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快清醒過來，這是雲喬不是喬喬。
“拿著。”沈湛直接把藥袋塞給她，在她麵前蹲下，“上來，我背你。”
“我可以自己走。”
“雲小喬，我不想走到半路又把你送回來。”
這人真是……
雲喬不再爭論，乖乖爬到他背上。
男人肩膀寬厚，步伐很穩，是她一直在追尋那種滿滿安全感。
剛開始雲喬仰著頭，怕靠得太近，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將腦袋埋在沈湛肩頭，“沈湛，你是不是後悔帶我回家了？”
“為什麼這麼問？”
“最近你都不想見到我。”
“不是你的問題。”是因為他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處理。
“其實，我隻是不想一個人待著。”雲喬緩緩吐露內心。
沈湛是她蘇醒後見到的第一個人，還對她那麼好，是她空白記憶裡唯一的色彩。
她害怕一個人，才會耍賴撒嬌粘著他求收留。
在心裡，她一直都非常感激沈湛，可她似乎給沈湛造成了許多不便和麻煩。
“其實我想過，在你真正厭惡我之前搬出去，那樣還能給雙方留下一絲好印象。如果夢遊症犯了呢，我就提前把自己鎖在屋裡，關好門窗，隻要不死，總會好的。”
夢遊的危險在於，夢遊時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可能會做出一切危險的行為。
她慢條斯理的說著自己的計劃，似乎把離開後可能發生的一切都設想出來。
沈湛越聽，臉色越難看，“雲喬，我沒說讓你搬出去。”
開什麼玩笑，她對自己的真實情況一無所知，目前根本無法獨居生活。
胸腔仿佛燃起一團火，被雲喬的話燒得滾燙，他張開乾澀的唇，“我以後會好好照顧你的。”
秦玉霜將女兒暫時托付給他，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才會對雲喬不一樣的舉動格外縱容，但其實不是。
他真的擔心雲喬。
或許是因為少年時難忘的交集，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的接觸致使心理產生變化，既然喬喬喊他一聲“哥哥”，他就儘量去做好這個角色。
沈湛已經打定主意改變跟雲喬跟喬喬的相處模式，然而一連幾天喬喬都沒再跑來找他，倒是雲喬白天焉答答的總是沒精神。
“身體不舒服？”
“沒彆的，就是感覺很困。”
前幾天早晨鬨鐘一響就強迫自己起床，心想白天訓練太累，第二天總覺得沒睡夠，精神疲憊。
這兩天待在家裡休息還是如此，她記得自己很早就洗漱睡覺，怎麼會像連續熬夜一樣，眼角都泛著烏青。
找不到原因，雲喬有些苦惱，沒注意到一旁聽她講述完感受的沈湛表情變得嚴肅。
-
是夜，雲喬一如往常早早休息，希望能養好精神，然而她睡得並不安穩，迷迷糊糊的。
直到九點，喬喬睜開眼。
醒來之後輕車熟路掀開被子下床，赤著腳無聊的在房間走來走去。
房間裡的一切來來回回看了無數次，大到家具擺放位置方向，小到每個角落她都記得有什麼東西。
她拿出本子和筆在上麵塗鴉，最後實在是找不到樂趣，坐在梳妝台前研究自己的發型。
她手笨，想紮馬尾還沒沈湛哥哥紮得好。
呸呸呸，怎麼又想到他。
望著鏡子裡被她弄得亂糟糟的頭發，喬喬悶悶不樂掰著手指頭數數，“一、二、三、四……”
這已經是她沒去找見到沈湛的第四天。
反正沈湛不肯搭理她，會找借口把她攆回來，還不如乖乖待在這裡，免得惹人嫌。
喬喬忽忽不樂的想著，有些沮喪。
直到身側忽然被一道陰影籠罩，喬喬猛地抬頭，撞上男人漆黑的視線。
見喬喬坐在那裡一副驚訝地表情，沈湛心中的猜測篤定大半。白天雲喬沒精神，十之**跟喬喬有關，他以為這幾天喬喬沒有出現，其實並不是。
她出現了，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去找他。
沈湛踏進一步，喬喬卻在後退。
“怎麼？不認識哥哥了？”
“哥哥。”背在身後的雙手無意識在空中比劃，喬喬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是不認識呀，隻是感覺今晚的哥哥有點奇怪。
“怎麼還是不記得穿鞋。”沈湛的視線落在她腳邊。
喬喬抿起唇，雙腳不安的在原地踩了兩下。她覺得光腳舒服，以前每次都是沈湛追著她把鞋子穿上，回到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忘了。
這次沈湛沒再教訓她，直接上前把人抱起，走向大床。
突如其來的親昵讓喬喬感到疑惑，但更多的是開心，她感覺那個陪他玩、對她好的哥哥又回來了。
