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臘八施粥(二)(1 / 2)

眾人,“……”

鑒於在場的除了允風,不是謝家人就是跟謝家有關的,誰也不好直愣愣的說什麼你謝家的臘八粥喝的再多,除了變成粥桶外,絕不會變得聰明一星半點,均都保持沉默。

沉默中,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疾步而來,仇希音轉頭看去,眉目舒展開來,“九表哥”。

少年見她也在,青白的臉上露出幾分羞窘之色來,“我,我來求粥”。

仇希音親為他盛了碗粥,雙手遞過去,“嬸子的身子可好些了?待會給嬸子也帶點粥回去”。

少年局促點頭,“表妹遣去的裴大夫很好,娘這些日子一直吃著裴大夫開的藥,好多了,前幾天都能下床了”。

謝家弄中謝氏族人眾多,人一多便雜,也不可能人人出眾,家家安居樂業,眼前的少年謝嘉棉便是其中最落魄者。

謝嘉棉在他那一支排行第九,其父爛賭,因欠的賭債數額過大,被人追進了謝家弄要債。

謝家對於不肖子孫向來嚴苛,在對方揚言不還債就砍了他父親雙手的威脅中,將謝嘉棉的父親除了族,逐出謝家弄。

其時,謝嘉棉三歲。

謝嘉棉的父親被逐出謝家弄後,其母丟下他追著他父親走了,謝氏族中對孤兒向來優待,謝嘉棉吃著百家飯長到了十二歲,倒也還算順遂。

十二歲時,謝嘉棉離家七年的母親回來了,帶著其父離世的消息和滿身的病回到了謝家弄,從那之後,謝嘉棉輟學做活,養活自己和母親以及給母親治病。

他雖聰明,到底隻是個十二歲的孩子,他母親的病又是個無底洞,三年過去,他母子二人時常三餐不繼,親戚朋友能借的皆借遍了,所謂救急不救窮,謝氏族中除了按例補貼,其他也是愛莫能助。

但仇希音知道,這隻是暫時的,明年的秋闈,他就會向族裡借債應考,自那一飛衝天。

在處處皆是聰明穎悟之人的謝家,謝嘉棉不是讀書最聰明的,甚至他後來都沒有考中二甲,隻中了個同進士。

然而,許是幼年的苦難和吃百家飯的經曆,他在人情世故、人心揣測方麵格外敏悟,且,他有一雙巧手,各種意義上的巧手。

他那雙手既會做工縫衣養活自己和母親,也會編出蜻蜓、花籃等各色小玩意討仇希音歡心,還會臨摹各種字跡、仿製各色印鑒,以假亂真,從無失手。

上輩子,他中了同進士後求了外放,外放三年,他二十一歲,仇希音十五歲,剛剛嫁給尊為攝政王的寧慎之。

二十一歲的謝嘉棉早已沒了少年時的落魄局促,如秀木於林,溫潤沉穩,風姿卓然。

他很快取得了仇希音的好感,同時也得了寧慎之的認可,謀了六部給事中的缺,時常出入攝政王府。

仇希音向來不喜這種攀關係以求高升的人,更不喜寧慎之的那些狗腿子,可不知怎的,她很喜歡這個表哥,除謝探微外,她也隻與他還能說得上幾句話。

後來,事實證明她沒有信錯他,他也沒有辜負她的喜歡……

而現在,眼前衣衫單薄破爛的少年急急喝完了粥,雙手奉還了碗,低著頭道,“三表妹,娘讓我謝謝你,你的恩情,我和娘都會記得的”。

仇希音失笑,“哪裡有什麼恩情啊?就是叫裴大夫去給嬸子瞧了瞧,他閒著也是閒著,天天種草藥都快種的自己都快成草藥精了!

秀今,再給九表哥盛一碗,九表哥上次送我的青蛙很好玩!我拿去嚇小舅舅,小舅舅也說有意思呢!還說如果拿出去賣肯定能賺錢!”

謝嘉棉極快揚了揚嘴角,“表妹喜歡,我改日再雕一個給表妹送去”。

仇希音連連點頭,“那九表哥可不能忘了,表哥還說想跟九表哥學學怎麼雕小貓兒”。

謝嘉棉這時候還沒有正式拜師學雕刻之藝,完全自己摸索,技藝也許算不上完美,難得的是那股子靈氣,上次他給仇希音雕的青蛙不但一碰就會自己跳動,還會發出呱呱的叫聲,讓謝探微等一眾聰明人嘖嘖稱奇。

謝嘉樹聽了俯身揖手,“待過了小年,父親放我休假,九表哥若是得空,還請遣人來說一聲”。

仇希音忙道,“我也跟著表哥一起去”。

謝嘉棉慎重點頭,“我一定竭儘己力”。

仇希音將粥捧給他,笑道,“九表哥快去吧,一會粥該冷了”。

謝嘉棉點頭,朝眾人一禮,捧著粥走了,仇希音目送著他的背影遠去,轉過目光就見寧慎之站在粥棚斜對麵的榕樹下看著這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仇希音愣了愣,俯身行禮,“寧郡王”。

眾人忙也紛紛行禮,寧慎之不緊不慢進了粥棚,將手中的信封遞向仇希音,“池陽的信,要我親手交給你,剛剛忘了”。

仇希音下意識抬頭,他清俊的臉籠在紅色的光芒中,有種不真切的柔軟。

仇希音迅速垂眼,雙手接過信,屈膝,“多謝郡王”。

寧慎之的目光落到她發間貓兒眼和紅寶小貓串成的珠花,目光越發柔和,“不譏人貧,善而有方,你很好”。

仇希音,“……”

他這是什麼意思?

謝嘉木笑道,“三表妹向來是個好的,要不然小叔也不會那般另眼相看,我們這邊也該收了,郡王不如稍等一會,我們一起回去?”

“也好,”寧慎之說著打量了一番謝嘉木,“這一向我不得空來謝家弄,大公子似是瘦了不少”。

謝嘉木臉頰微燙,含糊道,“前些日子病了一場”。

又轉頭吩咐仆從丫鬟,“不早了,應是沒人來了,都收拾了”。

那邊仇希音已看完了鳳知南的信,呃,實在不是她看得快,而是鳳知南寫得太簡單了,隻有四個字:安好,勿念。

仇希音看著這四個字越發地撓心撓肺了,有誰寫信寫成這樣的啊,至少說一說什麼時候能回來吧?

似是聽到了她的心聲,寧慎之忽地開口道,“池陽年前應當能回來,她托鳳薑尋了一匹汗血馬的幼崽,正在馴服,說是帶回來送給你,再教你騎馬”。

仇希音驚喜,“真的?”

“自是真的,池陽騎術很好,她十六歲時,鳳家軍大演習,她偷偷混了進去,得了騎術第二”。

仇希音,“……”

寧郡王您是不是忘了池陽公主到現在也才“十五歲”,而鳳家軍覆滅已經是三年多前的事了?

允風來了勁,“第二?那第一是誰?郡王,是你嗎?”

寧慎之默默看了他一眼,允風縮了縮肩膀,“我就問問,問問”。

寧慎之轉過目光,允風跟個彈簧似的彈到了仇希音身邊,“仇三姑娘,難道你不好奇是誰拿了第一?”

仇希音,“……左不過就是鳳家軍中的英雄們,郡王就算說了我也不認識”。

允風不服氣,“不認識怎麼了?不認識就不想知道了?三姑娘你讀史書,難道史書上每個人你都要認識了,才想知道他的事?”