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1 / 2)

蕭柔一顆幾乎要跳出腔子去的心, 這才放了下來,然而她隨即便生起氣來,以手肘狠狠的頂了周楓的胸膛一下, 怒斥道:“你蓄意作弄我麼?!幾乎將我嚇死!還不快將我放下去, 這像什麼樣子!”

周楓卻似乎十分高興, 將蕭柔攬在馬背上, 粗嘎的聲音裡掩飾不住的興奮:“爺偏不放!阿柔,我有話要跟你說,你跟我走。”

蕭柔斥了他兩聲瘋子、蠻子,卻沒再掙紮, 任憑周楓將她帶走。

春光明媚, 和暖的風夾雜著花草的香氣撲在麵上,令蕭柔忍不住的眯細了眼眸。身後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微微的汗味兒, 不斷撩撥著她的心。雖然不知周楓要帶她去哪兒, 說些什麼, 但她的心情卻是歡悅快活的。

從年前到現下, 兩個人幾乎就沒有說過一句話了。

馬蹄急急向前, 周楓不住的吆喝鞭打,於一岔路口忽然撥轉馬頭。

蕭柔隻覺眼前豁然開朗, 馬匹就停了下來。

她放眼望去, 隻見這是一處山坳,園中所引的那彎活水到了此處彙集成了一口小小的塘子,水麵上飄著三五片嫩綠的荷葉。

岸邊數株貼梗海棠,花開豔紅, 在春光中格外的豔麗彆致。

走開三四步,更有一座小小的八角亭,上懸匾額一方,刻著蘭亭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隻是約莫年深日久,失了修繕,亭子上的漆已大塊的剝落,顯出了些許舊日時光的痕跡。

蕭柔在岸邊信步走了走,又上到那亭子裡,打量了一番四下的景致,便將一方手帕鋪在凳上,依著欄杆坐了下來。

她掃了周楓幾眼,便將目光停在了一旁的海棠花枝上,遮掩著心事,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道:“瘋子,你說吧,什麼事?”

周楓定定的看著她,猛然覺察到,這麼些年來,唯獨隻有她一個人叫他瘋子蠻子,他不生氣。

她和彆人是不一樣的,喜歡一個人,大概就是這樣。

柔和的日光灑在這女子身上,令那精致的眉目越發的豔麗嫵媚起來,大紅石榴褶裙上仿佛灑了一層碎金,她美的肆意張揚。在這姹紫嫣紅的春季裡,就連那最紅豔的海棠都美不過她,淪為她的陪襯。

周楓隻覺得一陣口乾舌燥,胸膛裡似有一團火焰在燒,想想自己即將遠行,最舍不得的除了自己的生身母親,竟然就是眼前這個豔麗的女子。

憑著她的容貌,她的家世背景,蕭柔什麼樣的夫婿找不到呢?

這念頭才冒出來,便如尖刀一般的狠紮著他的心口。

蕭柔或許終歸不屬於他,但那些話他還是要說,他不能那麼自私的拴著她。

蕭柔見他始終沒有答話,便又掃了他一眼,語調輕揚道:“你到底有什麼事?真沒話說,本姑娘要走了。”

周楓那銅色的臉上紅了一下,又複歸平常,他撓了撓頭,說道:“阿柔,我想跟你說,我要走了,去西北從軍。你、你不必……”他本想說你不必等我,但仔細想想蕭柔也從無同他許諾過什麼,說出這句話來,依著她的性格怕是要生氣,便改了口,說道:“這一走不知幾時才回來,特地跟你說一聲。”

蕭柔卻隻覺得心被揪了起來,她顫顫的站了起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周楓,質問道:“你把我帶到這個地方,就是為了跟我道彆?!”

周楓不說話,厚實的唇抿的緊緊的。

蕭柔心頭火起,她掄起一對粉拳,狠命的捶打著周楓的胸膛,嬌斥道:“那你走吧,以為我很稀罕你這個蠻子嗎?!等我回去了,我立刻就叫我娘找媒人來,等著娶我的人,在我們蕭家門口排長隊呢!”

周楓不言亦不動彈,男人像鐵塔一般的矗立著。

蕭柔錘了他幾下,看他竟似毫無波瀾,更是悲從中來,隻覺得自己一片情意都喂了狗,遂又推了他一下,大聲道:“我要嫁給彆人啦,你都不在乎的嗎?!”

周楓不由自主的握緊了雙拳,連帶著胳臂上的肌肉也僨張起來,他雙眸赤紅,像一頭受了傷的凶獸,怒吼起來:“我怎麼不在乎?!我恨不得現下就把你搶走,跑得遠遠的,再不回來。可是……”

話至此處,他又頹喪了下來,低聲道:“可是我不能這樣做。我已經答應了四哥,過上半個月,就同你堂哥一起到西北軍中去。我不知道以後會怎樣,甚至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不一定的。我不能拖著你,你、你想嫁誰就嫁誰吧。我……大不了以後我回來了就當和尚。”

蕭柔起先還在生氣傷心,聽到這裡卻又破涕為笑,她說道:“你這個呆子,寧可去當和尚,也不肯來我家提親?”

周楓鄭重說道:“阿柔,那是西北前沿,不比彆處,凶險的緊。西北軍一直人手緊缺,過去了少時裡隻怕回不來,再說也怕萬一。你是個好姑娘,不該被我絆著。”

蕭柔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粗糙的手心裡滿是老繭,顯然是舞弄棍棒的痕跡。

她輕輕說道:“阿滿,你一定要去西北麼?就不能不去麼?”

西北凶險,她哪裡不知道,她的父親就是在西北戰亡的,丟下她和娘相依為命。她不想周楓也去那邊,那個鬼地方不能一連奪去她兩個至親至愛之人的性命!

周楓歎了口氣,說道:“阿柔,你也知道,我在京中,全無半分前途……”

他話未說完,蕭柔已搶著說道:“我不在乎!”

周楓看著她,鄭重說道:“話不是這樣講,這人活在世上,總該有所作為。我是個手腳健全的大男人,又有一身武藝,如今朝廷正當用人之際,我不能貪圖享受,縮在後麵。你大哥說得對,護衛黎明百姓,我們這些世家子弟責無旁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