小腦袋瓜裝不了那多事，喬喬直接就問：“哥哥已經不生氣了嗎？”
“為什麼醒來沒有找我？”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喬喬的思路被帶偏，“唔，哥哥不喜歡喬喬靠近。”
“所以你就一個人待在房間？是不是沒有好好睡覺？”
“睡不著。”喬喬抿過唇角，“哥哥討厭喬喬，喬喬睡不著。”
“我沒有討厭你。”見她鼓起的腮幫，沈湛故意伸手捏了兩下，“之前不還得意洋洋的說哥哥絕對不會不管你麼。”
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沒有自信，不像之前那個無所畏懼的喬喬。
“不知道呀，就是怕哥哥生氣。”喬喬搖晃腦袋，心裡想什麼說什麼。
沈湛默默歎氣。
還記得費醫生曾說過，喬喬的行為其實就是雲喬的行為，哪怕她們之間的記憶並不互通，卻能互相感應。在他回避的同時，雲喬跟喬喬都會受到影響。
喬喬很好哄，他送上糖果賠禮道歉，喬喬立馬變得眉飛眼笑。
喬喬坐在床上不願鬆開他的手，抓著男人修長的手指揉捏彎曲自娛自樂，“哥哥，你可以帶我出去玩嗎？”
“出去？”沈湛第一次聽見她提出這種要求。
“我好像很久都沒出去玩了。”喬喬絮絮叨叨，“爸爸媽媽說小孩子不能一個人出門，可他們都好久沒回家了，喬喬想出去玩。”
她生於黑夜，不曾見過白日的風景，卻渴望外麵的世界。
沈湛內心觸動，順從點頭，“可以帶你出去玩，但你必須好好睡覺，養足精神。”
“嗯嗯！喬喬會好好睡覺的。”當然，這個前提是沈湛得跟她牽手睡覺。
-
晚上的喬喬不再熬夜，雲喬逐漸恢複精神，這時軍訓隻剩下兩天時間。
見她平安歸來，好幾個同學上前關心慰問，更有男生鼓起勇氣獻殷勤。
雲喬站在人群中表達感謝，尚且不知這一幕儘數落在一人眼中。
校園林蔭道下，戴著墨鏡的男人手臂微抬，掀起墨鏡一角。
“喬喬……”
找到你了。
*
答應帶喬喬出門這天，沈湛就在隔壁等到九點，時間剛到，他已經站在喬喬臥室門前，倒數：“三、二、一。”
話音剛落，房門就從裡麵被人拉開，喬喬熟練地撲進他懷裡，迫不及待囔著出門。
“出門要換衣服。”
喬喬還穿著睡衣。
“哥哥幫我選。”喬喬風風火火把他拽到衣櫃前。
沈湛打量她這小身板，隨手指著一件白襯衣跟牛仔褲，“這個？”
喬喬搖頭，“要裙子。”
於是他又撥開衣架拎出一條藍色長裙。
他記得雲喬穿衣都偏向於淑女風，喬喬卻不滿意，“哥哥選得好醜。”
“雲喬喬，你讓我挑，你又不滿意？”沈湛睨她一眼。
眼見生氣征兆，喬喬審時度勢握住他的手輕輕搖晃，“哥哥再選。”
實在不懂小女孩奇奇怪怪的心思，在喬喬的指示下，沈湛最終“挑”出一件鵝黃色雪紡短袖搭配白色百褶裙。
這裡有些衣服是趙姨提前為雲喬準備的，雲喬沒穿過，他也是頭一次見到女孩這麼青春靚麗又明媚的樣子。
好像渾身閃著光，充滿靈氣。
換好衣服，沈湛準備帶她出門，誰知喬喬已經坐在梳妝台前衝他招手，“哥哥，紮頭發。”
喬喬執意要紮雙馬尾，多一個少一個都不行，好在當爹當媽伺候過小祖宗的沈湛已經擁有豐富經驗，兩分鐘就搞定。
完成這身打扮，沈湛認認真真看她一眼，不禁身體一顫。
這下真像帶著十四五歲的小妹妹出門。
夜晚的城市繁榮熱鬨，喬喬像一隻飛出籠的小鳥，一路上跑跑跳跳。
等到人流密集區域，沈湛便將人拽回來拴在身邊，“雲喬喬，在外麵不許亂跑。”
喬喬扭頭就衝他吐舌，好似不讚成這句話。
“不聽話就回家。”他威脅。
喬喬立即捂住嘴巴，收起所有怪表情。
路過甜品店，喬喬要吃蛋糕，沈湛帶她去買；路過奶茶店，喬喬要喝飲料，沈湛排隊給她買。
手裡牽著人，耳邊卻沒有喬喬的聲音，回頭一看她已經站在牽手最遠的距離跟一個白白淨淨的男生講話，笑得像個傻白甜。
正好店員遞出已打包的奶茶，沈湛拎起奶茶直接把人拽走，耳邊傳來喬喬跟那人說“拜拜”的聲音，聽起來依依不舍。
“雲喬喬，你氣死我得了！”
“不生氣不生氣，喬喬最喜歡哥哥了。”
“小騙子。”沈湛懲罰似的捏她臉蛋，心裡的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奶茶也不知何時被喬喬拿走，插上吸管啜一小口，甜甜的，於是她大大方方遞到沈湛麵前，“喬喬不是小騙子，哥哥喝。”
“不喝。”
“喝嘛，很甜的。”
於是沈湛報複性的吸走一大口。
喬喬的表情肉眼可見的發生變化，沈湛樂不可支。
路過洗手間，沈湛停下腳步，低頭叮囑小姑娘，“在這等我，不許亂跑。”
喬喬抱著奶茶乖乖點頭，沈湛沒有磨蹭，很快從洗手間出來。
然而就是這麼一會兒功夫，本該站在那裡的女孩卻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