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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帕傑羅越野車帶著一身的傷,呼嘯而去,再不回顧。
空蕩蕩的地下停車場裡,隻剩下邱明泉一個人孤單的身影,影子在地上被拉得頎長又清瘦。
好半晌,他才在心裡輕輕道:“他剛才,來道彆了。他說為這些天的行為道歉,也會回美國去。”
封大總裁明明早已經恢複了存在,可是和往常不同,他這一次也沒有發出什麼無意識的醋意和譏諷。
他隻是淡淡地道:“我知道。”
邱明泉微微有點詫異:“你……你知道什麼?”
封睿的語氣有點淡淡的悵然:“我了解他,這個世界上,畢竟隻有我明白他會想什麼。”
無論是那個年輕的自己,還是現在的自己,都絕不會忍受這種沒有驕傲的愛情,衝昏頭的糾纏和賭氣或許會持續一時,卻絕不會持續一世。
“他是不是說,還會回來,但是回來的時候,他會變得更加優秀、更加強大,叫你的眼裡再也看不見彆的人?”
邱明泉默默地靠在了車邊:“是。……”
封睿的語氣輕鬆起來:“那的確挺好的。不管怎樣,他也應該變強變優秀,而不是長成一個叫人瞧不起的家夥。”
開著車,邱明泉沿著夜色闌珊的街道向家中開去。午夜的街頭,這個時間點已經比前幾年繁華了太多,到處可見霓虹依舊、燈光絢麗。
這樣開著車一起奔波在深夜的時候,並不少見,每當這時,往往是邱明泉和封睿兩個人隨意聊天、敞開心懷的時候。
可是今晚,封睿卻一直有點興趣缺缺似的,對於邱明泉的主動找話,也有點心不在焉。
比起平時遇到小封睿的那種抵觸和彆扭,今天的封大總裁反倒顯得心平氣和得多。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奇怪的感覺,在邱明泉心頭浮上,揮之不去。
他想了又想,還是試探著問:“喂……你不討厭他啦?”
“為什麼要討厭他?”封大總裁輕鬆地道,“他就是我啊。”
邱明泉不說話了。他恍惚間隻覺得,違和的感覺越來越濃,假如沒記錯的話,這個家夥不是一直堅稱那個人和他已經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了嗎?
“邱明泉,你也一樣,要加油。”封睿忽然開著玩笑似的,“那個家夥帶著他的商業帝國回來的時候,你也不能輸給他啊。”
“……是我們不能輸給他吧。”邱明泉安靜地道,糾正著他的話,“一直以來,難道不是我們一起聯手嗎?”
封睿淡淡地笑了:“啊,也是。”
窗外浮光掠影,車內一片安靜。這個場景和很多時候一樣,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而此時的邱明泉心裡,並不知道封睿的心裡真正在想著什麼。
可是很久以後,當邱明泉恍惚想起這個夜晚的時候,他才能隱約猜到一絲端倪。
……
封睿開著車,獨自疾馳在午夜街頭,忽然手邊的手機就響了。
他低頭看了看,接起了電話:“安德列你夠可以啊,罵那麼狠還不解氣,要接著罵我?”
對麵電話裡,安德列的聲音帶著種奇怪的得意:“少廢話,給我道歉,而且現在就再給我帶一碗小餛飩來,那家打烊了,彆家的也行。”
封睿冷冷地道:“你瘋了。”
安德列的冷笑比他還大聲:“親愛的,現在是你需要求我。一小時內帶著小餛飩回到你們封家的客廳等著我,不然就等著給你的小情人收屍去吧!”
封睿正抬眼看見前麵的紅燈,電話裡最後一句一入耳,一腳油門慌亂地踩下去,猛然就躥過了亮著紅燈的十字路口。
幸好深夜路上沒車輛,他身上忽然冷汗淋漓,也不知道是被闖紅燈嚇的,還是被安德列的話驚到了。
“你說什麼!你瘋了?!”他怒極大吼,“你真的綁架了他?我要殺了你!”
