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廚房飄出幾分香氣,賀清棲空蕩蕩的肚子適時地叫了起來。
陶徑寒快步端出一個湯碗,放到桌子上後,趕緊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看著賀清棲翻了個碩大的白眼,又回廚房拿了兩個小碗。
賀清棲腆著臉衝她笑,正欲接過,便見陶徑寒往後躲了一下,挑眉問:“誰是奴才?”
“我,我。”賀清棲道:“我是還不行麼。”
陶徑寒“哼”了一聲,才把碗遞給賀清棲:“你要的稠一點的湯。”
賀清棲也不客氣,吭哧吭哧地喝了起來。
酒足飯飽後,賀清棲擦了擦嘴,想起了正事,拉著卓知微站在客廳空曠的位置,又把收音機準備好:
“徑寒,你幫我倆看看,這段舞我倆總跳不好。”
“行,跳吧。”陶徑寒翹著二郎腿,拿牙簽插了塊西瓜,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活像個古代點了賣藝不賣身歌妓的紈絝闊少。
但誰讓兩人有求於人,對視一眼隻能忍了,隨著音樂的進行,賀清棲的手劃過卓知微的腰肢,在小腹上流連,而後滑步到卓知微的另一側,卓知微轉頭,動作如行雲流水般配合。
這是段雙人舞,是這首歌的精華所在,隻看了一眼,陶徑寒就明白了問題所在。
無他,因為她也曾在這地方出現過問題。動作過於紳士,眼神不夠黏連,這都是邊歲桐曾和她說過的。
她是最儘職的隊長,最完美的偶像,卻也是最冷漠的女孩,她對跳舞時的眼神情感無比敏感,卻無法察覺她最直白的感情。
她的冷漠和卓知微不同,卓知微隻是不願意笑,可邊歲桐,在鏡頭前沒有人會比她笑得更規範,她隻是單純不在意你,沒心沒肺,像是沒有感情一般。
作為一個職業愛豆,她會配合你營業cp,卻永遠不會把你的感情當真,她把同性的感情叫做“青春期的悸動”、“獨居異國的錯覺”……
陶徑寒的聲音毫無起伏地重複著記憶中的那個女孩的話:
“清棲你撫摸知微的動作需要更用力一些,最好能看出你的手指輕輕陷入肉裡,指尖劃過時才能有那種欲到極致,讓人心跳加速的感覺。”
“知微你的眼神要很魅惑,有種似笑非笑的感覺,不要總躲開清棲的目光,要黏連在一起,臉不要紅,那種看見初戀的青澀感不是這首歌需要的。”
“cp營業公司教過吧,就按教過的來,最好讓觀眾們都覺得你們是真的,就達到了這首歌的要求。”
“一段優秀的舞蹈,應該像是戲劇一樣,讓觀眾看出你們在講述什麼故事,眼神、感情、與動作的流暢缺一不可,你們隻能讓我看出這是在跳一段舞……”
賀清棲和卓知微目瞪口呆地看著侃侃而談,卻仿若是個沒有感情的指導機器的陶徑寒,覺得對方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
“徑……徑寒,你還好麼?”
陶徑寒眼睛發直,隨即微斂眉目,悶聲道:“沒事,隻是想到了些不太高興的回憶。”
“那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倆幫忙的話,直說就好。”卓知微認真道。
“嗯,我會的。”
賀清棲和卓知微到一旁,小聲討論剛剛陶徑寒指出的問題,直覺告訴她們,陶徑寒的不對勁這一定和這首歌有關係,於是儘量降低分貝。
經過這一夜的討論,兩人發現了問題所在。
然而她們還是害羞於對彼此做這麼親密的動作,有時會因為心跳過速,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尤其是像賀清棲這樣心裡有鬼的,那樣的姿勢太過曖昧,卓知微不知道,她還不知道麼?她喜歡女孩,所以更加不敢貼近,生怕被人說是在故意占卓知微便宜,練了多少次也達不到她們的要求。
“再來再來!我們七個人沒有一個動作合格的!”已經中午了,賀清棲渾身都濕透了,但她滿心煩躁,甚至因為那段雙人舞,對自己產生了懷疑,隻想繼續練下去,早就忘了還有吃飯這回事。
就剩不到一周的時間,然而她和卓知微始終排不好這一段,急得她們兩個已經好幾天沒有回過寢室,睡過一個好覺了。
“我就不信了,徑寒和她隊友能辦到的事,我們怎麼就辦不到!”
卓知微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暗中活動了下生疼的腳,目光堅毅地點了點頭,她也是憋了口氣。
因為進度過於緩慢,她們隻能一次又一次地重來。似乎鞋子不是很合適,卓知微的右腳腳底磨出了水泡,甚至有幾個水泡已經磨破了,又辣又疼。
但她一直硬撐著,賀清棲並不知情,直到她排練時踉蹌了一下。
賀清棲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發現了她腳部的異樣,不禁懊惱地拍了拍頭:“散了散了,其他人先去吃飯。”
“行,那隊長,我們一會給你帶你們帶飯。”
賀清棲點點頭,把卓知微扶到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去拿藥箱,蹙著眉頭道:“受傷了怎麼不說?”
賀清棲神情恍惚地坐在地上,頭上一顆呆毛不聽指揮地立在空中,她的旁邊坐滿了女孩,按衣服的顏色被分成了五個區域。
女孩們的聲音嘰嘰喳喳,很是熱鬨,或害怕或興奮,其中,穿黃色和粉色衣服的人最是緊張,躍躍欲試,隻有賀清棲在其中格格不入。
她此刻,應該躺在大街上。
賀清棲清楚地記得方萱遙的車子撞到她身上,她被撞飛後從天上滾到方萱遙的車前玻璃,最後落到地上,五臟六腑都好像摔了個粉碎。
然後,她死了。雖然她的意識還在,但她已經感覺不到疼痛,所以,她死了。
死去的她眼珠凸起,狠狠地瞪著方萱遙的方向,她聽見方萱遙失聲尖叫,想到了很多很多,過去三十年的回憶走馬觀花般在她的腦海閃現,最終仿佛一切喜怒哀樂貪嗔癡恨隨風而逝,她感受不到了,也釋然了。
印象中,她睡了很久。可再一睜眼,好像做噩夢了一樣,噌的從地板上坐起,身上蓋著一件製服外套,背部仿佛整夜沒睡一般酸痛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