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發的迷糊了起來,眼前瓷白的小碗中漆黑米粒慢慢幻化做他口中大口大口噴湧而出的烏血。
當時他是怎麼說的來著?
仇希音努力想了半天,才在模糊的意識中撈出了零星的片段。
“彆怕——”他一邊吐著血一邊說道,好像還噙了絲笑意,他平日極少會笑,她記得很清楚。
“彆怕,中毒死麼,死前大抵都是這個樣子,你這三年來將整個大蕭的醫書都看遍了,這一點總是知道的……”
他以為是她下毒害死了他!
仇希音想到這不知怎的就低低笑了兩聲,寧慎之啊寧慎之,虧你自負手腕翻天,城府深沉,將一切儘掌於手心,臨死卻弄錯了害你的人!
“仇希音!仇希音!”寧慎之像是知曉了她在嘲笑他,含著笑的麵容驀地一厲,聲音也隨之狠厲起來,“仇希音!仇希音!”
隨著他的厲喝聲,他原本端著瓷碗的雙手落到了她肩膀上狠命的搖搡著她,她卻沒有聽到瓷碗落地的聲音。
“仇希音!仇希音!仇希音!”
仇希音艱難睜開眼睛,仇不恃美豔的臉蛋逐漸清晰,她長長吐了口濁氣,一顆心兀自還因為剛剛的噩夢悸動不休。
仇不恃見她醒了,這才放開搖搡她的雙手,努力柔和了臉上勝券在握的得意笑容,溫柔扶著她坐了起來,拿了個迎枕墊在她身後。
她這個雙胞妹妹雖時時與她爭鋒,卻總是下意識的模仿她的一言一行,比如此時她明明得意又囂張,約莫是來向她示威的,卻偏偏努力裝作矜持清雅又憐憫的朝她笑,她都替她覺著累。
“三姐姐,來,吃藥”。
仇不恃坐在她床頭的錦凳上,從賴嬤嬤手中接過一碗黑乎乎的藥汁,老遠的,仇希音就聞到了藏紅花那微苦的特殊味道。
仇希音遽然變色,這才定神去看仇不恃,仇不恃穿著明黃色的皇後大衫,外披金繡雲龍紋的霞帔,霞帔尖端處墜著瑑龍紋的玉佩,頭上戴著燕居冠,冠頂兩側各插金鳳一對,口銜珠結。
天氣很冷,正午的陽光穿過窗戶照在她發冠兩側微微晃動的珠結上,沒了陽光所特有的溫暖,反倒染上了珠玉冰冷的溫度。
仇不恃還真是生怕自己不知道她是皇後啊!
就連來做這種事也不忘穿戴成這樣,她就不怕自己掙紮起來,弄臟了她的大衫霞帔,再揪下她的燕居冠!
她的燕居冠戴的很緊,要是被她揪下來,估計她的頭發也得被扯下來大半。
仇希音不動聲色打量了一下四周,果然,她自己的丫鬟沒有一個在旁邊,四周伺候著的全是穿著淺綠色宮裝的宮女,除了仇不恃最倚重的賴嬤嬤外,還有兩個麵生的老嬤嬤守在門口,也都穿著宮裝。
仇不恃微垂著頭動作優雅的用瓷勺攪動著碗裡的藥,諷刺的是,她手中的碗竟然也是她用慣的水印梅枝的甜白瓷小碗。
仇希音暗暗冷笑,仇不恃這幾年來,倒是將她的做派學了個七八成,裝作不經意般問道,“父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