安德列的聲音帶著嗤笑:“果然一戀愛就成了豬腦子,親愛的我再說一遍,你再這樣,我可就真的要拋棄你了。快點按照我說的做,再咆哮幾句,你的小情人沒準就要少幾根手指頭。”
……封睿嘴裡冒出幾句瘋狂的咒罵,猛地加大了車速,向著自己的家飛馳而去。
幾乎是疾跑著,他衝進了自家的大門,一腳踢開,殺氣騰騰地看向屋內。
沒有旁人。那兩名時刻不離的保鏢也銷聲匿跡,客廳裡到處都開著燈,安德列得意揚揚地伸著大長腿,看樣子又是剛剛洗完澡,照例地袒胸露腹,大浴巾裹著下麵,線條明顯的人魚線囂張地展示著。
封睿就像是一陣颶風,惡狠狠地一下子撲上來,正絆在茶幾邊上,趔趄著向前,卻第一時間揪住了安德列的胳膊。
“你這個混蛋!你玩什麼花樣,邱明泉在哪裡!”他氣急敗壞,手掌幾乎把安德列的胳膊握出了手印,“他在哪?!”
安德列無辜地眨眨眼,往他渾身上下看了看,異常不滿:“我要的鮮肉小餛飩呢?”
封睿大吼:“什麼餛飩!你敢亂動他,我發誓把你絞成餛飩肉餡,丟進黃浦江!”
安德列哼了一聲,伸手扳開他的鐵腕,大大咧咧地癱在了沙發上,終於開恩般地斜著眼:“算了,看你可憐得很。看在同學一場的情誼上,我臨走前,送你一個消息——關於你的那位小愛人。”
“他在哪!”封睿的眼睛裡帶著血絲,用儘力氣克製住自己想要一拳砸過去的心。
安德列一雙藍眸子帶了絲惡意,看著封睿又是一副要撲上來的架勢,飛快地舉起手,終於正色道:“我剛剛去拜會了你們本地的一位大佬,我父親的舊友。在那,正巧碰見了一個熟人。”
他一字字道:“你也認識的,在俄羅斯的那個日本家電商人中島。”
封睿看著他的神情,終於也逐漸冷靜下來:“他怎麼了?”
“他現在在東申市,你的小愛人得罪了他,而且好像結下了深仇大恨。”
封睿眉頭一跳,神色陰鷙起來:“於是?他要搞什麼陰謀?”
安德列哈哈笑了幾聲,眸子裡一片天真的殘忍:“他剛剛找了黑道上的人,想要出錢買你的小愛人的一條命。對了,再附送一個消息,他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上次你的小愛人回國途中被人追殺,也是他買的凶。”
一瞬間額頭青筋暴起,封睿就要長身而起,可是看著安德列那好整以暇的臉,終於慢慢冷靜下來。
安德列大奇:“你不著急?”
封睿慢慢地在身邊的沙發上坐下,凝視著安德列:“你既然坐在這優哉遊哉的,那麼就是什麼都還沒發生。我自然不急的。”
可是他的手指卻快速敲打著身邊的沙發,發出了一陣自己也沒察覺的焦躁聲響,安德列微微一笑,斜眼看了看他的手指:“哦?”
“說吧,中島找的人是誰?你幫我牽個線,我這就去見他。”封睿輕描淡寫道,“中島出多少錢,我出雙倍。”
他幽黑的眸子裡一縷陰暗隱約閃爍:“隨便他開價,多少我都出,這一次,我要中島死。”
安德列凝視著他,微微一笑:“你一直和我說,我們堂堂正正掙錢,做事不要越線。□□什麼的,我沒有聽錯吧?”
封睿默默盯著他,眸子中是強抑不住的殺氣和暴戾:“我錯了。在我家人和至親之人的性命麵前,我可以放棄那些原則。”
安德列心不在焉地,轉動著剛從茶幾上撚起來的一串葡萄,忽然誇張地歎了口氣。
“算了吧,我親愛的朋友,你這麼純情又乾淨。”他懶洋洋地站起身,“這種事,就交給我們俄羅斯人吧。”
封睿終於急了:“你到底要怎麼樣?不行,我要知道一切,我要參與!”
安德列咧嘴一笑,恢複了一貫的囂張,誇張地比畫了一個握槍的手勢:“砰砰!”
……
黃浦江臨近入海口的江麵上,一艘巨大的貨輪靜靜停靠著。晚風吹拂著江麵,掀起陣陣波濤,拍打在船舷邊上。
一艘快艇從遠處的海麵上飛速駛近,在黑色水麵上劈開雪白浪花。
很快,那艘快艇靠近了大船的船舷邊,一束手電亮光射下來,很快有繩梯垂下,幾個人影依次攀了上去,後麵的一個人的動作顯然不太熟練,有點戰戰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