睿一個人要怎樣對付這樣身強力壯的四個歹徒,不知不覺地,他攥緊了身後的手。

像是感覺到了他的焦慮,身後,那隱藏在暗處的人輕輕掰開他緊握的拳頭,若無其事地,在他掌心輕輕肆意畫著圈。畫著畫著,那線條就扭曲了起來,形成了一個不太一樣的圖案。

一顆心!……

封睿靜靜地蜷縮在密不透風的大片豬肉後,感覺到前麵的邱明泉的手,好像有片刻的僵硬。

封睿在腦海裡想象了一下前麵那人此刻應有的表情,沉靜?還是帶著茫然?

他無聲地勾起了嘴角,不知道怎麼,自己的臉好像也熱了起來。

入夜以來的緊張和驚怒,在這一刻忽然消散了許多,油膩和腥臭的氣味圍繞在四周,渾身因為蜷縮太久而酸痛,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封睿年少而懵懂的心裡,卻有種不合時宜的、奇怪的感覺。

生死的危機感短暫離去,一點點溫柔的浪漫猶如海底的氣泡,嫋嫋升起,向著海麵浮去,向著那一點微弱的光亮。

……

小貨車在夜色裡疾馳了一個多鐘頭,路況良好的高速路很快就到了儘頭,貨車開始顛簸。

大約在淩晨兩點多時,小貨車忽然猝不及防地拐下了國道,開上了一個岔路口。

邱明泉雖然極其疲憊,頭上一直在流血,身上被踢打的地方也在瘋狂叫囂疼痛,可他一直強迫著自己不要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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