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長姐之殤(二)(1 / 2)

仇希音從仇不遂的院子出來後,命阿左去找仇正深,將情況和他說一說,便回了屋,卻怎麼也看不下去書,索性命取了繡繃來。

給謝嘉樹的荷包已經做好了,她便想著再給謝探微做一件秋衣,他向來喜歡精美的衣飾,做起來費勁,待她做好,大約也就入秋了。

這一次,她給謝探微選的花色是蝴蝶蘭,繡花是個精細活,針線上下飛舞間,她煩亂的心漸漸沉靜了下去。

仇不遂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情緒崩潰,原因其實並不難猜,定然是謝老夫人或豐氏出手了,很顯然,她們這一出手就拿住了仇不遂的脈門。

而仇不遂的脈門無非就是謝嘉木,所以要麼就是謝老夫人和豐氏借了謝嘉木的名義做了什麼事,要麼就是謝嘉木被她們說動親自做了什麼。

她不知道的也就是她們到底具體做了什麼罷了,她已經將事情捅給了仇正深,仇正深也去了琴語院,想必短時間內是沒有問題的,隻要有足夠的時間,她自會將事情查清楚。

她這樣想著就專心做起針線來,到戌時末,和媽媽來催她睡覺,她也就放下針線,由秀今伺候著睡下了。

本來,她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不想竟是很快就睡熟了,連夢都沒做一個,被敲窗聲驚醒時,甚至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迷糊感。

“咚咚咚——”

仇希音徹底清醒過來,坐了起來,“誰?”

“姑娘”。

蘭十九的聲音壓得很低,仇希音看了看窗外,天空一片漆黑,彆說月亮,連星星都不見一星半點,風卻更大了,帶著呼號之聲,院子裡的櫻桃樹和芭蕉枝葉嘩啦啦地響著。

仇希音心頭猛跳,蘭十九這個時候來叫她,絕不是什麼好事!

她摸著黑披上衣服,摸到窗邊,焦急問道,“什麼事?”

“是二姑娘,二姑娘沒了——”

狂風帶著絲絲涼氣,順著敞開的窗戶吹得仇希音遍體生寒,遠處鸚鵡嘎嘎的叫聲刺耳地淒厲,她渾身止不住的發起抖來,“沒——沒了——”

“是,屬下無能,發覺時,二姑娘已然回天乏力,請姑娘責罰”。

“什麼時辰了?”

“寅時二刻”。

離天亮還有半個時辰,她要去看一看,否則一等人發覺,以她現在的年紀根本無法靠近半分!

仇希音摸著黑穿上衣裳鞋子,搬了張錦凳爬上窗台,壓低聲音,“十九,你抱我去惜書院,彆讓人發覺了”。

十九嚇了一跳,“姑娘——”

“快!”

夜色中仇希音的聲音微微發著抖,卻堅定而堅決,不容質疑,十九不敢再說,伸手抱住她,展開輕功,片刻的功夫就消失在夜空中。

仇不遂臥室的窗戶還是緊緊閉著,十九拿出匕首輕輕一撥,就推開了,抱著仇希音落地無聲進了房內,將她放了下來。

又反手關上窗戶,點亮蠟燭,用手遮住燭光,低聲道,“姑娘,我隱隱聞到空氣中有血腥氣,發覺不對勁才鬥膽闖了進來。

進來後,我將腳踏上睡著的守夜丫鬟和耳房裡的婆子丫鬟都點了睡穴,姑娘不用擔心她們會醒過來”。

仇希音點頭,上前就要掀拔步床前那層層疊疊垂下的螺帳,十九下意識抓住她伸出的胳膊,“姑娘——”

“沒事”。

十九默了默,開口道,“姑娘退後些,我來掀帳子”。

仇希音遲疑了一會,依言退後兩步,十九緩緩掀開帳子,微弱的燭光下,仇不遂慘白泛青的臉逐漸顯露出來。

不知怎的,仇希音的淚水一下就湧了出來,她深吐一口氣,努力壓製住上湧的眼淚,快步上前掀開她身上蓋著的薄被。

仇不遂仰麵躺著,雙手規規矩矩交疊在胸口,隻那原本應該白玉無瑕的雙手卻滿是刺目的血紅。

不,不止她的手,她裸露在外的小臂,她雪白的中衣,身下淺藍撒漫天櫻花的床單,甚至床單下雪白的棉絮都部浸染上了那刺眼的顏色。

仇希音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血可以有那麼多,流出來的時候甚至能將整個人都浸泡在鮮血中!

她與仇不遂前前後後也隻打過那麼幾次交道,談不上什麼深情厚誼,看著這慘烈的一幕,卻還是控製不住心頭悲涼難過,“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晚上姑娘走後不久,老爺來了,二姑娘也不肯見老爺,老爺卻還是進去了,追問二姑娘發生了什麼事。

二姑娘不肯說,一直哭,不多會,夫人也來了,二姑娘哭得更厲害了。

老爺和夫人待了有半個時辰的光景,二姑娘還是什麼都不肯說,老爺和夫人隻好回去了,夫人不放心,將謝嬤嬤留了下來,謝嬤嬤晚上就歇在了耳房。

老爺和夫人走後,二姑娘就上了床,謝嬤嬤點了寧神香,安排了那個叫碧枝的丫鬟在腳踏上守夜,又遣了一個小丫頭守在門口,查看了一番,這才歇下了。

中間,我一直守在窗外,沒有任何異常,直到血腥味太濃,順著窗戶隙縫飄出窗外,屬下才發覺不對”。

仇希音木然聽著,緩緩上前兩步,仇不遂端莊美麗的臉已呈死氣沉沉的青灰色,神色卻十分安詳,沒有趕她走時的崩潰,也沒有自絕之人該有的絕望,仿佛是沉入了他人到達不了的甜美夢鄉。

其實,也好——

謝嘉木,單憑她聽到的,看到的,就可以看出絕非什麼良人,還有精明的豐氏和冷酷的謝老夫人在一旁虎視眈眈。

仇不遂走到今天,不管嫁不嫁給謝嘉木,前路都注定艱難,倒不如像這般斷個乾乾淨淨,倒真是一死解千愁了。

就像她上輩子,到最後,她想的也不過就是一個死字罷了,不是不想活了,隻是除了死,再也沒有更好的法子罷了——

她這樣想著,淚水卻沒來由的湧得更凶,十九鬆開了手,螺帳遮去了安靜躺著的仇不遂的身影,十九低聲道,“姑娘,天快亮了,這裡不能久留”。

仇希音吸了吸鼻子,屋子裡的血腥味混著凝神香的香味形成了一股古怪濃鬱的味道,仇希音重重打了兩個噴嚏,又連聲咳了起來,十九大驚,“姑娘,我們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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